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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回 对峙

    一直害怕面对,所以不敢设想。

    杨笑澜并不曾设想过有人质疑时该如何作答。她完全可以辩称不是她的主意,不是她主动选择的结果,她也是无辜的局中人。

    她从没有想过,一个近乎于陌生人的陈子衿也会怀疑她。

    不,亦非怀疑。陈子衿语气坚定,似是认定无疑。

    杨笑澜浑身发冷,如坠冰窖,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陈子衿丝毫不肯放过她,声音不大,却铿然坚定:“你为何要冒他的名,盗用他的身份?你究竟是何居心!那么他呢?他又在哪里?你杀了他!”

    “不,我没有!”杨笑澜否认道,“我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杨宁,又如何能杀了她。

    “你没有?你没有盗用他的身份?还是你没有杀了他?”陈子衿望定了杨笑澜,语气不急不缓,却步步紧逼。

    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故人的音讯,而那个故人是她幽闭宫中时的一抹希望。

    大约是她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旁人看她,总是充满了距离。她不知自己有何异样,有何不妥,也不知为何,母亲总叫她少接近别人。辗转从无数人的口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一出生便带来灾难的故事。那些曾该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也如同他们的长辈一样,被大人们教导的很好,也齐齐对这个面容可爱的女孩儿充满了鄙视,哪怕她用她的力量救了落水的孩子。后来她到了临安,那群孩子们也欺负她,把她推倒在地上,还骂她,妖怪。

    是的,妖怪。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闭上眼睛都可以听见那些口口声声的,妖怪。

    那时,她脸上经常带着不知所措的惊恐表情,就像眼前这个被她看破身份,却极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人,这个双手沾满她国人鲜血的,被称为阿修罗王的人,一个女扮男装的冒充者。

    连说谎都不会呢!任何人遇上这样的状况必定会指责她胡说,会极力否则,可是她却只说她没有。陈子衿的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带着些许残忍的冷笑。若不是这个人盗用的是那个故人的身份,她倒是有些佩服。

    以孤身女子之力在战场上驰骋,自由来去,如风。

    她有她从没有得到过,又一直向往着的,自由。

    可是她却偏偏盗用那个故人的身份,还娶了妻。真是胆大妄为呢!陈子衿不信在这个人身边会没有识破她的。

    那又是为何,别人纵然识破,却不说破呢?

    如果不是日夜将那个人的样子在心内来回琢磨,这两人长得还真是相像。

    一个是纤弱敏感的孩童,一个是苍白明媚的女子,明明一身浴血,可眼眸却分明纯净,单看那无奈委屈欲吐难言欲哭无泪的表情,尚未辩解倒去了几分敌意。

    陈子衿看着杨笑澜的脸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慌乱之后最终恢复了平静。

    “可曾想过,为何我知道你叫子衿?”杨笑澜冷静了下来,看着陈子衿的眼睛问道。

    这也是陈子衿不解之处,愣了一愣道:“……不知。”

    杨笑澜“哦”了一声,便没再言语。想着既然陈子衿也看穿了她的性别身份,就不用顾念什么,干脆脱了鞋上了榻,在陈子衿的边上躺了下来,青铜面具放在枕边。见陈子衿依旧坐着没别的反应,拍拍床板,让她躺下。

    “你!”陈子衿从没见过这般无理无赖的,尚未回答她的问话,也没对她的疑惑多做解释,居然就想和她同榻而眠。

    “怎么?很夜了,再不睡天都亮了。”杨笑澜笑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堂堂阿修罗王竟如此无耻!”

    “哪里无耻了?人要睡觉就和人要吃饭一样重要,女人总是熬夜,容易老诶。”杨笑澜瘪嘴道。

    “你……”陈子衿气结,一巴掌拍在杨笑澜的身上,叱道:“不准睡!”

    “痛啊!”杨笑澜一手抓住那只打她的手,一手揉着自己的腰,道:“你们师姐妹怎么都一个德性,世云师姐太不会教徒弟了。我乃血肉之躯,会痛的好不好。”

    陈子衿失声道:“你……见过我师傅和师妹!”

    “你师妹可是那个妖精似的冼朝?古灵精怪的。你师傅可是叫做尉迟世云?”

    “是……”陈子衿难以置信。

    “来,乖乖叫一声师叔,本将军就不跟师傅告状,说你目无尊长。”

    陈子衿目光又是一寒,道:“你撒谎,师傅失了音讯,已经好一段时日了!”

    “我是说告诉我和你师傅共同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太师傅!若是你跟我一起回大兴,师叔我带你认祖归宗,见太师傅,见我师姐,我师姐可是你师傅的亲妹妹诶。”说起师姐,杨笑澜心中涌起一丝柔情一阵酸意。进而又想起了大兴的家人,一别数月,不知是否还安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我回家……”

    家?陈子衿冷笑道:“那是你的家么?你不是杨宁,每日回到他的家中,对着他的妻儿,你就不会心生愧疚?你不怕么?”

    杨笑澜翻身坐起来,道:“怕什么?”

    “怕他的魂魄来向你索命呀。你盗名欺世,以谎言自欺,就以为谎言是真了么!”

