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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湖面上,浪翻涌。

    窗外,残桃凄凄惨惨,随大风往西吹。

    伍文画站在房内望着琉璃窗外枝叶满天飞,双目里满是凝重。

    “主人,今日的风好大。”穆仙凤将罩子拿来,让珠光生辉满室。

    疏楼龙宿翻着一本旧书。书是从阁子里取出,是本棋谱:“凤儿,去看看母亲过来没?”

    “是。”穆仙凤收好罩子,从门廊里穿,避开风口。

    长长的廊道,两侧窗户都已阖上。穆仙凤边往前走,边取下灯罩,点燃鲸油,再盖上琉璃盏子。

    “让咻咻全换上琉璃镜,偏不听。非得追求那十里灯火的浪漫。呵,文儒!”伍文画从黑暗里迈出,对正点灯的穆仙凤说。

    “自宫灯帏在战火里被毁后,主人就建造了这条长廊。我想,宫灯帏见证了主人年轻过往,还是留念的吧。”穆仙凤边说边点灯。

    “咻咻不是那种怀旧的人。修长廊不愿打伞的目的更多。宫灯帏,绵延百里的火龙,是夜幕里的星空。可这凡间景象再美,也比不上夜空里那条璀璨的星河。那时,他年轻气盛,攀不到星辰,只能造景。”

    伍文画还有点没说,那时的疏楼龙宿正鲜衣怒马,心高气傲时,听了自己对星空的描述,误以为母亲终一日会离他而去。一晃这么多年,他的眉宇已不再有少年的稚嫩,青年时的朝气,唯一不变的也许是眉间的锋锐、刻在魂里的自由。

    熟悉的气息飘入,疏楼龙宿从书里抬起头:“母亲,三分春色风大,汝还是麦出去了。”

    伍文画莲步飘移,坐到厅中软椅上:“咻咻,风起非天时,乃人为。”

    跟在后头进来的穆仙凤不解问道:“太夫人,谁有如此能为让乾坤变色?”

    “自然是阴谋者。要说凭一己之力颠覆时序,非易事。如料想没错的话,是借助了外物。能布局至此,此人所图非小。你与歆儿呆在三分春色,只观到风起,其实时序术法施展,必然会形成冲击波,荡漾时序。不知这是回到过去,还是推移向前。总之,对我等没什么影响。”伍文画颇高兴地对穆仙凤说道。

    疏楼龙宿笑道:“母亲,时序冲击对苦境会带来怎样的影响犹未可知,汝——”

    “明白啊,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影响,改变越多,如对苍生太过,自有孽力反噬,阴谋者不想灰飞烟灭的话,不会做到此种程度。以前,我总担心南山被苦境寰宇所排斥,这回时序风波对南山有益,让这两者时间规则融合了一丝。触碰到苦境寰宇规则后,南山意识就会醒过来,自行推演。”伍文画从穆仙凤手中接过茶盏,“多少年了,今儿个才能完全放下南山。它跟着我飘荡偌久,委实不容易。”

    “母亲,南山事了。汝何时归?”疏楼龙宿轻放下书,起身踱步问道。

    伍文画抬首望了他一眼:“不回。还没认识几个人,也没逛多少地方。真担心你娘的话,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疏楼龙宿坐到伍文画旁边的椅子上道:“母亲,现在出门可没那么方便。要知了吾与上官信韬已无关系。”

    伍文画给了个大白眼:“懒儿子,为娘已想到好主意了。去看看到底是哪个闲得发慌的人在调拨时序。说不定又能发现好玩的地方。”

    自时空静止那刻起,有一位身负幼儿干尸的异人在武林上行走。

    多九望眯缝着一双锐目:“先生,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去三分春色做客?”

    “啧,才半个月未到,你就不记得了。你也没老到这种田地。”一留衣闷了一口酒。

    “如果我说忘记了你到神花郡的日期呢?如今亲家身受重创还在府上居住,但我明明记得与他从三分春色出来后已分道扬镳。”

    多九望说得很认真,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一留衣也严肃起来:“我也不知自己怎到了你府上,但感觉你很熟悉,还以为断片儿了。”

    “看来有人纂改了我们的记忆。树欲静而风不止。”多九望心下惴惴,安排的诸事全前功尽弃,凶手的线索沉了大海。

    一留衣决定提笔给同修写信,告知他们自己丧失了部分记忆的事。

    玉阳江上起烟岚,画舫划水见远山。

    “你动真气了?”绮罗生随船晃晃悠悠,对踏水而来的好友说道。

    意琦行提着酒坛,坐到船上另一侧:“是,惩罚了一恶徒。一留衣的信批令我担心,故来看看。”

    绮罗生温柔笑语:“能让大剑宿挂记,绮罗生人生有幸。”

    意琦行微皱了下眉头,端肃道:“你可称我意琦行。”

    “是、是,雪脯酒带来了就饮。一留衣说的事嘛,确实问题,武林上中招的人不少。”绮罗生从船上捞起酒坛,拍开泥封,大饮一口后扔给意琦行。

    “我的记忆停留在三分春色。如是料想未差,做客的几人皆是同样。”意琦行灌下酒水。

    绮罗生转过头看着他:“你想再走一趟三分春色,解开一些记忆。”

    “你不想?”意琦行担心同修,也担心无记忆下,有心人颠倒黑白,行宵小之径,祸害正道和苍生。

    绮罗生微微叹口气:“虽然不知道洗了怎样的记忆,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一起走吧。”

    疏楼龙宿躺在甲板座椅上望水云一色:“吾想不透为何坐在此。”

    穆仙凤取茗煮茶,笑语盈盈:“那是主人担心太夫人。”

    “嗯,凤儿说得对。吾儿心内有母亲,来,乖儿子,这是为娘做的莲花糕。”能出游,尤其是有人相陪,伍文画的心情很美丽,因此做了一堆汤点,端了上来,“这还有荷花酥、莲子羹。等会儿,母亲再用荷叶给你做菜。麦担心我用普通食材,这次全用玉清池里的荷叶尖尖。”

    疏楼龙宿接过莲子羹,坐到桌旁:“母亲,去看看火吧。”

    伍文画本打算盯着儿子用完,经提醒想到灶上还熬了荷叶粥,便急急忙忙下去了。

    “主人,太夫人一片母子心,汝还是吃完了好。”穆仙凤瞟了一眼桌上的几样小食。

    “凤儿,汝应知了等会儿在餐桌上,母亲还会敦促。那时,汝可在位。”

    疏楼龙宿的言下之意,穆仙凤自然听懂了。腹黑的主人,天天与太夫人斗智斗勇,玩得不亦乐乎,自己还是少说话吧。要是剑子先生在,主人就有对手可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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