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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斗不过

    李海也没有任何让她上场的念头,直到她毛遂自荐,并且给出了理由之后,才动了心思。

    理由很简单,“我知道康德才的病根在哪,心理支撑在哪”就足够了。

    当然,换成其它人的话肯定不够,考虑到邓子琦最近和辣乡源走的近,李海动了心思,想瞧瞧她会不会像韩雯雯一样女大十八变。

    从这一点来说,师徒制的存在大有用处,像这种合情不合理的机会,没有良好的钮带关系根本不会出现。

    因为一旦出了问题,风言风语会迅速刮起,甚至可能葬送他的一世英名!

    身为老江湖,不会意识不到这种可能,但在有见识有胆略的人看来,敢为下属的错误买单是领导力的体现,只要前提上把握好就行。

    于是邓子琦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李海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马上点头,略作思考之后,开始提问。

    内容主要集中在审讯技巧这一块,由于时间紧迫,只能挑些重要的环节提问。

    邓子琦真不是绣花枕头,即使明知道有大师相助可以高枕无忧,她也不想把自己当花瓶,更不想一上来就把大师扔出来压人。她从韩雯雯身上学到的东西远不止刚才展示的那些,现在状态正佳,刚好把这当成热身!

    同样的机会,有人用来装逼打脸秀智商,有人用来学习实践提升境界。她已经不是那个看戏不带脑子的家伙了,大师上身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她可不想被人捧的越高,摔的越惨!

    这种心态让她不急不躁,思维灵活,注意力高度集中,丝毫没有菜鸟上场前的慌乱茫然,或者故作镇静。

    结果可想而知。

    李海的疑问随着一个个清晰明确的答案落在了实处,不住点头的同时,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仿佛从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不过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年轻人常犯的错误不会视而不见。

    “距离下一场审讯还有十六分钟时间,你除了准备之外,还要说服张副队长,有信心吗?”

    听到这样的结果,邓子琦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晃而过,微一点头,说道:“明白,我会尽力而为的。”

    李海笑了笑,声音如常,“有点可惜啊,你回来的晚了些。”

    邓子琦一听就懂,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师傅你就安心当好后勤大队长吧!”

    李海听的直乐,摇摇头道:“行,就冲你这句话,也得帮你把路铺平了!”

    邓子琦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握紧拳头挥了挥,“不用,张副队是吧,难得的过招机会,怎么能错过?”

    李海已经转身走人了,听这话又停住了脚步,一脸认真,“真不用?”

    “真不用!”

    邓子琦同样一脸认真,说罢再不出声,像以前一样跟在师傅后面,赏心悦目的同时,引来一片好奇的目光,嗡嗡的议论。

    路程不远,三分钟不到,两人已经到了审讯室。

    嫌疑人这会应该在拘留室里休息,审讯室里只有两名审讯员,一名记录员。瞧着李海现身,三人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打起了招呼。

    但在瞧见他身后的姑娘时,个个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李海不抢戏,稍微介绍一番就退居幕后,把舞台留给了邓子琦。

    “我来是为了参与审讯,虽然这不合规矩。”

    邓子琦在礼节方面让人无可挑剔,开场白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偏又没办法直接驳斥。

    这么一上来就直言不讳,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吧?

    还是先别急着下结论,听她把话说完也不迟!

    “康德才目前态度强硬,原因不外乎三点。”

    面对一圈好奇而又锐利的目光,邓子琦不急不徐,娓娓道来。

    “其一,他觉得自己所犯罪行很轻,只要稍微活动活动,就不会受牢狱之灾。针对这一点,我的意见是深挖,把他从事影视行业以来可能有问题的地方都摆到桌面上,不要怕浪费时间,就看他心里虚不虚!”

    “其二,他觉得自己是被陷害的,韩雯雯才是罪魁祸首。针对这一点,我的意见是把杨景刚,刘永堂,刘振勇,叶开运等人的遭遇摆在面前,让他自己说说,这些人的下场是因为什么!”

    “其三,他认为周大师有绝对的胜算,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两人的去向,就能一雪前耻。针对这一点,我的意见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明白,周大师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要肯和警方合作,将功赎罪,他还有获得新生的机会,否则就会步其后尘!”

    话音已落,余音袅袅,没有人急着出声,小小的审讯室里一片宁静,一张张脸上都是惊讶。

    身为老江湖,他们到不至于被这段言论彻底折服,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份勇气与智慧。

    这让他们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仿佛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分析的不错,条理清楚,层次分明。”

    张副队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刑警,官职虽然比李海低了一级,资历却老的多。

    面对这种合情不合理的举动,他没有一脸好奇地问东问西,而是先礼后兵,画出了道道。

    “不过你得明白,刚出道就遇见这样的对手,可能会让你的刑警生涯就此画上句号。还有信心吗?”

    一听这话,邓子琦不惊反喜,眨了眨眼睛,“谢谢!看来您和我师傅一样,打算放手而为了?”

    张副队未置可否,转头,和那双深邃的眼睛稍稍碰撞了一下。

    然后目光转向身边的搭档,一脸遗憾,“对不住啊,小葛,新来的和尚会念经,咱们还是让贤吧。”

    被唤做“小葛”的刑警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听了这话有些摇头,一脸苦笑。还没来及开口表态,李海的声音响起了。

    “从战术角度来看,都是年轻人反而更好一些。”

    ......

