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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朝堂论德立雄风

    乾元话音刚落,坐在下第一位的张怀仁心中就是一颤,盖因水利正是他这位县丞的职责范围,难道王爷要借此难?

    联想到那天晚上藩王府展现出来的恐怖力量,张怀仁甚至感到恐惧,如果王爷真的突然翻脸怎么办,张家抵挡的住吗?

    其他人也是目光闪烁,显然有着类似猜测。

    这倒是冤枉乾元了。

    能铲除李家,不是乾元有多老谋深算,实在是李家作死。

    张家可不一样,他们做事更加持重,虽然霸道,可一切行事又都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绝不轻易踩红线。

    就像之前的下马威。

    《大乾律》可没有哪一条规定,地方官吏一定要迎接乾元大驾,那不过是官场潜规则,是拿不到台面上来说事的。

    这就是张怀仁的高明之处,做事滴水不漏。

    乾元一时很难抓住张家把柄,想要扳倒张家,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他准备为翼泽县办几件实事,既做出政绩,同时也是在赢得当地百姓民心。

    如果能以下克上,那就再好不过。

    而水患,就是翼泽县最大的难题,也是县衙最难啃的骨头。

    胡思乱想的张怀仁不想坐以待毙,“启禀王爷,英水治理困难,是有原因的,非县衙所能左右。”

    “说说看。”

    “其一,本县贫瘠,县衙财政本就紧张,每年赈灾之后,衙门已经是捉襟见肘,实在没有多余银两用于整修河道。”

    “其二,本县位于边境,每年妖国大军来犯,百姓都要服战争徭役。如果再征调徭役疏通河道,等于是一年两征,百姓怨声载道。”

    “其三,英水有河伯掌管,本县连年水患,上游的英水县却平安无事,定是河伯对本县祭品不满,绝非人为。”

    张怀仁一口气说出三条理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乾元听了,眉头微微皱起,前面两条理由倒没什么,确实有其客观因素,可第三条就有些牵强附会了。

    不错,在禹余天,神鬼确实是存在的,像什么山神、土地神、河伯、城隍之内的鬼神,年年都受祭祀。

    县衙设的阴曹一职,也正是用来沟通阴阳两界的。

    问题是,翼泽县每年祭祀河伯的规格跟英水县并无不同,为什么会出现河伯在翼泽县逞凶的情况?

    民间百姓倒是有谣言,说是县令无德,故而河伯逞凶。

    这么看来,张怀仁是想把黑锅甩给已经调任的县令赵承,更恶毒一点,如果明年水患依旧,是否意味着,乾元也是那无德之人?

    主簿曹温看了张怀仁一眼,右手食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意味着,张怀仁在他心中加了一分。

    既然在心中认定乾元是要借机难,张怀仁自然不甘心,以十二分的智慧,将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大家都在看,王爷如何接招。

    张怀仁一派的官吏,脸上更是露出戏虐的笑意,等着看乾元出丑。

    坐在乾元身边的忠叔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这次议事是殿下从幕后走向前台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

    如果殿下应对失当,那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立马就要打折扣。

    面对张怀仁的难,乾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嗤,在禹余天,关于“主官失德”这种问题或许很难解释清楚,但是在地球,早就有了答案。

    乾元环视一圈,问:“诸位以为,什么是德?”

    “……”

    官吏们面面相觑,张怀仁却是心中一松,甚至有些不屑,看来,这位王爷到底还是年轻,竟然想通过简单的反问来蒙混过关。

    他自然不会让其得逞,正要反驳,乾元已经自问自答。

    “平等是德。对治下百姓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偏袒,就是有德;对百姓跟族人区别对待,甚至鱼肉百姓,就是失德。”

    “尽职是德。在其位,谋其政,为百姓做实事,就是有德;在其位,不谋其政,只为家族捞尽好处,就是失德。”

    “担当是德。出了事,迎难而上,敢于担当,就是有德;出了事,不想着怎么解决,只顾着推卸责任,不敢担当,就是失德。”

    ……

    乾元越说越快,在座诸位却是越听,额头越冒汗。

    尤其是张怀仁,他总感觉王爷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把他的伪装一一剥离,脸上火辣辣的,屁股底下更是感觉有东西膈应,坐立不安。

    乾元才举了四五个例子,在场官吏就已经招架不住,眼见如此,当即总结说道:“因此,如果说河伯是因失德而逞凶,那么绝不是原县令赵承一人失德,而是整个县衙,是在座诸位一起失德,才有今日之祸。”

    “……”

    张怀仁等人哑口无言。

    经乾元这么一捣鼓,失德还是失德,对象却从个人覆盖到集体,如此一来,谁也无法拿失德一事对乾元做什么文章。

    等于是绝了后患。

    乾元还不就此罢休,看向张怀仁,严厉说道:“张大人,你身为本县县丞,主管水利,英水河治理不善,你难辞其咎。”

    原本乾元并不打算挑起事端,但既然张怀仁这么紧张兮兮,乾元也不介意顺势而为,当场给张怀仁一棒子,敲打敲打他。

    也算是为之前的事出一口恶气。

    张怀仁吓得赶紧起身,躬身行礼,也不辩驳,一脸沉痛说道:“下官失职,还请王爷责罚,愿意引咎辞职。”

    他这是以退为进呢,果然是老狐狸。

    “罚自然是要罚的。”

    乾元也知道,仅凭扣上治水不利这一顶帽子,还不足以把张怀仁彻底打下去,最多就是渎职,毕竟这不是张怀仁一人之错。

    可乾元也不愿放过打压张怀仁的机会,“英水已经到了非治理不可的程度,趁着冬季枯水期,现在就必须行动起来。”

    “张大人,你身为本县县丞,理当肩负起责任来,本王就罚你,限期半月之内,筹措齐治水经费以及调配完治水劳役,你可认罚?”

    轻飘飘的,乾元就把最难的两项工作压给张怀仁。

    “下官认罚!”

    张怀仁满嘴苦涩,这一棒子,他是不接也得接。

    剧情反转的太快。

    刚才还凌厉反击的张怀仁,转眼就成了王爷的手下败将,在场官吏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不觉悚然而惊,看向王爷的目光已满是郑重。

    张派官吏更是变成一群斗败的公鸡。

    忠叔摇了摇手中羽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至今日起,殿下终于在县衙树立起个人权威,再不敢有人无视。

    拿住了张怀仁,乾元跟着说道:“治理英水,衙门还需要一人具体牵头负责,有谁愿意主动承担此重任的?”

    “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目光闪烁。

    有乾元关于德的论述在前,这些人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答应就是自找苦头,不答应就是无德。

    这可太难为人了。

    乾元见了,脸色一沉,“怎么,没人愿意为本王分忧吗?”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扫了张怀仁一眼,让后者心都在跟着打颤。

    为了不一个人背锅,张怀仁得找个替死鬼。

    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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