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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节 隐迹

    京都大理寺牢狱之内,段琅与执掌大夏相位几十年的于禁相对而坐。

    于禁看着段琅,忽然苦笑道,“老夫精明一世,最终的残局没想到败在一个原本以为微不足道的棋子之上。段琅,老夫命不久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于相国,请讲,在下恭听。”段琅平静的目视着于禁。

    “相国?呵呵,到如今大夏还敢尊称老夫一声相国的,恐怕只有你段琅了。如果能有一壶酒,老夫定要与你痛饮三杯。”

    段琅淡淡的点了点头,“如你所愿,来人,备几道小菜,上一壶上好的老酒。”

    段琅吩咐完,于禁不禁一怔,“怎么,你就不怕有人把此行为,密报给德隆吗?”

    于禁说完,忽然一笑,“也对,当今天下,恐怕连德隆也要畏惧你三分。不过段琅,你可要小心,功高震主的大将军,自古都没有好下场。”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

    于禁点了点头,“段琅,老夫执掌相位几十年,你知道那昱宁帝有时候痛恨我,但为何不杀我吗?”

    段琅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因为老夫明面上从不沾染兵权,即便当初通过冯准想收买一些北部大营的势力,但老夫毕竟只是借助一下兵势而已。正因为这样,昱宁帝才不会痛下杀手。另外来说,昱宁帝知道老夫只是想自保家族,并无逾越之心。你不一样,你段琅手握强兵,即便对德隆忠心耿耿,恐怕将来~。”于禁没有说下去,却别有深意的看着段琅。

    两人正说着,狱卒送来四碟小菜。狱中有灶房,现成的小凉菜对牢犯来说,已经是很开恩了。

    段琅给于禁斟了一杯酒,说道,“多谢于相国指点,不过在下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就行。于相国,知道我来的用意吗?”

    “用意?如果是来问罪,那试问老夫何罪之有?夺嫡之争成王败寇,老夫认栽。但要说我于禁有负与大夏,老夫绝不承认。”

    段琅淡淡的一笑,“你有没有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是你我有仇,在下确实钦佩相国的铁腕治国。”

    “有仇?你是指老夫在夺嫡之争上对你起过杀意?段琅,夺嫡之争向来残酷,包括你我都是可弃之子。如果把这些事视为仇恨,那你在本相的眼中,不足为道了。”

    “错,你我之间的杀伐,在下并不介意。于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段天涯这个名字?”

    “段天涯?”于禁一怔,“段~段天涯?段琅~?”于禁目光一闪,“你是影者之后?”

    段琅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不错,段天涯是我祖父,敬继山段氏,还没有被你们杀绝。”

    于禁吃惊的看着段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崖老鬼之后。没想到二十年之后,我会栽在崖老鬼后人之手,真是因果报应啊。”

    “于禁,那这么说,我段氏一门,确实是你蛊惑昱宁帝痛下杀手灭门了?”

    于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段琅,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当年建安帝时期,我与你祖父一直针锋相对。但那时候,建安帝非常信任段氏,老夫一直被你祖父压制。后来的夺嫡之争,老夫力助昱宁登基,你段氏却按兵不动。加上昱宁帝畏惧影者的庞大,所以说,在段氏灭门的案子上,老夫只不过是顺从天意推波助澜了一把。如果你这么认为,老夫也不推辞。”

    “于禁,我想知道,当初是谁出卖了段氏。如果你能告诉我谁是当初的内鬼,在下保证,保你族人平安无事。”段琅严肃的看着于禁。

    于禁身子微微一颤,目光非常期待的看着段琅。但紧接着,于禁哀叹一声,“说实话,老夫也很想求你保护一下族人。但在这件事上,老夫只是得到昱宁授意,联名上奏列出段氏十大罪状。至于具体实施,却是昱宁帝一手操办。卫侗、展风、包括槐,他们或许知道。如果你想寻找答案,目前活着的,恐怕只有槐了。也许,他就是当年的影者之一。”

    段琅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当年出卖段氏的内鬼,连于禁这样的重臣都不得知。

    段琅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端起酒杯,“于禁,你我之间虽然是对手,但在下佩服你的精明。如果不是德隆上位,恐怕你我之间还无法坦诚的一叙。作为对手,在下敬你一杯。”

    于禁呵呵笑道,“你错了,老夫从未把你列为对手。说实话,你还年轻,不配为老夫的对手。这一点,也正是老夫最失策的地方。如果早把你列为对手,恐怕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昱宁帝走后,老夫错把宏亲王列为首要目标,现在看来,输的不冤。”

    “如果德章登基,你会不会杀我?”

