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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厄

    ——据说,鬼的力量源自痛苦的回忆。

    酆都之外,围有三千幻境。汇聚人间万千悲苦。相传,有古卷记载,进入幻境的鬼魂若经受得住苦忆的吞噬,折磨,便可入鬼道,重返人间。

    ......

    无边花海中一盏孤灯独立,殷红与青光交织出一幅摄人心魄的瑰丽画卷。漆黑的天穹上没有一颗星子,使得此间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层浅淡的空洞萧索。

    “这是最后一次,戚莲。我不会与你再赌一次。”

    转眼,这方天地支离破碎归于虚无...

    ......

    哐啷一声,上好的玉壶佳酿被拂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戚莲躲在角落里看得心头一颤。

    “人呢!”男子翘着腿,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欠揍样,身后黑压压地站着十数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一挥手又将身前的果盘打下桌子。

    “哎呦!”嬷嬷心疼的不行,连忙去接,可哪里接得住?眼睁睁看着盘子点心滚落一地。

    “我看你们楼子是不想开了!才两天!你告诉我人没了?”

    “哎呦,大爷。的确是找不到了。但咱们这儿呀还有不少姑娘,弹起曲子来不比莲姑娘差。”嬷嬷说起话来双眉挑动,脸上遮挡皱纹的粉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掉落,令人非常...不适。

    戚莲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她听说嬷嬷年轻时极美,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可如今不服老,偏偏要将自己弄成这样,着实引人叹惋。

    “呸!”男人啐了口唾沫骂道:“给我砸!我就不信!翻遍这楼子找不到一个小清倌!”

    嬷嬷立即翻脸:“好你个腌臜泼才敢在老娘这儿撒泼!管教不了你我这楼子今后还就不开了!”

    谩骂间闹事的男人被六个彪形大汉紧紧围住。戚莲认得那几个大汉。他们是嬷嬷养的打手。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的膘肥体壮,空有一身蛮力。若是一定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一下他们,那定是集野蛮,彪悍于一身的野猪最恰当不过了。

    而那个挑事的男人戚莲也见过。三天前花重金请她吹了一曲洞箫。或许是妖精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她一见到那人就感到非常不安。于是,她便求嬷嬷帮她搪塞那人,就说自己已经离去,好让他趁早断了念想。

    此时楼上已经挤满了看客,个个伸着头等着看楼下的闹剧。戚莲素来厌烦凑这种热闹。她理了理肩头的薄纱,打算去后厨找点酒喝。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刚才那壶上好的清酒撒在地上可是把她心疼坏了。

    正哼唱到欢快处忽然脚下一绊,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疼痛。

    什么劳子!刀片一样。

    她着咬牙小心翼翼地抬起膝盖...

    天杀的,碎瓷片!

    戚莲翻身坐起,右膝处血淋淋一片,伤口当真不浅。她咧了咧嘴,好久都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她满怀怨恨的向身侧看去。只见一旁的房门半开着,门缝里伸出一只脚。一个人躺在里面酒气熏天,满口胡话。

    戚莲恨恨地踢了那人一脚。她本以为这会儿楼里的人都看热闹去了,没想到还有个酒鬼醉死在这。

    她扶着墙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腿。酒是喝不成了,得赶快上药。要不然怕是得挨嬷嬷一顿骂。

    戚莲扶墙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心里难受,不安感愈发强烈。她不禁想起自己在前天夜里做的一个梦......这个梦她做过许多次,最早的一次大概是在十多年前吧......那时她还在戏班子里给人调试乐器,跟着班主走南闯北。

    那天的雪极大,原本距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道路积雪已深数尺,没法继续前行。老班主在临时搭起的帐子里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她缩在火炉旁边打瞌睡。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小溪旁遇见了一个女孩。女孩问她愿不愿意随她一同离开。就在她摇头拒绝的时候,梦戛然而止。

    这个梦并非虚假,而是真真切切的就发生在她化形的那一天。

    班主端详着手中的杯子,沙哑道:“戚妹儿,把帐子上的雪清清。”

    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里离开帐子,妖也一样。戚莲紧了紧领口,离开温暖的炉子,将帐帘掀起一道小缝钻了出去。

    只消瞬间,她身上的热气便消散在腊月的严冬里。寒风夹杂着冰碴,呼啸着灌进耳朵和衣领。呼吸变得十分艰难...眼前灰蒙蒙一片,天地相接难以分辨。飘落的雪花被一次次抛起,打着转儿融入纷扬而下的雪幕。戚莲紧抓着领口转身钻回帐里。

    “刘叔,不能再搭帐子了,风越来越大了。”她扯着嗓子,仿佛双耳中依然有寒风呼啸。

    班主咕哝了一声,仰头饮尽杯中余酒,吆喝着其它人起身收拾东西,撤帐子。

    戚莲抢到火炉边翻出自己的行李,挑帘第一个出了帐子。力气活向来不需要她干,她只要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将那些零碎的,不怎么金贵的乐器安顿好就可以了。

    她仔细将行李用粗布裹好,又在一旁的树枝上系上红布条以示意自己的位置。然后,她安静地蜷缩在一旁等待班主他们将车推过来,等待暴雪平息。

    寒风肆虐,万物萧瑟。冰碴针锥一般刺痛皮肤,狂风轻易地便可穿透棉衣。乐器可是要护好了,尤其是二姐的琵琶...?不过二姐爱琵琶如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风雪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将车推来要这么久吗?戚莲抬头看了一眼枝头的布条......还在。她狐疑地起身,顶着狂风艰难地绕过几乎与天融为一体的土坡。

    瞬间,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心底爆发出来,顷刻之间席卷全身。

    人,都不见了!

    她手脚并用地冲上大道。系在领口的布巾转眼就被卷入雪幕之中。她衣领大敞站在路的中央,身前身后雪色苍茫。

    穿透棉衣的寒风也不抵心底涌现的冰凉。正如数年前她只身漂泊四海时的那般...无措与惊恐再一次淹没了她。

    “找到你了。”

    这次,不是寒风,是真正的利刃穿透了她的胸腹。

    “你可以见到他们了哦。”

    夜幕笼罩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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