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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对虏策

    孟南贞最开始展现出来的见识,让信王对他极为欣赏。

    随后和东林党的合作,让信王认可了他的能力。

    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则让信王终于信服了他的学说。

    偌大的一个信王府,原本一年的收入,也只不过是二十多万两银子而已。

    摊牌到王府各处,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盈余了。

    信王想要做些什么,就必须省吃俭用。

    信王妃纺纱织布,还真的不是做做样子。

    可能有人疑问了,信王府到底要做什么,会耗费那么多钱?

    别的不说,骆养性这些人不需要钱吗?

    人家忠心耿耿投靠过来,没有点好处,凭什么给你卖命?

    再一个,和魏忠贤争锋,难道只靠嘴吗?

    所以一直以来,信王都对银子很是头疼。

    结果在孟南贞的联系下,信王府和东林党建立了商贸渠道。

    原本只能换些小钱的棉布,还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卖光呢,一下子就换回来了五十万两白银。

    并且东林党的人也没有瞒着信王,很直白地告诉他,这些棉布看起来花费了很多钱。可只要运到海外,就能赚取两百万两白银。

    去掉各种成本和消耗,最终也能剩下一百万多两白银。

    这个消息,震的信王头皮发麻。

    他还特地跑到京师的布店去问过,一匹像信王府出产的这样中等的棉布,售价只有五两银子。

    即使是上等的松江印花棉布,售价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

    这还是京师,偏远地区,价格更低。

    信王府产出的这些棉布,如果都在大明境内贩卖,即使都能卖出去,差不多能赚到五万两银子。

    可仅仅是一个销往海外,竟然就增值了十倍左右。

    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吓人了。

    旋即,信王又想到了更多。

    此时大明一年的赋税是多少呢?

    三百多万两白银而已。

    这些钱,要摊派到各个地方去使用,可谓是捉襟见肘,效果不尽如意。

    就只是这么点赋税,天启都要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和那些口口声声不能与民争利的臣子们、士绅们斗争不休。

    结果他一个小小的信王府,就只是往海外走私了一批棉布,就换来了五十万两白银。

    这要是整个大明都对对外贸易的话……

    想到这里,信王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便不敢想了。

    那样的话,大明还会缺钱吗?

    恐怕到时候,户部的官员愁的就不是国库里能跑马,而是如山如海的银子该怎么花掉了吧?

    什么?

    你说女真人凶猛,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那用银子砸死行不行?

    什么?

    你说陕北大旱,颗粒无收,百姓衣食无着?

    那用银子换成粮食行不行?

    信王和孟南贞讨论过许多。

    孟南贞便告诉他,目前所有的危局看起来千头万绪,但归根结底,全都是银子的问题。

    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女真顷刻间可以消灭,陕北的灾害也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有钱,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大明不够,安南、占城、暹罗、扶桑、琉球、吕宋,有的是粮食可以买。

    如果说这些太远的话,那么信王府在突然多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巨款之后的变化,更是让信王明白了资本的力量。

    这位原本要成为封建集权的未来帝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蜕变着。

    在他的眼里,伦理道德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更加看重的,尽是财富而已。

    按理说,对于信王的这种变化,他的老师们应该是痛心疾首的才对。

    很幸运的是,他的老师,基本上都是出自于东林。

    这些人虽然也是学习孔孟之道成长起来的,但家里那做不得假的银子是真实的。

    当他们发现信王的转变或许能够为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时,那么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其中,孟南贞的功劳无与伦比。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东林党的知交和盟友,是东林党未来道路的总设计师。

    在孟南贞看不到的江南,东林党的大佬们已经聚会了无数次。

    他们探讨的议题,已经从原本的诛除奸邪、匡扶社稷,变成了资本生产、贸易商路以及构建利益网络。

    东林的人,正在积极地南下北上,却寻找一切可以合作的人,要把整个大明都吸收到一个大网里。

    浙党最先陷落了。

    谁叫浙江离着东南最近呢,对于海外贸易也最渴求呢。

    所以当东林党找上头来,想要和浙党合作海外贸易,负责销售浙江的物产之后,浙党就迅速改变了原本的立场。

    没办法啊,每年大约三百万两银子的收益,就算是佛祖也会叛变的。

    六月十三,阉党弹劾南京山西道御史黄公辅贪赃枉法,恳请天启皇帝彻查。

    结果还没等天启点头呢,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却上了奏章,详细阐述了黄公辅与户科之间的公事往来,内附详细的账单明细。

    也就是说,阉党弹劾的贪赃枉法一事,实为子虚乌有。

    因为证据确凿,案子自然没有审理的必要。生气的天启,还训斥了御史杨维垣,贬官三级。

    结果出来,阉党一脸懵逼。

    杨维垣自然是阉党干将,以御史的身份为阉党冲锋陷阵,打倒了很多阉党的政敌。

    然而这次,他却把自己陷进去了。

    可阉党懵逼的并不是杨维垣的完蛋,而是姚宗文为什么会为黄公辅出头?

    黄公辅是东林党人,但姚宗文乃是浙党的领袖之一啊。

    副都御使李夔龙紧急约见了姚宗文,询问原委。

    可姚宗文却淡淡地表示,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李夔龙莫名其妙,却毫无办法。

    他自然不知道,这其实是三百万两银子的威力。

    了解了全部过程的信王,则叹为观止。对于资本的能量,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礼仪廉耻,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都只是不堪一击的窗户纸而已。

    到此为止,信王已经对孟南贞心服口服了。

    可随着王恭厂一事的结束,在信王的心目中,孟南贞已经被摆上了神位。

    不是神仙,怎么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

    自此以后,信王便不管大事小情,都喜欢咨询孟南贞的意见,也把他的建议当成至理名言。

    奈何信王如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大明的种种情况,他看得,却做不得。

    只能和孟南贞过过嘴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了大明尽心尽力。

    信王却不知道,这个时间……不远了。

    八月刚刚开始,便有一骑自北而来,卷起甚嚣尘上的风烟,吸引了京师里无数有心人的注目。

    很快地,便有人急匆匆地冲进了信王府。

    “殿下,辽东传来的急报,奴酋努尔哈赤死了!”

    “什么?这个消息是真的?”

    “千真万确,锦衣卫拼死从辽东探得的情报。”

    信王振奋莫名,一刻也坐不住了。

    “快,快,快请孟先生。”

    在等候孟南贞来的时候,信王简直是坐立难安。

    别误会,是高兴的。

    那个打的几十万明军溃不成军,丧师失地的努尔哈赤死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一瞬间,信王似乎看到了大明反攻辽东,收复失地的希望。

    他爷爷丢掉的土地和尊严,要在他们哥俩的手中收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个对他们百般苛责的爷爷,即使在九泉之下面对他们的时候,没有办法再那么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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