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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9 一辈子记得

    chapter119一辈子记得

    宫野洵倒下的那一瞬,眼前仿佛出现了冷秀宇的脸,她的头昏沉又痛,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出现幻觉了,但的确好像有人扶住了她的身子。

    周围原本围着篝火跳舞的村民都围了过来,她听到有人说,“这是高原反应”,然后,她就沉沉地闭上眼睛了。

    她的眼皮很重,重得让她睁不开眼睛,但她能感觉周围都是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那人走得很急促,他的身子剧烈晃动着,但是他的怀抱很温暖,她贪恋那样的温暖,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那人抱着她走过好几间屋子,才停了下来,他似乎想把她平放在床上,可她的手紧紧地拽着他腰侧的衣服,他掰不开她的手,只好半搂着她坐在床沿上。

    有人给她拿了药过来,可那是口服液,要用吸管吸的,他们把吸管塞进她嘴里,可是她却只是含着,不动,然后有人撕开了瓶口,把药水往她嘴里倒,可液体又从她的嘴边流了出来,她一直咽不下去,她闭着嘴,睡着了。

    睡梦里,有人扶着她的脖颈,将她搂在怀里,她半坐着靠在他肩上,那人将口服液含在嘴里,捏着她的脸,一口一口地将药水渡到了她的嘴里,抬起她的头让她咽了下去。

    药水苦涩又微甜,味道很奇怪,宫野洵靠在他怀里,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梦到了冷秀宇,梦到他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梦到他深深地望着她,一如既往,让她脸红心跳的凝视。

    她伸手想抓住他,可是,他的身子却逐渐后退,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着急地往前追,可他后退的速度却远远快过她,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了,她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坐下地上蹬着腿嚎啕大哭,她的手里紧紧地拽着什么,死活不肯松手。

    午夜,宫野洵陷在梦境里,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额头。接着,好像有冰凉的水滴打在她的脸颊上,像是梦里屋檐下坠落的凉凉的雨滴。

    她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清香,像极了他身上的味道。她又梦到冷秀宇了,梦到他就坐在她身边。她贪婪地往他身上蹭。

    翌日清晨,宫野洵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她的枕边却湿了一大片,她又在梦里哭了。她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到耳际挂了两条干了的泪痕。

    她身处的房间暖橙橙的,墙壁上贴满了红彤彤的亮色壁纸,色彩鲜艳,璀璨夺目。整个视野都是暖色调,那是他们藏民的房间装扮。

    宫野洵走出房间的时候,有个妇人迎上来问她好点了没有,她点点头笑着说没事了,并向他们道了谢。

    她问妇人昨天晚上是谁抱着她进来的,妇人沉默了几秒说,是他们中间一个跳舞的村民。

    答案意料之中,不是她心中所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还抱着什么奇怪的期待。妇人笑着岔开了话题,宫野洵也就没再问下去。

    清晨的空气有些冷,宫野洵刚裹紧衣衫,肩膀忽然一沉,有一件外套搭在了她身上。回头一看,是昨天搭顺风车的女青年,宫野洵一愣,她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没想到竟还留在这儿。

    “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吧。”女青年的穿着依旧奇特夸张,灰色围巾藏蓝色毛衣黑色妮子外套酒红色皮裤,身上混搭了好多种颜色,色彩艳丽,肆意张扬。

    宫野洵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口问:“你的意思是?还带着我吗?”

    “废话!”女青年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拖着她往屋子里走,“我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现在我们就是同行者了,在旅行结束之前,别妄想一个人单飞!”

    村民请他们吃了早餐,还想留他们吃午餐的,但他们都还想去其他景区看看,就没有多逗留,吃完早饭,一行四人就重新出发了。

    宫野洵跟着他们,去了宋城景区,抬头就看到了巨大的色嬷女神石雕像,她听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体验了虚拟汶川大地震的惨烈场面,还观看了大型歌舞演出《九寨千古情》;去了藏族佛教寺院,摸了金灿灿的转经筒;去看了如童话般天真自然的树正群海;又去了闹哄哄的集市,看到很多狐貂和精美刺绣,还参观了博物馆,看到了镶嵌了珠宝的藏刀和银制品,参观了独具特色的各式藏袍……

    宫野洵在九寨呆了五天,真正体验到了奇特而神秘的藏羌风情,还学会了像“咋西得嘞”这样的问候语,感受到了当地村民的热情纯朴。

    最后一天,那对情侣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临别时,女青年狠狠地训了那个离家出走的高三女生一顿,让她赶紧滚回家去,又摸摸宫野洵的头柔声对她说,要往前看,记得从过去中走出来。