    “一定会,你不死,德章不安。真要是那种局面,你会不会反?”

    “肯定会,我段琅之命,不受他人制约。”

    “痛快!老夫要有你的魄力,也不至于沦落与此。段琅,功高震主,小心德隆。德章虽然跋扈,但他的张扬在外。德隆不一样,此人心机很深,越是心机深的人,越容不得别人。”

    “受教了,忙完京都之事,我就返回历都城。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以后我也不想再踏入京都。”

    “君心难测,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老夫命不久也,真心劝你一句,早做打算。”

    “多谢!”

    段琅看着于禁,这杯酒,仿佛在为他送行。叱咤大夏几十年的相国于禁,最终沦落到如此地步,段琅也替他感到悲哀。经过一番交流,段琅彻底明白当年的影者灭亡,真正的原因是帝君的忌惮。正如现在的历都城一样,段琅明白德隆同样的忌惮。只不过双方还没有到达水火不容的地步,真要到了那一天,正如于禁所问的那样,反~还是不反。

    段琅离开了大狱,樊城一直在大堂内等待。看到段琅出来,樊城赶紧迎了上去。

    “段琅,好酒我已经备下,走,去你们天师殿喝个痛快。”

    看到樊城兴高采烈的样子,段琅刚要答应,就看到一名兵卫匆匆跑了进来。这名兵卫可不是京都的兵马,而是历都城负责保护德隆来京的人员。

    “段帅,军师大人发现了侦辩司窝藏之地。经过交战,周伯身受重伤,周龙将军斩下槐大人一只手臂,正在追踪。军师大人让您赶紧过去,她有要事相商。”

    “什么?他们现在什么地方?快,带我过去。”段琅赶急忙说道。

    樊城一听天师殿的人正在追杀槐大人,知道事情的轻重,也不敢耽搁段琅的正事。虽然大理寺狱卒不少,但是追杀槐大人这种事情,樊城可不敢参与。

    兵卫带着段琅,快速来到侦辩司藏身之地。向天等人经过冷水洗面,渐渐清除了迷雾的昏沉之感。看到段琅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身。

    段琅看了看众人,向明月问道,“周伯呢,怎么样?”

    澹台明月怕段琅担心,尽量平和的说道,“刚才阿朱派人送来消息,周伯伤的不轻,但那一刀没刺中心口,医馆的先生说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走,去看看周伯。”

    “等等!”澹台明月喊住了段琅。

    澹台明月看了看周边的侍卫,走过来低声说道,“琅,周伯临危之前撕下了槐大人的青巾,发现了他的身世。”

    澹台明月说着,把槐大人的真实身份说了一遍。段琅一愣,他也没想到,这神秘的槐大人居然是前朝内侍卫总管瑞木。记得他与方继业来京都的路上,段琅还专门问过两界山的事情。方继业说当时极其危险,建安帝被内侍卫总管出卖,差点中了摩罗国的圈套。最后还是自己祖父率领影者杀到,才解了危机。当时方继业说昱宁帝奉命监斩,没想到却把这瑞木李代桃僵私自留了下来。

    “琅,当年段氏影者联手缉拿了此人,这槐老鬼与影者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人绝对留不得。否则,他日必成我历都城心腹之患。”

    “不错,此人既然知道了周伯的身世,也会知道我是段氏后人。我这就带人去找周龙,看看能不能找出老鬼的下落。”

    澹台明月摇了摇头,“琅,以槐大人的能力,即便受伤,恐怕周龙也难以追踪。为今之计,你我必须进宫面圣,动用全城的力量加以搜捕。于禁年老体迈,即便是内家高手,被斩一手也会功力大损。如果让他逃出城,以后再想寻找可就难了。他在暗咱们在明,很难防备这老鬼的偷袭。”

    段琅一听,点了点头,“也好,咱们这就进宫。”

    “琅,还有一事,槐大人的身世,只需告诉德隆,其他人等必须要保密。”

    段琅一怔,“这是为何?”