    审讯这种事情看起来简单,听起来好像也不难,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就像实习生第一次操刀手术一样,准备的再充分,站在台上的一瞬间依然会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对手是人,活生生的人,手术台上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审讯时一句话说错,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个人形象也会毁之一旦!

    这些可能就像勒在脖子上的绳索,又像横在在眼前的门槛,离的远不觉得困难,离的越近越紧张,恐惧心理一发而不可收拾。

    迈过去才算入了门,否则业务再熟也是门外汉!

    “你先来还是我打头阵?”

    小葛的江湖经验更老到一些,抬腕看了下时间,又瞧了瞧身边的新搭档,出声打破了沉默。

    邓子琦也在看时间,不断地深呼吸,努力适应紧张的气氛。

    可惜效果平平,有些事情不到临场真不知道自己也会紧张,紧张的厉害。

    好在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之前说服两位老江湖光凭嘴皮子利索就行,现在还想大包大揽,纯属不知天高地厚!

    “你打头阵吧,我看时机介入。”

    “哦,好。”

    小葛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目不斜视,盯着审讯室的另一个入口。

    邓子琦的注意力依然集中不起来,目光涣散,别说身边搭档了,康德才被人带进来坐下了,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仔细观察。

    结果不曾想,目光刚落到对方的脸上,就激起了强烈反应!

    “哎呀,真难得,居然把警花派上场对付我,这不是在拍电影吧?”

    康德才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一双钩子眼更是肆无忌惮,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邓子琦被这突如其来状况吓了一跳,原本就不集中的注意力更是散漫,一时间有些欲辩无词。

    耳机里也没有任何提示,任凭她在风中凌乱。

    小葛倒是经验老道,伸手一拍桌面,声音凌厉,“严肃点,现在是审讯时间!”

    康德才悻悻然收回目光,摇摇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不出口,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全城抓捕吧!”

    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最让人恨,小葛毕竟年轻气盛,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意思是说,你知道周某的去向,就是不说?”

    康德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审讯,而是无聊的游戏,“哎我说,你们警方挺有意思啊,老的不行小的上,男的不行女的上,这是想打持久战,累死我吗?”

    一听这话,一瞧这副状况,指挥室里的两位老江湖同时摇头,沉默不语。

    两人的手中都有对讲机,可以即时指挥,但都没有拿起来说话的意思,有点像在较劲。

    气氛正凝重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

    “说与不说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我觉得你不会放弃最后的机会,选择顽抗到底。”

    .....

    邓子琦一开口,审讯室里的气氛顿时起了变化,就像两边拔河一样,康德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眼看快到终点的时候,却突然卡住了!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抓狂,原本被压抑的烦躁情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迅速淹没于顶!

    “我他么就奇了怪,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一定会说?”

    康德才的面部肌肉有些狰狞,声音几近咆哮,说罢还用力挣扎了几下,可惜手脚都被坐椅卡住,徒劳无功。

    小葛见状又拍了桌子,声音却不那么凌厉了,“安静,安静,不要试图以身试法!”

    邓子琦果然一脸安静,仿佛突然累了一般,闭上眼睛休息中。

    一直等到声音回落,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的时候,才施施然睁开眼睛,开口问道:“康德才你多大年龄了?”

    康德才也安静了不少,这会儿话到嘴边绕了个弯,眼神不屑,“明知故问!”

    和他一样,小葛的眼神也有些不爽,仿佛被人抢了戏。

    指挥室里的两位老江湖却对视了一眼,目光惊讶,没说话,对讲机都没有放在嘴边。

    邓子琦脸上不见愠色,声音不急不徐,“51岁,对吧,知天命了吗?”

    话一出口,气氛又起变化,康德才像是被人用绳索套住了脖子一样,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这让他没法忽略对方的问题,额头开始出汗了。

    “你是来跟我聊人生的吗,欢迎欢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康德才勉强说罢,目光转向另一边,开口问道:“你们警方还提供这项服务?美女陪聊?收不收费?”

    小葛刚要开口就被卡住,一时间满脸愠色,呼吸急促,仿佛身边坐了个猪队友。

    邓子琦毫无猪队友的觉悟,依然一脸严肃地问道,“康德才,你有孩子吗?”

    康德才已经被情绪起伏折腾的有些疲惫了,这会儿懒得绕弯子,直言不讳道:“有,不过他们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所以不用再打亲情牌了,没用。”

    “哦……”邓子琦拉长声音应了一声,目光里有几分不解,“那在此之前呢,你和他们的关系也像现在这样吗?”

    一听这话,康德才又愤怒了,“怎么可能?老子活的没那么失败!”

    邓子琦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遗憾,“看来你在他们身上费了不少心血,现在他们却翻脸不认你这个父亲了,难怪你对韩雯雯恨之入骨。”

    “是,没错,老子原本事业如日中天,家庭……”康德才咬牙切齿地说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怀疑地问道:“什么意思,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邓子琦脸上不起波澜,好整以暇地说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辛辛苦苦打拼多年,事业家庭都很成功,社会关系更不用说,结果到头来却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火锅店前台?”

    简简单单的问题,却像炸雷一般,在康德才的耳边轰然响起,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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