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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失亲

    躺下没多会,田襄迷迷糊糊渐进梦乡。“吱”,似乎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

    “奶奶!奶奶!”田襄叫道。

    “襄儿,快点睡吧。”是祖母的声音。

    “你怎么又起来了?”田襄探着身子问道。

    “我提尿盆。”奶奶回答。

    “你歇着,我去给你提。”田襄披衣准备起身。

    “你快点睡吧,我已经提回来了。”奶奶答着。

    “那我睡了。”田襄又钻回了被窝。

    外边传来换煤球的声音。田襄又探身问道:“奶奶,我换过火了。”

    “哦,我再看看,已经弄好了,你快睡吧,我也去睡了。”蹒跚的脚步声向祖母卧室走去。

    亦或太过劳累的缘故,田襄再次钻回被窝后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香到祖父祖母都进入了他的梦乡……

    先是梦见祖母佝偻着身子在堂屋里摸索,似乎她要找寻什么,田襄想过去帮忙,可不知为何心往之却身难至。祖母摸索了一会,蹒跚着向屋外走去……。接着祖父也出现在他的面前,站在远处看他,祖母缓缓走到爷爷的身旁,冲他微笑。田襄在笑,从心里高兴,犹如以往,他兴匆匆地走向祖父祖母,一边走一边叫。然而咫尺之间似乎相距甚远,无论他怎么走,祖父祖母依然在那远处,难以近前。再后来,祖父祖母转身离开,田襄撒腿去追,可愈追愈远……。悠忽之间,田襄又行走在一片荒域之中,险滩密布、瘴疬四起,迷失了方向,心头恐惧。突然,一只巨爪向他抓来,他想逃可双腿难迈……

    一个激灵,田襄醒来,冷汗已浸湿棉被。原来是场梦,田襄暗自忖度着。

    窗外刚露白,田襄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清晨七点。“再躺半个小时起来包饺子。”嘴里嘟囔着掖了掖被子。

    可刚才那个梦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使他有一种难以名状地不安。噩梦他做过很多次,相较而言,今天这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不知为何,他有点心惊肉跳。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腾的一下,田襄从床上弹起,快穿上衣服,急步走到堂屋,轻轻走到祖母卧室外。“奶奶,你还好吧?”不知为何,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此时,祖母早该醒来了。尤其爷爷去世后,祖母每天都起的很早。可今天,房内寂静的可怕。

    田襄莫名地紧张起来,伸手去拧祖母的房门,提高声音喊道:“奶奶,奶奶!”

    屋内依然寂静,且祖母的房门竟然反锁了。在田襄的印象中,祖母从没反锁过房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觉得昨晚祖母的言语和举动有些异常。田襄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用力拍门,口中大喊着“奶奶,奶奶……”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田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使出全力撞门,一次、两次……,“哐嘡”一声,门被撞开,急忙开灯,眼前的一幕差点令田襄瘫在地上。

    屋内煤气呛人,祖母身着老衣,两手相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边,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小煤火炉,煤火炉上的黑色煤球摞的老高。

    田襄大哭着冲了过去,一把抱起祖母冲到院内放在地上。回屋捞了褥被出来,把祖母放到褥上,用棉被把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他颤抖着双手,拨通了12o……。切人中、把脉……,可祖母静静地躺在那里,没应他一声,也没看他一眼。

    田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自责、无奈和绝望掏空他的躯体,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两下……,嘴角渗出污血,任凭那污血和着泪水流淌。

    稀落的鞭炮声响过,田襄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闻讯而来的老少爷们弄明缘由后,不胜唏嘘。一些本家进前查看祖母情况,有人去搀扶田襄,还有的已经打电话给田胜禾、田胜茂。

    “哎!老太太真可怜,拉扯大了儿孙,自己却走得……”

    “胜禾胜茂他们太过分了,虽说可怜也算是解脱。”

    “剩下这孩子一个人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

    急促的救护车响声呼啸而来,“让让,让让!”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院。人群散开一个通道,几名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医生一到,田襄如遇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冲过去,“救救我奶奶,救救我奶奶!”

    医生点着头奔到祖母跟前,拨开眼帘查看了一下,无奈地看了看田襄和周围地父老乡亲,摇了摇头,“办后事吧。”

    “医生,求你了,救救我奶奶。”田襄哭着乞求。

    “已经走了,办后事吧。”说完后,几名医护人员抬着空担架就要离开。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见死不救?”本家老三爷拦住医护人员。

    “大爷,没救了。”医生无奈地说道。

    “没救了?输点氧气试试呀!”大爷看了看爬在祖母身上嚎啕大哭的田襄,嘴角颤抖,老泪纵横。

    “已经过世了,节哀顺变吧!”说完后,医护人员匆匆钻进救护车,呼啸而去。

    “孩子,别这样,别这样……”一位本家婶子一边抹泪一边要拉田襄起来。

    “看你的死样!”伴随着声音,一只大脚踹在了田襄的脸上。是三叔田胜禾,不知何时老三老四两对夫妇进了院。老三田胜禾生性暴躁,远在田胜茂之上,进院后二话不说就冲动田襄跟前,抬腿就踹。这一脚过去田襄和那位本家婶子一起跌出很远。

