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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章 醉翁之意岂在酒(下)

    虞帝进得那扇密门,满含柔软柔情地唤道:“锦儿!”

    白丝锦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坐着,听到虞帝回来,于是眉目疏淡地站起身来,远离床边。():。

    对于虞帝这样的男人,且不说敬而远之是最好的办法,自己打心底深处就是想远离他。没有缘由。

    虞帝怎知她的心思,看她给自己腾出床来,眉间一喜,倒不客气,把整个疲倦的魁梧个子,重重投在了松软结实的床上,仰面躺着。

    双手交叠枕在头下,身躯挺得舒展自在,闭上眼睛,享受着白丝锦留在其上的清香气息,感觉既像书卷里恬淡而隽永的墨味,又像空山幽谷新雨过后的草木凉味,还像白雪化尽疏梅枝上的薄笼轻寒。

    深深呼吸了好久,他才开口打破寂静:“锦儿,闷得慌吗?”

    白丝锦站在那扇纸张大小的窗户下面,仰脸看着它所在的方向,平静问道:“今日宴上,他还好吗?”

    虞帝目光炯炯,忖思着她这话外的意思,企图窥出那平静外表的后面隐藏着些什么。

    看了很久,却是觉得那是由一片一片轻灵孤洁的雪花铸造出来的隐形仙子,除了纯粹还是纯粹,除了冰凉还是冰凉,但却似乎有着动辄即散的脆弱。

    虞帝能怎样回答呢?他含糊着道:“看着还好。”

    白丝锦不再作声。

    虞帝害怕锦儿那副不知不觉已拒自己千里之外的神态,那让他的心里飕飕的寒飕飕的慌乱。他却开始问了:“如果诚儿另娶了妻,你会怎么样呢?”

    白丝锦一怔,无意识的自语自答:“他会娶吗?……他不会的。”

    虞帝强调着说:“朕是说的假如……”

    白丝锦道:“过去没有假如,将来没有绝对。不要去想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虞帝还是想纠缠于这个问题,他更加深入地说道:“假如……呃,诚儿由于某些原因,比如对你的误解怨气,比如自身发展的需要……背弃最初的意志,娶了别的女子,你会怎样?”

    白丝锦道,神情纯净安静:“我会给他祝福。()那是我给不起他的烟火幸福。”

    虞帝的心忽然揪着疼了,他侧过身子,依旧瞧着白丝锦道:“你真的没有半点难过?”

    白丝锦微带嘲弄着道:“这不是更好吗?……他娶了妻,皇上就可以更加冠冕堂皇、名正言顺地占有我了。”

    虞帝老脸俊窘,闻言只觉体内有着惭愧而又邪恶的热火燃烧,却在她眼底的冷漠冰凉之下,浑身提不起一点劲力,那真是一种冰火两重的极致罪孽之感。

    白丝锦看他一眼:“这会儿我要杀你,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虞帝惊道:“朕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仿佛欲火焚身,却又极端的寒。”

    白丝锦冷冷说道:“心孽不除,自作自受。”

    虞帝觉得暂且不可在她面前久留,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组合体,想着念着急着却又不能亲近,再待下去,自己非成废人不可。

    况且一会还得随同郦国君主同去祭奠钥湄。

    想到郦钥湄的亡灵,虞帝更加觉得难以捱过。于是虚着高大的身躯,尴尬向门外而去。

    走到门口,听到白丝锦清渺的声音,仿佛极轻极淡得与空气融汇到了一起,却又致命地痛人心扉:“麻烦皇上,回去以后再给我置备一张床来。这张床已经脏了,我感觉上面有很多混合的味道,我在上面定是呕心难眠的了……皇上若是不给我换张新床的话,我宁可扯一根绳,日夜如荡秋千一般,睡在上面。”

    虞帝的脸上骤然现出受伤的表情,他是真被这番言语伤得入了心肺。

    自从有意把锦儿从诚儿身边弄过来,占为己有,不说他不曾与女人同眠共欢过了,连接近都不曾接近。可锦儿还流露出这般嫌恶的口气,让他情何以堪?

