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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话 不留活口与金人

    【7月20日修】

    天歌贴耳窗外,听到绮罗声泪俱下的控诉之后,心中有着隐隐的吃惊诧异。

    醉韵楼的姑娘在侍客之后,都会有专门的避子汤送上,且不说别的,就是沈妈妈自己,先不会让姑娘们将孩子留下来。

    有了孩子的女子,往往会特别的倔,以前就闹出过怀了身孕却不肯侍客,最后甚至直接吊死的事情,所以为免姑娘们误入歧途,沈妈妈在这方面一向管的很严。

    每每有姑娘侍客,第二日一早便会有一碗避子汤送过去,由专人看着喝下。

    不仅如此,醉韵楼中每月还会请大夫来给姑娘们诊脉,以防有漏网之鱼。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绮罗居然也能避开,可见她对这个孩子是当真看重。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孩子躲过了沈妈妈的防备,却没有躲过自己亲爹的刻意之为。

    起先她和姬修齐来醉韵楼,沈妈妈让绮罗过来作陪,她便发现绮罗一听潘炳涵的名字,便面色微变。

    那时候她只当姑娘家芳心暗许,许是对于恩客的倾慕,却没有想到二人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屋里潘炳涵将要离去的声音传来,天歌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那原本关上的窗户却被蓦然推开。

    天歌连忙闪避,却因此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好大的胆子!”

    潘炳涵一声冷笑,连放在边上的斗篷也顾不上拿,当即从窗口跃出,朝着天歌追来。

    天歌完全没有想到潘炳涵居然敏锐到了如此地步,但身体的动作比大脑反应更快,足间在墙壁上轻轻一点,就此跃上树梢,借着枝丫的支撑力,朝着醉韵楼旁边的屋顶腾去。

    潘炳涵出行如此谨慎,他的人肯定在周围,因此醉韵楼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刚在屋顶落定,天歌便听到身后撕风之声传来,她连忙朝着侧边躲避,落在屋脊上躲开了那道投掷而来的利刃。

    与此同时,更是快速从怀中抽出一方锦帕,覆面系上。

    ——整个系帕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早已惯熟。

    等到潘炳涵追上屋顶的时候,不远处屋脊上刚站稳身形的少年面容,已经被遮掩了起来。

    “宵小之辈!胆敢行那窃听摸爬之事,却如何不敢以真容示人!”潘炳涵冷笑一声,抬手抽出腰间长刀。

    天歌没有说话。

    对战之时,话多的那一方往往死的比较快。

    虽然她并不想杀潘炳涵,但对方显然并不这么想。

    从初见到此时,短短的时间之内,眼前这个府军大将带给她太多冲击,让她在应对之时,不得不多添几分谨慎。

    耳边有微微撕裂的风声传来。

    在潘炳涵的大刀直劈而来的时候,天歌已经一个侧翻,朝着醉韵楼门口一侧的屋顶躲开。

    一片檐角被她踩落在地,但好歹稳住了身子,更躲开了从另一侧突袭而来的身影。

    原本二人的对峙,顿时化作三足鼎立。

    “来的正好!今日就让你们通通有去无回!”

    潘炳涵手中大刀一横,放出狠话。

    天歌眉头一凛。

    她本以为方才偷袭自己的白衣人是潘炳涵的人,然而此刻听他这话,竟然不是?

    可是这白衣人先前欲击的对象分明是她……

    一声长啸回荡在夜空,不多时,五个黑衣人出现在屋顶,在潘炳涵周围站成一排。

    “白衣直接杀,那个蒙面的,留活口。”

    潘炳涵话音刚落,那几个黑衣人便齐齐冲来。

    天歌暗叹一声。

    这么多人一起,走是不可能了,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迎头赶上。

    屋顶上响起刀剑相向的声音,然而天歌却一直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多次在黑衣人手中长刀袭来的时候,借着脚下步子的速度及时避开。

    当每次的袭击都落空之后,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猛,招式也越来越急。

    天歌唇角微翘,急就意味着乱,而乱,则意味着有破绽。

    果然,追击她最凶的黑衣人见她脚下步子有片刻停滞,便迫不及待挥刀而来,然而不等那大刀近前,天歌袖中已然飞出一枚骨针,直直朝着那人脖颈刺去。

    一片瓦砾碰撞的声音响起,黑衣人的身子就此倒下。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瘦弱到只会躲避的蒙面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天歌正欲趁机离去,却忽然发现又有两人出现在屋顶之上。

    她顿时眉头一蹙,及时收脚撤步,对着其中一人高喊:

    “小心!”

