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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权

    可是,真的能找到她吗?正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奔跑的少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段秀涵或是席英睿这会儿肯定已经在群里面发了吧,告诉他们秀涵没事,让他们自己回家,不用集合了——会有这样的语句出现也说不定。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现在已经是四点零五分,恐怕宁早倩早就已经离开了。想到今天和她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又让她这样失望地离开了,虹翼真想对着天空大吼大叫,抒发自己心中的悲愤。明明之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在自己眼前,他都没能把握……他无法拒绝地跟着韵美走了,眼睁睁地看着宁早倩离开自己的身边,甚至都没能挽留她。他自己就像个怕事的懦夫一样缩在旁边,被这残酷的现实肆意摆布。让他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人,正是他自己啊!

    他跑得差点把中饭吐出来,左侧的腹部越来越痛。但这一切付出都有所回报。他终于来到了正门口,视线已经被不停流淌下来的汗水模糊,但他仍然在门口看见了宁早倩的身影,其他三人也都在她的旁边。看见她之后,他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然后向她走了过去。

    “喂,虹翼,你太慢了吧!”英睿在那边叫嚷道。虹翼本来没打算理会他,可听他这么一说后愣了一秒:“你们……不会是在等我吧?”

    “废话,当然是在等你啦!”英睿说道,“秀涵扭伤了脚,现在在医院里,其他人都到了,不等你等谁?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虹翼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没想到他们还会留下来特意等自己,他以为韵美已经跟他们说了,自己在照顾秀涵。他们恐怕认为自己在医院里陪秀涵,这会儿肯定已经各奔东西了吧……难道说,韵美没有告诉他们?虹翼疑惑地想着,转头望向了韵美。那边的韵美向他会心一笑,虹翼不知道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虹翼都来了,我们走吧?”英睿征求他们的意见。虹翼听见就在李浩文刚想点头答应的时候,自己朝他大叫了:“慢着!”然后,他不自觉地迈动双腿,向李浩文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就这样站在了比他高的李浩文的面前。李浩文愣愣地看着他,虹翼知道自己身上现在正爆发出来的气势,足以让李浩文认为他是来打架的。是时候说了……席英睿和段秀涵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这是“宣示主权”。他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早倩,但眼神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她。宁早倩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他突然慌张起来。两人的视线对视,他立刻条件反射般地重新看向李浩文。“喂,你这家伙,喜欢宁早倩是不是?”他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洪亮的声音问道,旁边的席英睿发出一阵类似鸟儿鸣叫的欢呼:“哇哦!大结局终于开始了!”如果此刻自己的身边有石子、石块一类的东西的话,虹翼肯定他会毫不犹疑地把它们朝英睿那里丢过去。

    “……没错。”李浩文竟然承认了。虹翼将双臂抱在胸前,其实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只有这样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不去注意宁早倩此时的神情。他将双臂松开,指甲在手臂上抓出了一道血痕。他眉头紧蹙,右手握空心拳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攥成了实心拳。李浩文挑挑眉毛,向他冷笑道:“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情?是宁早倩什么人啊你?”他以虹翼从未见过的凶狠的语气问道,看来被他这么一问,李浩文也索性抛弃了温和的伪装,反而在向他宣示主权。虹翼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我怎么能输给李浩文?“我是……我是……!”李浩文一脸挑衅地看着他,虹翼突然泄气,低下了头。“我是她喜……我是她朋友。”前面那四个字,他怀疑谁也没听到,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而且原本想要说的那句话他也没能说完。最后,他才改口,将说出口的话语变成了后面的五个字。李浩文看着他:“我也是啊。我当她的朋友经有六年多了,而你才成为她的朋友两年不到,根本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虹翼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怀疑自己甚至连宁早倩的朋友都不算,因为他们在中学成为同学以来,互相之间面对面的交谈绝对不超过十句。虹翼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晚了——可是在李浩文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段秀涵还在医院里,我得去照顾他。先走了。”最后他这么说道,转过身去,离开了李浩文。在经过宁早倩身边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那抹无奈又愤怒的神色。他背对着早倩,捂住脸,根本无力挽回这一切。

    他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灰暗无比,失去了光彩。他离这些人越来越远,离宁早倩越来越远,最终与她形同陌路。这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席英睿追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拉住:“喂,你怎么回事啊?”他用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质问道,“没有宣示主权就算了,居然还反而给了李浩文表白的机会?没有你这样帮对手的吧!”