    他的嘴角咧出一丝苦笑,僵硬着脸庞,痛苦万分地答道:“好吧……朕很快就会派人把这张床移走,给你换上一新的来……你要好好休息……”

    说完这话,神色黯然、脚步跌撞地走了出去。

    白丝锦静静站着未动,她说话来就是这样,不矫作不含混不暧昧不纠缠,洒脱自在,直抒胸中块垒。来去不羁,方能坦荡自如。

    午后,虞帝、虞诚先后来到“迎尊松殿”,来陪同郦国君主一起祭拜郦钥湄。

    由于虞诚怀着内伤的心事,虞帝遭受了白丝锦的言语打击,二人的神情都是看着黯然而萎蔫。

    凤瑶公主看到她的诚儿表哥没有爽约,应邀前来,高兴得脸色喜极绽放。

    由于在宴会上被傻太子闹了一翻,她感觉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更觉得虞诚表哥对自己半理不睬、迎拒有度的,可能是因自己形象瘪塌的缘故。

    故她回到迎客殿内,连休息也顾不上了,就开始了整顿自己的形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洗好了脸,梳整齐了发型,然后对镜自描自画起来。

    娥眉淡淡轻扫,铅华略略妆成。对镜自照,发现脸色有些疲惫的苍白,嘴唇也有些干涸。于是便打了腮红,涂上唇彩,又从随行携带的行李囊中,翻出几件衣服试了又试,终于选定了一青绿色的明亮服饰。再看镜中神采焕发,水嫩晶莹的人儿,不觉非常满意。

    她带着一颗扑腾腾跳得虔诚的心,向她的表哥步步走去。希望虞诚欣喜赞赏的惊诧眼光,能如同使者陈殊,呆愣愣瞧上许久。

    可是她失望了,她的诚儿表哥并未在意与她,神态淡雅如常,没有丝毫心动的讯息。

    她鼓足勇气,上前拉着虞诚得胳膊,脸色娇红声音娇弱地说:“诚儿哥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凤瑶只有这么一位亲姑姑,偏偏无缘得见……”

    道着道着,忽然伤情哽咽起来,忙掏出手帕轻轻掩泪。却又不敢动作太重,生怕拭花了妆容。

    虞诚抽出自己被她扯在手里的衣袖,不耐地说:“好啦好啦,去就去啦……你跟着舅舅身旁,我给你们带路……”

    郦国君主闻听虞诚如此说法,忙把女儿拉到了自己身边。

    几人同行,不一会就到了皇宫附近的仪眠山下。山并不是很陡,却林荫遮蔽,郁郁葱葱,虽是午后阳光毒辣的时候,却也觉得迎面的凉爽阵阵扑来。曲径通幽,几声奇特婉转的鸟叫,更显衬得山林寂静。

    穿枝拂叶,须臾功夫已到了山将顶处。一方青草苍苍的坟墓出现在众人面前。非常简朴,几乎与大自然化为同一。一块简单的石碑立在坟前,但是碑上并无什么字迹。真是平凡无奇宛若普通人家。

    虞帝脸色伤感地道:“这些年来,朕不能触目伤怀,是故很少前来。这些守墓的人倒是猖獗了起来。这偷懒的,竟荒凉没落到了如此地步,唉……不知郦妃若是地下有灵,可曾受苦了没?”

    虞诚已辨不出父皇的感情是虚是实,只是呆呆站着。他有着太深的疑问,也有着太深的心结。他从不问,不代表他那时年少无知,一个人只要真正关注一件事,而那件事恰又蹊跷,就一定会有很多可疑的破绽来。

    虞诚一直在想,虽然十多年过去了,可当初下葬的时候,真的有母亲的尸身吗?

    母亲真的是在冷宫病死的吗?还有这郦国舅舅,他对母亲的感情除了兄妹亲情,为何总带着深深的愧疚?这群人们,究竟欠下了母亲什么?母亲的死是否与此有着深深关联?……

    平时不见,尚且能过。今日站在母亲坟前,这种感觉更是空前的强烈。

    是的,他谁也不信。这个世上,他能信谁?他们的言行中都隐着太多的深沉和欺骗。他唯一遇到一位知情知性的真女子,可惜竟弃自己而去。是我在这红尘滚打之中变得太俗了吗?

    思绪翻涌之下,他竟没去留意身旁几人的心思神情。待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君主舅舅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仿佛瞬间沧桑了很多。

    细听舅舅的悼词,无非是些红颜命薄英年早逝的烂词儿。

    虞诚看两个君王作秀够了,自己走上前去,趴在碑前磕了三个响头。他神态痴呆的问道:“母亲,诚儿来看你了。你能感受到吗?”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诚儿此番前来,要带给母亲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诚儿这些年来形单影只,却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最心动的、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子。母亲啊,您若是看到了她,一定会欢喜的。”

    郦国君主、虞帝听了虞诚的告白,脸色不禁大变。凤瑶公主呆了,但脸色却已泛白。

    虞诚接着自顾自的往下说去:“同时还有一件坏事。诚儿此生最爱的女子,与前些天竟然突然离去,再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母亲可看见了她,她到底去了哪里?……母亲若是有灵,能不能告诉诚儿一声?……”

    说到这里,虞诚已经泣不成声。周围静得出奇,另外三人却心潮各异,澎湃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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