    与此同时,袖中骨针也再次飞出。

    褚流听见这一声,一个撤腰躲开了旁边刺来的长剑。

    手中的动作也由此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先前他在朱二屋外窃听,没过多久便看到有人追着天歌上了屋顶。

    尽管那人的打扮很是陌生,但褚流很快想到了潘炳涵,正欲追上去帮忙的时候,却凭空出现一个白衣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无心恋战,只寻机脱身去追天歌,等到终于稍微将男子甩开一点登上屋顶,谁曾想那人竟是死缠不放。

    不过此刻看到天歌无碍,褚流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有所减弱。

    但形势依旧危急,这么多人一起,那么身后这个麻烦要尽快解决才是。

    这样一想,褚流手中的动作便愈发快起来。

    白衣人没想到眼前这人出手的风格骤变,更没有想到自己横去的剑竟是被什么东西一击震偏,只一瞬间的错愕,便被褚流抬脚踹下了屋顶。

    而这头,天歌已经快速绕开众人,腾跃到了褚流身边。

    脚下的步伐,显然比先前的速度更快。

    “你忘了我如何跟你说的?”天歌喝问。

    “出事了就跑。”褚流言简意赅,但面上的警觉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歌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凌云步极耗气力,人多的话,你跑不及。”褚流道。

    天歌无奈,她又不是死脑筋,不然方才不怕麻烦跟这些人周旋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她好容易盘算好的计划,却被褚流给搅和了。

    但无奈归无奈,她对褚流这样一根筋的行为却一点也气不起来。

    到底还是为了她呐……

    天歌叹了一口气,拈了拈袖中的天罗丝,定下神色,声音微沉:

    “那白衣是第三方势力。一会儿速战速决,寻机分开跑,去揽金那里会合。”

    此话一出,二人齐齐出手,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先前微微出神的黑衣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屋顶上顿时一片混战。

    就连原本在旁边观战的潘炳涵,此刻也重新横起自己的大刀,加入其中。

    天歌刚踢开一名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见一炳宽刀映着月色对着自己直直砍来。

    没有过多花哨的动作,但撕裂夜风的声音却足以证明蕴含其中的劲道。

    刀势极快,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天歌只能抬起手中纤细的天罗丝直接迎上。

    威势逼迫,使得天歌握着天罗丝被生生逼得向后移步,脚下的瓦砾发出清晰的碰撞声,而她的手上虽然缠着护手,此刻也感受到了隐隐的疼痛。

    但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宽刀在遇上天罗丝之后,竟然没有豁口,更没有被崩断,而是发出顿顿的微声,好似铁块撞上了钢线,后者断不掉,而前者却也没有损伤。

    天歌诧异非常。

    她手中的天罗丝其实不是真正的天罗丝。

    当年与褚流和揽金交好的,还有两名女子,一名千丝,一名摸儿,都是云山先生身边的人。

    摸儿人如其名,最拿手的本事便是可轻而易举不被觉察地探囊取物;而千丝,则是苗疆女子,擅长毒物暗器,手中最金贵的宝贝便是用金蛊蚕丝和玄铁制成的天罗丝,韧性极强不说,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也不在话下。