    “你放开我!”虹翼心头出现一股无名火,甩开了英睿的手,然后继续向前走。这一次,席英睿没有再追上来。是啊,他什么都没能说,反而变相给了李浩文机会。这样一来,自己在宁早倩心中的形象肯定降低了不少,反倒是李浩文,他可能会夺得早倩的欢心呢。想到自己居然连李浩文都比不上,虹翼恼恨地攥紧双拳。

    最后他离开了中央游乐园,来到了一个四周只有陌生人的地方。他很想放声大哭,可自己却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他的手伸进书包,拿出了当时自己在游乐园的商店中买的东西——当时只是在韵美的催促下随便挑了一个,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个随手一拿的海绵面包吉祥物,居然和宁早倩的那个正好是一对。早倩拿的那个上面画的是男生的笑脸,而自己的这个面包上则画着女生的笑脸。他使劲地挤压它,就像是要将自己的怨气和愤怒发泄到这块面包身上一般,那么用力地揉捏它。可是无论他怎么挤压这块海绵,最终都会恢复成最初的笑脸。

    要是我也有这么强韧的性格就好了。他想道。根据线索已经可以初步确定,造乌船的抹杀对象就是那些对现实世界抱有不满的人们,抑或是那些对生活放弃了希望的人。但无论是哪种人,都已经放弃了乐观的心态终日沉沦在消极中,郁郁寡欢,这样才成为了造乌船攻击的目标。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会成为攻击对象呢?银夏想不明白,按理说这样的人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为什么那潜藏在暗中,至今身份不明的敌方组织会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他们杀死呢?

    这些人逃避现实,沉溺在虚假的美好之中。这样懦弱的一种性格,难道会是敌方组织的致命弱点吗?还是说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有什么银夏并没发现的共同点,那才是真正让敌人为之忌惮的地方呢?这样的话银夏一直想不明白那些孩子跟自己的身上,与这些受害者有什么共同点一事,就能得到解释了——或许还还是有他忽略的地方,他没有在意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突破点,他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错了,这才会把自己逼到现在这个泥潭之中。可就算是有什么其他的共同点,银夏觉得也跟“对世界怀有不满”这点有某些联系。因为不会这么巧,这些受害者都是厌恶俗世的人。必须还是得从他们憎恨这个世界这点出发,才能由此找到更深远的联系。银夏坐在电脑桌前,闭上了眼睛。经过上次亚魔的警告之后,他不敢再留下任何以文字的形势记录下来的线索,只能将现在得到的信息藏在大脑中,每当他需要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来观察,这其中是否有被他忽略的点。这样做让他不堪重负,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甚至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并不讨厌这个世界。虽然现在的这个世界,仍然有许多让他不满意的地方,或是那些让他悲伤、憎恨的地方,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去憎恨这个世界,不愿去憎恨人类。就算这个世界并非是完美无瑕的,他也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他坚信,自己的这份信念与那些受害者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才是真正抛弃了这个世界的人;不,应该说他们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可曾几何时,银夏也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但他仍然坚持了下来,这就是他和那些逃避现实的受害者们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些可悲的人哪,或是不被这世上的人们所认同,或是被这个世界夺走了所爱之人与重要的东西,因此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度消极的想法,这才会被敌人所发来的那封邮件所蛊惑,心甘情愿地站到了杀人飞船之下。

    或许他曾经一度绝望过,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迷茫。银夏这么认为,因为他已经完全走出了当年那些事的阴影。现在哪怕有一封邮件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也绝对不会听信谗言,就这样被欺骗了的。他能够接受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尽人意的地方,或是带给他的各种不公,他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憎恨这个世界,光是自己的这点,就无懈可击,让敌人的组织无从下手——当然,如果敌人找到了他的其他弱点的话就另当别论。但银夏觉得,自己唯一的一个弱点,和这些受害者肯定没有任何关系,应该不会因为这点而成为组织的抹杀对象。但这样的话,敌人究竟是以什么作为标准来判断此人是否是要抹杀的对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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