    短短的几天相处,宫野洵却莫名喜欢这几个陌生的同行伙伴。可旅行匆然结束,他们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

    踏上火车,看着站台上的人影逐渐后退,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竟连他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名字,没有联系方式,他们就这样,成了她人生中短暂的过客。

    人生路上就是这样,我们会不停地遇到不同的人,每个人或长或短地在你的生命中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又悄然离去。

    来来往往,如此反复,因缘际会,缘尽人散,周而复始。

    生命就是这样一场又一场的际遇,当离别来临时,无论多么不舍,终究还是要挥手告别。

    然而某一些人,却无声地点亮了你人生的画卷,多年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他们的面容或许已经模糊,可他们的形象却在你的心中定格,成了永恒的美好。

    宫野洵望着火车窗外一帧帧后退的景象,睡意渐浓,靠着椅背打起了盹,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上莫名多了一件男士外套,她诧异地扭头,一瞬间吓得大惊失色。

    她的隔壁,坐着的人,竟是她的教练方鸿滨!

    她明明记得睡着前隔壁是个中年大叔的,怎么忽然就换了人?他是什么时候上火车的?还是一直在车上?

    “教……教练?”宫野洵睁大眼睛看着他,讷讷开口,“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你前脚踏上车门,我后脚就跟上来了。”方鸿滨板着脸冷哼,一如既往地讥讽,“警惕性还是那么差!”

    宫野洵默默腹诽:这能怪她吗?她上来的那一站刚好人最多,火车上人挤人,谁会去注意身后的人是谁啊?她想着想着,忽然又是一惊。

    “难道你一直跟着我吗?”宫野洵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脑海中忽然白光一闪,又问,“教练,在我旅行的时候,你一直跟着我吗?那……”

    “有天晚上我晕倒了,是你扶住了我吗?”

    她一直觉得那天晚上有个熟悉的人抱着她,她在梦里把那个人幻想成了冷秀宇,可,他已经不在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难不成,其实是方鸿滨?他一直在跟着她吗?

    方鸿滨却抿着唇,沉默着没说话,宫野洵就当他是默认了,心中又暖又惊。

    而实际上,方鸿滨并不知道宫野洵口中所说的那天晚上晕倒扶住她的人是谁,反正根本就不是他。他是直到昨天才在火车站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她的。

    他只查到了她的买票记录,知道她到了四川,但具体去了哪个景点,他根本无从寻找,所以只能在火车站等她,他站在火车口盯着来来去去的陌生人,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才等到她出现。

    但不知为何,对于宫野洵的问题,他竟没有否认,也许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潜意识里不敢接受这个想法,所以宁可让她误认为那个人是他。

    方鸿滨沉默了很久,最终冷冷开口:“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就去旅行,你不知道你外公会担心吗?”

    你不知道我……到处找不到你,也会担心吗?

    宫野洵低头沉默着。良久,她再抬头的时候,就见方鸿滨一直盯着她的脖颈看,她下意思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锁骨上的挂坠。

    那是一条漂亮的湛蓝色月光石项链,是冷秀宇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她的动作却令方鸿滨心中一刺痛,他冷冷道:“既然这样宝贝它,就不应该戴着它在这样人多混杂的地方招摇!”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宫野洵依旧抓着那个月光石挂坠。

    方鸿滨冷哼一声,“还好好保管,刚刚差点被偷了都不知道!”

    他远远在身后,就看到坐在她隔壁的中年大叔趁她睡觉的时候将手伸向了那条项链,他才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咸猪手,出手制止了他。

    若不是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方鸿滨根本就没打算露面,没想让她发现他跟着她。

    宫野洵愣愣的,半晌才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穿上,将拉链拉到最顶,拉到抵住下巴,她才放心地靠着座背,手却还捂在脖颈上,一副失而复得,惊魂未定的模样。

    方鸿滨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平淡淡,却是在狠狠地撕开她的伤口,逼她认清现实。

    他说:“小洵,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珍惜那条项链,他都死了,回不来了。”

    宫野洵依旧一脸平静,提起他,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激动了,她心中只是激起了淡淡的细小的涟漪,她摸着脖子上的月光石吊坠,浅浅一笑,“他让我永远不要忘了他。”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她家门口的路灯坏了,在那个昏暗的别墅门口,有个少年从身后搂住了她,在她的脖颈上轻轻烙下一吻,那种浑身如触电般酥麻的感觉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少年轻轻在她耳畔说,“洵,要一辈子记得我。”

    他这么说了,她也就这么做了。

    她会一辈子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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