    当初千丝为制天罗丝,去北地寻访玄铁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云山先生等人。

    先开始,在得知大金汗王手中有玄铁之后,千丝便与自诩神偷的摸儿前去窃出放在大金皇库中的玄铁。

    然而二人却被大金守卫识破,千丝本可自己逃脱,但最终因为不愿丢下摸儿,两个人就此双双被捕。

    而当时云山先生正好带着揽金和褚流到了大金,却被误认为是大周奸细,与千丝和摸儿二人关在了一处。

    再后来,大金汗王为建造佛塔招收能工巧匠,云山先生在狱中应诏,为大金建造出七层佛塔,最终成为大金汗王的座上宾,更是从大金汗王手中求得一块玄铁,用来为千丝做天罗丝。

    天歌自然拿不到苗疆的金蛊蚕丝,所以她这条天罗丝乃是纯玄铁锻造而成,输在韧性,却也胜在硬度。

    但是此刻,她手中的天罗丝与潘炳涵手中宽刃相撞,却不能损伤对方分毫,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时候,手握宽刀的潘炳涵翻手,重新将宽刀握在手中,看着天歌的眼神带着嗜血的笑。

    “千丝那臭彪子的天罗丝?”

    天歌神色一凛,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褚流也听到了“千丝”二字,手中的动作微微一偏,冲着黑衣人袭去的长剑偏了半分,但却依旧划破了那人的胳膊。

    “你是金人。”

    天歌以绝对的肯定,一语道出眼前这位蛰伏两朝的府军大将的身份。

    “你的刀中,加了玄铁。”

    天歌再次肯定道。

    上一世,褚流带她逃亡的过程中,他们曾见过千丝,也曾同行过一路。那时候,褚流的剑出现了破损,所以正巧问询千丝当初剩下的玄铁的下落,三人一道去重取玄铁为褚流补剑,因此她知道千丝将那玄铁放在了何处。

    是以这一世,在重生之后,她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得那块玄铁,着人以部分打造出天罗丝。

    骨针和天罗丝,是她保命的东西,也是她在一经复生之后,最先准备的东西。

    她的玄铁来源有迹可循,眼前这位的,自然也是一样。

    大周境内没有玄铁,而大金的玄铁,除却千丝手中那块,剩下的都在皇族手中。

    这样一来,眼前这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没想到大金汗王这条线埋得足够深,竟是从大齐朝的时候,就已经深入江南。只是当初周帝篡位的时候,阁下选择了屈服,如今又何必蠢蠢欲动。莫不是江南的烟雨,没有润化你的烈性,反倒让那啸月苍狼的欲望再度萌生?”

    潘炳涵的身份实在太过令人诧异,乃至于让天歌忘却了面对敌人莫要多说话的禁忌,更忘记了先前与褚流约好的逃跑的计划。

    身份被三言两语点破,潘炳涵心中的暴躁再上一层,握刀的手紧了紧,冷笑道:

    “我本想饶你一条狗命,留下来好生折磨;可如今看来,竟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呢!今天晚上,你的命,便留在这里吧!”

    说完,一段奇怪的话从他口中喊出,连带着接下来的攻势也越发凶狠,就连剩下的几个黑衣人手下的动作,也在此之后变得更加狠厉。

    褚流到底是曾跟蒋云山在大金生活过一段时间,很快便在回防的空当对天歌喊道:

    “他说的是全杀不留活口!一定要小心!”

    一听这话,天歌朝着一个料想不到的方向飞掠而去,在堪堪躲开潘炳涵刀刃的同时,朝另一侧矮了半分的屋顶掠去。

    与此同时,她的口中喊出毫不遮掩的嘲讽之言:

    “周燮教出来的弟子!看着大金贼人欺侮良民,居然只会袖手旁观!”

    这话说完,潘炳涵也紧跟着追了上来。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屋檐高低错落的空处,居然还藏着另一个人。

    想也不想,潘炳涵反手一挥,手中宽刀朝着那人狠狠劈去。

    一声叹息传来,潘炳涵甚至还没有看清,那人竟已然躲开了去。

    青衣少年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面上只有无奈。

    “我只是想看戏,没想着参与进来的。不过——”

    少年人顿了顿,抽出自己手中的长剑,轻轻吹了吹,这次,却是看向天歌。

    “你说的倒也是,虽然我不大喜欢周老头,但丢人的事情也做不出来。与其被他知道之后听他唠叨,不如直接堵了他的嘴巴。”

    长剑在月下映照出皎皎月辉,少年人抬剑直指潘炳涵。

    “就当时为了我可怜的妹夫教训教训你好了,布亥大人。”

    话音落罢,青衣少年率先发难,直冲潘炳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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