    “事关昱宁帝的声誉,皇家之事,就让他们皇家来处理。一旦让人知道昱宁帝私自豢养大夏的公敌,恐怕整个皇室的颜面都挂不住。”

    段琅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有些事情,还是保留一点颜面为好。走吧。”

    澹台明月当即命人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入房间。她是怕那些兵卫破坏了现场,到时候阿朱再来寻找线索可就难了。甚至包括她自己,都没有进入房内查看。

    段琅与澹台明月去了皇宫,正如明月预料的那样,周龙被疯狂而逃的槐大人摆脱了追踪。周龙兄妹四人之中,阿朱最擅长追踪,但是阿朱身中迷烟无法跟随,反而让槐大人逃过一劫。

    京都北部一座棺材铺内,生意冷清的店内空无一人。掌柜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端着茶壶,犀利的眼神却谨慎的盯着过往之人。

    店铺二层的卧房之中,一名老者正给槐大人处理着伤口。而这名老者,正是失踪已久的神医萨多。槐大人不但手臂被斩,肩甲上还中了两箭。要不是他吊着一口气疯狂逃离,早就坚持不住了。

    “二哥,我早就劝你离开,你非但不听,这下好了,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萨多处理完伤势,不禁有些埋怨。好在这些外伤对萨多来说不是很难处理,但是失去了一只手臂,让槐大人气血显得有些不稳。

    槐大人苍白的面孔看似有些狰狞,咬了咬牙说道,“老三,当年的影者又死灰复燃了。周广记追随段琅,这段琅应该是段氏余逆。要不是当年段天涯那老鬼,你我兄弟二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杀光段氏余逆,老夫誓不为人。”

    “唉~!二哥,当年之事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是这么执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毕竟你我二人再也回不到摩罗了。当年两界山一战,大皇子惨死在影者手里,国师把罪过都推到你我的头上。要不是我买通内侍卫逃离出来,恐怕早就死在国师的铡刀之下。现在摩罗国早已不是先主子当朝,恐怕没人再记得你我了。要我说,咱们不必招惹段琅,还是按原计划经营好听风阁,安稳的度过下半生吧。”

    “闭嘴!老夫受先主子重托,不惜挥刀自宫混入大夏皇子府,为建安帝拼杀半生才掌控大权。眼看着大事即成,却被段氏逆贼破坏,就算天不容我,老夫也要让段氏一门铲草除根。”槐大人狰狞的怒道。

    萨多摇了摇头,“可是,如今你都这样,再不出城恐怕真要晚了。”

    槐大人目光中露出锐利之色,思索片刻说道,“他们能找到那处侦辩司密牢,恐怕也会找到这里。影者的余逆,在追踪方面可不简单。老三,此地必须要消除所有痕迹。但是,目前还不能出城。”

    “怎么,你还想坚持要击杀段琅?”

    “就算不杀段琅,恐怕城门也出不去了。他们应该判断老夫要急于出城,这种情况下,天师殿的防御应该是最松懈的时候。待我恢复两三日,必会给他们一个惊喜。老三,替我改头换面,安装一个假手。做完之后你立即离开,去墨兰城听风阁等我。”

    “二哥,这里被清除之后,哪里还有安全之地?”

    “你放心,有一个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隐藏在那里。”

    萨多看着被仇恨迷失的二哥瑞木,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到壁橱旁拿出一套工具盒。盒子内,放着一张薄薄的面具。

    就在段琅等人全城缉拿槐大人之时,京都城北的这家棺材铺忽然冒出火光。不但整个棺材铺子焚烧一空,连那位店掌柜也惨死在自家的铺子之内。

    夜色即将降临,就在宫门即将关闭的一刻,一名老太监弓着身子,颤巍巍走进宫门。老太监持着监老院的令牌,对于这些监老院的老太监,宫内侍卫到还算尊敬。

    老太监双手插在袖内,颤巍巍的走进了监老院宫门。老太监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目光中透出凌厉之色。谁也没想到,城内四处缉拿的槐大人,居然进入了皇宫监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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