    周围相亲连忙拉住田胜禾。“你这是干啥呀!”语气稍露不满。

    “干啥?我们的家事,不劳大家操心。”老四媳妇刘房素捏着嗓子不阴不阳地说道。

    田襄怒火中烧,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污血,从地上爬起,怒视着老三老四。

    如此一来,老四田胜茂站不住了,“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他一边骂着一边向田襄奔去,挥掌往他脸上抽。

    而此时,田襄泪眼冒着血光,迎了过去,侧身让过田胜茂的巴掌,左手一翻扣住他的脖子,右脚前迈,猛然一躬,竟然把田胜茂肥大的身躯推跌进了人群。

    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周围的父老乡亲。短暂的沉静之后,人群开始躁动了。有人拉住田襄,有人拽住老三老四,院子里闹的一塌糊涂。

    “没想到田襄还有这一手。”人群中不知是谁在说话,虽然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很多人听见。

    老四的脸涨得通红,本想趁那小子失去了保护伞,震慑震慑他,可不曾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在这么多人面前栽了个跟头。因此一扑一扑要往田襄那里去,嘴里还大大咧咧地骂个没完。若非有人拽着,叔侄俩早打在了一起。

    “大家都看见了,那小子不敬,敢打他亲叔!”老三媳妇宁双扯着公鸭子嗓在人群后边喊。

    “打死那小杂种!”老四媳妇刘房素愤恨地骂着。

    “都住嘴!”一声暴吼在人群中炸开,是刚才拦着医护人员的本家三爷。老头怒目圆睁,愤恨地吼道:“胜禾胜茂!你们回来干啥了?你老娘死了!不想着如何去办后事,回来就是为了欺负这孩子?”

    “老叔,你不能拉偏架,可是那小杂种打了我家胜茂!”刘房素翻着白眼不阴不阳地说道。

    “拉偏架?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到家就踹了田襄一脚?”老头愤极反笑。

    “老叔,你可要看清楚,谁踹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家胜茂。”刘房素拉着嗓门辩驳。

    “老叔,那小杂种害死了我老娘,难道我不能揍他?”是田胜禾粗狂的声音。

    “害死?你们拍着良心想想,到底是谁害死了你老娘!你老娘自杀了!胜禾胜茂,你们就昧着良心在这里闹吧!”老头愤恨地抖。

    “你要这么说,我可都不管了啊!”正在憋屈的田胜茂红着脸牢骚。

    “不管了?胜茂,你在威胁谁?那可是你娘!你要不管,好啊,我们都不管,就让你娘在这里躺着,就在这里躺着!你要不被人戳烂脊梁骨,现在就走!”老头愤怒地暴吼着。

    田襄拨开人群,缓缓走过,堵住大门,猩红地双眼狞视着田胜禾、田胜茂,“你们四个,谁今天要敢走出这扇门,我杀了谁!我说到做到。”

    安静了,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相亲们被这个平日沉静爱笑的男孩震惊了,有人暗暗摇头,有人心中却有一种难以言状地快感。

    “哟,一条死鱼趁着人多想要翻身了。”宁双在人群中又冒出了一句。

    “你他妈威胁谁呢?”田生禾又一次冲过来,抬脚就踹。

    田襄身子一侧,抱着飞来的一条粗腿,拧动身子,硬生生把田胜禾粗犷的身躯抡了起来,用力一推,撞在墙上。田胜禾萎靡在墙角,痛苦地呻吟。

    人群哄闹起来,有人连忙跑过来拉住田襄,还有人竟然不合时宜地喝起了彩。

    田胜茂夫妇惊呆了,看着门口的田襄,有些手足无措。宁双连忙跑去扶田胜禾,嘴里咕哝着,没敢开骂。

    一些乡亲窃窃私语,“这孩子练过,不得了,看这手段招架两仨人没问题。”

    “我再说一遍,若不把我奶奶的丧事办完,你四个谁敢离开我杀谁!别以为我是在威胁,从今天起我就没了亲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若不信大可试试!”田襄狞视着四人,两眼猩红。

    田胜禾、田胜茂夫妇四人面面相觑,原本要收拾一下那臭小子,以解心中积淀多年那口恶气,可没想到会生这么个变故,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臭小子还留了这么一手。四个人咬咬切齿,心中别扭,这脸丢的太大了。

    “好了,都不用再闹了,有啥不快等办完老人的后事再解决吧!”本家三爷看了看僵持的双方,心中冷笑,暗想:恶人还得恶人磨。

    老四媳妇刘房素眼睛珠转了两圈,假惺惺地哭道:“我苦命地老娘呀!”

    伴随着这句演戏般的哭声,丧事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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