    “够了。”杨笑澜跳下床榻,怒道:“够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再胡说了。”

    “若是继续说呢?君欲何为?像方才站在房门口那般迟疑,假借别人的手将子衿除去?或者……是要将子衿灭口?”陈子衿毫不畏惧地与杨笑澜对视着,幽幽说道,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不是不挑衅的。

    杨笑澜气极,本想吃喝打诨过去,却又听陈子衿说得过分,想痛斥但顾念到隔墙有耳,只得强忍着怒意,几次深呼吸之后才道:“方才,是笑澜的错,一念之差,幸而没有铸成大错,我说过,不会再让你落单了。至于灭口之事,实在是笑话,当日笑澜曾答应冼朝,如若能在陈宫里见到你,便放了你,故而,笑澜一定会保你安稳。”

    陈子衿问:“那日你便知是我?”

    “不知。”

    “那为何容我离去?”

    “不用我说,你该知道皇宫像是个囚牢、坟墓,古往今来多少人埋葬其中,笑澜不想亦不忍,不过是抬一抬手的功夫,为何要留难。”杨笑澜言之诚恳。

    可陈子衿却并不领情,又冷冷一笑,道:“这……算是赎罪么?”

    杨笑澜哼了一声,道:“笑澜并不需要赎罪,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

    “事实?事实是怎样?他在哪?他好么?他……他可还活着?”

    “谁?哪一个他?”杨笑澜故作不解。

    “那个我十二岁上碰到的江南少年,温润如玉,如春风一般和煦。倘若我没有记错,那一年临安,我与杨宁相识,他呵斥那群欺负我的孩子,捏着小拳头的样子很是可爱,我能看出他的害怕,可是……他却还是站了出来。”说起那个人,陈子衿的脸上终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柔,叫杨笑澜看得泛酸。

    “嗯,他只不过帮你赶走一群白痴小孩就是温润如玉,我放你出宫就是赎罪,在树林里帮你又是什么?犯贱?陈子衿,你的心长在腰眼里了吧!”杨笑澜忿忿不平道。

    陈子衿也不理她,只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说了起来,“那年春天,是我第一次出宫门,天知道那个地方,我有多想离开,尽管只有短短一个月,确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碰到了他?”

    “是。”陈子衿笑了一笑,这是杨笑澜自认识她以来见她露出的第一个温柔的微笑,带着一点点少女的羞涩,一点点甜蜜的幸福。

    这笑容,叫她嫉妒。

    “虽然那一年他只有九岁,可是有时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稚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他有颗柔软的好心肠,又有点……不像你那般自信,他很是软弱。我记得他总是有些懊恼的对我说起他的身世,将门私生子,母亲又对他严加教导,希望他能认祖归宗。可是他总说……他不在乎,他怕他的大兄,说他大兄看起来很是严肃。他也不想如他母亲所说的那样,去做什么将军。因为……那样会杀很多人。他不忍心杀人。”说到此,陈子衿顿了顿,看向杨笑澜。

    杨笑澜冷笑两声,负气道:“是,他是个好人,我是个杀人的恶魔,我的双手染满鲜血。”

    “不,我并没有这样说。自小在宫里就会见到许多争斗,莫说是国与国了,即便是同门、手足,为了利益,不照样也是血流成河么。你看我朝的陛下,登基前为陈叔陵暗算,这两人,不也是亲兄弟嘛。”

    “是你救了他?”

    陈子衿又是一愣,“是,阿修罗王好本事,这些秘而不宣的事情都会知晓。难怪我朝会亡了。”

    想到陈深所言,那个救了他父亲陈叔宝的人却险些被当做妖人杀害,杨笑澜替她不值,也不理会她的嘲讽,只道:“陈子衿,你真是个傻女孩,献丑不如藏拙,你不懂么?这么个浑人,自然该让他去死。你妄用力量,必然不会为愚蠢的世人所容。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你可懂得?”

    陈子衿冷哼一声道:“杨宁也曾像你这般说过,叫我切勿显露本领。可是,你唯一的母亲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又何从拒绝起?”

    也是。杨笑澜重新坐回了床榻上,托着腮看着她。美则美矣,就是太凶,她在心里啧啧有声道。

    给杨笑澜看得心中有些发毛,陈子衿问道:“你……怎么称呼?”

    “杨笑澜!”

    “呵,你还是要用他的名字,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杨笑澜因同情她而稍平息一点儿的火气又窜了上来,道:“我就叫杨笑澜,难道要我找张身份证来给你看你才信!”

    “身份证……是何物?”

    “是……册那,你管它是什么,尼玛你听好了!我叫杨笑澜!杨笑澜!杨笑澜!!!!”

    杨笑澜怒气冲冲的样子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十分相像,看着那张脸,似曾相识,陈子衿有些想伸手去捏一捏,握一握,道:“好了,现如今,你可以告知子衿他的下落了么?”

    不愿相欺,不忍相欺。杨笑澜道:“几年前他来大兴投奔长兄的路上遇到了山贼,被害身亡。”

    “不……”陈子衿的眼里立时蒙上了一层哀伤。

    “师傅说,我与他,原本是一条命,他去我来,为着一个宿命,此事与你师傅的失踪也有关联。别再问详细的,你未必懂,我亦不想说。”

    陈子衿听得似懂非懂,却容不得她不相信。

    杨笑澜又道:“虽说我借用了他的身份,但是他的祸事,可都是我去挡了的。在家里,我原也是个父慈母爱的,谁也没想到过会有今儿的局面。借用身份,实非我所愿,没有人愿意放着自己不做而去做别人的影子。用师傅的话说,这是命,无论是你我还是他,不过都是生来应劫的。你若是只单纯想为他报仇,可以冲着我来,我冤是有些冤了的,但是,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回应该展示一下,寿头是怎么做笑澜亲妈的了,嘿嘿嘿嘿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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