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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吃醋的哲学

    一股子香氛飘来,唐桃儿忍不住就是一个惊天大喷嚏。

    一旁的虞王孙伸手托住她的脑袋瞧:“怎么了这是?受凉了?”

    尚不待她回答,有人芊芊袅袅逶迤上来微微笑了下:“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着急疼人的,显见得这位就是夫人了?婉约有幸,第一日来丰陵,就见着满丰陵都在传的人儿了。”

    笑语嫣然,声线婉转,确然是位美女。

    唐桃儿瞧着对方喜盈盈拉着自己的手一脸热切的模样,貌似,自个和她不熟?

    然则对方却一副神交已久的模样用“深邃”的目光将自己好一番梳洗。

    她的思维,不受控的回忆了一下昨夜胖婶对自己的一番搓揉。

    与此刻的目光,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对方用眼神搓揉皮肉一番后,扭头朝着公子盈然一笑:“公子,可舍得将夫人借小女子叨扰一下?”

    虞王孙还未开口,屋内又有俩位官样人士快步走出,冲着他一鞠:“见过小郡王。”

    人一多,虞王孙那张妖孽倾城的脸,近乎漠然,轻轻哼了一声。

    唐桃儿斜瞄了他一眼,好奇,怎么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妹妹还真听公子的话,这片刻都舍不得公子么?”瞧入眼的女子弯了弯嘴角,道。

    唐桃儿闻言呵呵一笑:“过奖过奖,我旁的没有,就是比较听话。”

    众人俱是一愣,虞王孙却将她一搂,神情愉悦了几分:“夫人所言甚是。”

    女子愕然。

    唐桃儿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对方的一张俏脸顿时一阵发红,一阵发白。

    她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桃儿,不由露出几分不屑。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公子夫人么?瞧着也没什么三头六臂的嘛,莫说姐姐,就是我,她也没我好看!”

    眼前这位一身红艳艳的,衬托着一张粉嫩的瓜子脸艳丽娇俏,与她口中的姐姐盈然文雅的美丽各有千秋。

    婉约一颦眉,低低斥道:“放肆,怎么在公子面前如此没有规矩?”

    对公子没规矩,却不是对自己不客气,这显然是没有对唐桃儿有所歉意。

    那红衣女被对方一扯,也不多言,只是斜瞧了眼唐桃儿,依旧那副摸样。

    婉约恬然一笑,刚才那一阵的尴尬似乎被她对红衣女子的训斥而消弭殆尽,依然盈盈一笑对着琅邪公子道:“公子恕罪,我这个妹子刚从川陇之地唐门出师,初出茅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不若请公子移驾入内坐一坐,让妹子和您陪个罪?”

    分明是她被人不敬,瞧这意思,这姐妹却只和琅邪公子致歉。

    果然啊,作为一个打破多少美梦的女性公敌,身为承恩虞王孙夫人的她,彻底被人厌恶。

    旁边俩个官府模样的人物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盯着脚尖竖起耳朵听八卦的模样。

    婉约却并未忘记二位,扭头又道:“二位大人以为呢?”

    二人讷讷附和,其中一位拱手道:“赵小姐所言甚是,甚是。”

    赵婉约再一次看向虞王孙:“公子可否赏脸呢?”

    虞王孙嘴角一弯,风姿艳逸的脸上高深莫测:“本公子的事,一向由娘子决定,几位不若问一问我家夫人更妥帖一些。”

    ……

    唐桃儿顿时感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哀怨眼神如同千百只利箭无声无息将她捅了个千仓百孔鲜血淋淋的透心凉。

    她很惆怅,惆怅逍遥自在的乞丐生涯怎么就一时失足落到今日这地步呢?

    暗暗叹气,这种惆怅都没能维持多久。

    她腰间暗暗用力的手,似笑非笑的那双凉玉桃花眼,意味深长分外恳切的瞧着她。

    她如何不明白那意思?

    可是吃醋这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一时半会上那找这感觉去?

    总得容她酝酿酝酿吧。

    酝酿酝酿,酝,唔,水果吃太多,茅厕在哪?

    瞪什么啊,这不在酝酿嘛,这种情绪,哪里是一时半会酝酿的出来的?

    有了!

    她笑,反手握住尚还搭着她爪子边的对方:“那有劳小姐多多照应夫君了可别让他累着,妾身先告退?”

    ……

    虞王孙的眼神顿时深沉了几分,哀怨了几分。

    小凉风嗖的一下刮过她的脑门。

    貌似,唔,反了?

    所以说,吃醋这门哲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面对生生谴责的眼神,唐桃儿再一次叹气,她这不是继续在努力酝酿嘛。

    吃醋就是要表现出嫉妒,混迹街头那么久,丰陵城内有条内河汴河,河边有一条长巷的粉坊狭邪,有一回她被里头胭脂楼一个大姐拉进去打了回短工,见识了几回姑娘争夺客人的阵仗,所谓吃醋这一招么,倒也不是没见识过。

    她明白吃醋最要紧的关键就是嫉妒。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嫉妒的感觉,一时半会她上哪去找的来呢?

    嫉妒,嫉妒,唐桃儿眼珠子乱撞,被冷不丁眼中刺了下,哎,有了!

    她悲愤的瞧着对方头顶一支珠翠步摇花枝顿时酝酿出了喷薄的嫉妒之情来。

    丫的这一根就抵得上她一辈子的花销啊,此果果的嫉妒了。

    指着赵婉约头顶那根明晃晃耀眼的东西情绪瞬间酝酿至饱满:“夫君!你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虞王孙貌似没反应过来,呃了下:“啊?”

    唐桃儿指着对方头顶那闪闪发亮的玩意悲愤道:“二位小姐如此光鲜亮丽,妾身甚觉自惭形秽,妾身还是先告退不替夫君丢这个脸面的好。”

    虞王孙略略愣了愣,随即两肩膀一耸:“本公子觉得挺好,我琅邪公子的夫人何须这些庸俗之物装点?”

    “不过,”他摸摸下巴,“倒也是本公子的疏忽,为夫这就陪夫人去一趟拥翠楼罢了。”

    ……眼瞅着虞王孙就要大大咧咧揽着唐桃儿走人。

    “风流倜傥的琅邪公子如今却成了妻奴,这传出去,可不知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呢。”一声曼言飘然道出,随之一位束发罗头巾,一身宝蓝平金网纹春衫的男子从屋内悠然踱出,摇着一抹描金镂雕骨纱折扇走近了。

    “本采访使入城查访,小郡王却久不见人,怎么今日还是身子不爽不见客么?”他微微抬着下颚,居高临下扫视一眼众人,视线淡淡掠过唐桃儿。

    然后,他位眉目傲然贵气的公子哥正眼也不瞧唐桃儿,直直凝视虞王孙:“虞兄,如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小弟从京城巴巴赶来,论公论私,不请小弟叙叙?”

    虞王孙垂下眼皮,对着一脸纳闷的唐桃儿道:“这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袁丞相的公子袁晨景,御赐溟洛采访处置使,夫人在京城应该听说过,不知可认得?”

    这种没记忆的事,唐桃儿自然是不记得,可是不知为何,这名字好似有些耳熟,哪听过?

    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听起来是个大官,得表示恭谨,这个她懂:“见过袁公子。”

    袁晨景却半眼也不瞟,只盯住虞王孙:“本少对这些个深闺诰命从来不熟,也没兴趣知道,虞兄,这都到了你地面了,也不肯给个面子吗?咱们兄弟多少年没见着小弟是想念的紧,今日大好光阴何不你我好生叙叙旧,何苦陪着女人在石榴裙下打转,不怕辱没了你?”

    说罢伸手要来搭虞王孙的手臂。

    虞王孙神情一冷,面无表情一闪避过:“阁下若有什么公事,郡王署衙的各位大人自然会全力配合,本公子的私事,就不劳您动问了。更何况……”

    他一把揽过唐桃儿:”本公子与娘子情深似海,就是愿意围着夫人转,和袁少有什么关系?”

    袁晨景面色一变,终于将目光转向唐桃儿,那恶狠狠窜着火苗的眼神愣是把她给瞧得吓了一哆嗦,哎哟喂这是哪门子的邪火,她怎么惹了这位公子爷了?

    在恶狠狠盯了她一眼后,再一次看向虞王孙,目光灼灼:“九儿,你我这么多年交情,你非要让个女人来横插一杆?若说本公子乃奉了陛下之命,要你带本官巡游丰陵,你还要推脱么?可别忘了,你还是这里的郡王爷,朝廷的臣属。”

    虞王孙歪头,随即轻轻一笑:“本公子不敢忘,只不过,本公子惯以我家娘子马首是瞻,她若是乐意,本公子就舍命陪君子,她若是不乐意,抱歉,这郡王爱谁谁做去。”

    唐桃儿觉得今日虞王孙不把她生祭了不罢休,面对再一次杀机腾腾瞧过来的袁晨景,她悲凉了。

    “夫人怎么说?”咬牙切齿的语气听着分明若是她能吃,已经被嚼碎跺烂了。

    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偏头瞧了眼笑意盎然的虞王孙,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她就不明白了,女人要生吞活剐她也就罢了,这一男的,为毛眼神更上一层楼?

    袁晨景,袁公子,丞相的令郎,你还别说,她真想起来了。

    胖婶的故事里怎么说的来着?

    当年一身女娃扮相的虞王孙曾经在京城里头光天化日之下做过件霸王硬上弓的事,当街强吻了一位丞相公子,并且扬言要嫁给他。

    一段青涩而轰轰烈烈的初恋最后却以坦诚相见而悲剧性的折了。

    她还曾为那位倒霉催的公子掬一把同情泪过。

    貌似这位的名字,好像就是姓袁。

    莫不是就是?

    当年的事,可以说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可如今这?

    难道说当年那一段,还隐藏着什么没交代清楚的?

    欲断未了的感情。

    唔,还是段禁断的爱情。

    一旦想通这一点,那灼灼火热的眼神也就顿时顺理成章明白了。

    那分明就是和众女子一般赤果果的嫉妒啊,吃醋啊!

    想明白一切,唐桃儿不禁要覆额长叹。

    现如今作为女人,不仅要吃同性的醋,还要吃异性的,委实太不容易了。

    这世道,太凌乱了。

    凌乱的她饿了,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人,真的是个力气活。

    可是在饿的同时,小腹的涨满又提醒她,吃喝拉撒果然是离不开的兄弟,这上面想进,下面想出,都是急活。

    人这么一急,也就顾不得矜持,她干脆利落的道:“夫君,妾身要解手。”

    啪,袁晨景将折扇贴着半张脸露出一双充满嫌弃的眼:“粗俗。”

    考,老娘都没说撒尿,这么文绉绉还嫌弃,嫌弃你个鸟啊!你丫不解手么?

    内急是件着急上火的事,这事一来,唐桃儿也不愿意客气了,瞥了眼一旁的公子,扭头朝着袁晨景肆无忌惮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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