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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章 使臣血谏废储君

    凤瑶公主在绵垫上醒转过来,虞帝忙向身旁的孟昭仪点头示意。():。惊呆了的孟昭仪顿时领会过来,急急上前,亲手搀扶凤瑶公主起身。

    凤瑶公主仍觉昏眩,身骨软得像根发蔫的黄瓜似的,挣扎好久才定住了无力的脚跟。及朦胧泪眼之中看到她的父皇,又是忍不住泪珠滚落,啜泣之声渐成“呜呜”哭闹之势。拖着沉重的脚跟,向她父皇怀里扑去,酸楚委屈化成涕泪难抑,雨一般泄个没完没了。

    郦国君主伸手拍抚着他的宝贝女儿。饶是他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老面铁青。他极力平复着又惊又怒的气劲儿,另一只手哆嗦着指向那个罪魁祸首,即像老鼠一般躲在倾云长公主身后的虞敦太子,胡须发抖地怒道:“这是哪儿来的孽障顽童?!恁地不懂礼仪廉耻!”

    座中主客面面相觑,虞帝的脸色也变得尴尬难看。他咳了一声以掩窘态,皱眉答道:“呵呵……这是,虞国的当朝太子,前皇后的嫡生太子。却说幼时,他也是聪颖敏捷、举止合度的孩儿,可惜在一次祭母归来的途中,不慎跌足山崖……虽然幸得上苍庇佑,保得了性命,却自那时而起,摔成了智障,变得举止颠倒言谈怪戾……”

    郦国君主勉强咽下一口浊气,缓息了胸腔的起伏颤动,却仍是觉得颜面难堪、兴致扫尽。只是不好再说什么。

    凤瑶公主嘤嘤哭得令人心躁意乱。此时郦国君主身后,走出一个年轻的使者来,不卑不亢地道:“如此顽傻竖子,怎堪当得太子的重任?在自家屋里闹闹也就罢了,如今却来大闹宴席,折辱友邦公主!——如此国耻,作为四国之尊的泱泱虞国,可也丢得起啊?……使者不才,却是伴着凤瑶公主长大至今的人,今天势必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含讽带刺的说完这些,那使者的声音更加沉稳得咄咄有力:“为了表示诚心,避免两大渊源之国留下耿介,还请虞国帝君立即诏书下令,废掉这个无德无能的小丑太子!”

    满座闻言,皆是耸然动容。太子虽然愚呆,但在儒雅贤士的诚王和文韬武略的峥王共同辅佐下,彼此牵制,倒也相安太平了多年。若是废掉这个智障太子,势必要另立新人,不管把谁置于风口浪尖之上,都难免成为众多阴谋之人的靶子,那时难免会使朝政分崩离析啊。()

    这位伴驾使者的眼光真是狠准,冠冕堂皇的一语,就要削掉虞国的太平内政。

    虞帝心中一紧,郦国也有此等能人!伸手指着使者的门面,道了一句:“你!……”

    郦国君主唤道:“陈殊!不得无理!”而后缓下声来,似笑非笑补了一句:“伸张正义,不能忘了静心气和。”

    那叫陈殊的使者方才稍微收了阵势,等待着虞帝的下文。

    虞帝忖度着开口说道:“太子无状,冲撞了公主,朕自会严加惩罚!可你如此干涉虞国内政,未免居心太甚。你可知道,朕曾在昔年亡故的皇后面前,立下血诏,告示天下,不管发生何事,永不废弃太子储君之位!……你想让朕失信于天下人吗?”

    陈殊冷眼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事关重大,关系着两国日后的邦交友谊,太子他如此出言无状,是可忍孰不可忍?!是想欺负我堂堂郦国无有须眉男儿吗?!……除了废掉太子之尊位,使者倒也真想看看,虞国皇帝打算采取怎样的惩罚措施,来严惩一个‘打不知疼骂不知羞’的残智太子!……想是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吧?何况除了废掉这样一个残智太子之外,还有什么手段能弥补我们公主所受的惊吓和委屈?!”

    虞帝的脸色青白不定,竟是被他逼问得答不出话来。

    陈殊嘲道:“想必您在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一时动容,无奈之下才立的那血诏吧?如今倒有台阶可下,您怎么偏生糊涂了呢?”

    虞帝被他窥破弱处,触及到过往秘密,脸色登时沉郁得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座上的人都也不笨,聪明的人更在思忖:“这位使者句句击中要害,要废掉那残智的太子——除了爱护公主心切之外,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意图?偏生想要废掉一个徒有虚名的太子储君?废掉太子对其有什么好处吗?

    若是想使虞国遭受重创,顶多他们郦人在虞国与夜匈国交战之时,采取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不就是了?!这样就算虞国勉强战胜,很长时期也是衰弱不济的了——只是他这使者为何要极尽轻蔑羞辱之词,撺掇废掉现在的傻太子呢?”

    席上静得哑雀无声,有一种碰触即溃的崩紧之感。

    郦国君主怜爱看着抽抽噎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苍老沉重一声叹息:“老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心伤过度,引发旧日郁疾,闭门自封再也不待见世人,那可如何是好啊?!”

    使者陈殊闻听君主此言,“噌”的拔出一柄寒剑来。众人骇然色变,更有侍卫乱喊起来:“保护皇上!”

    陈殊却并上前,而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不轻不重划了一道,登时血涌喷薄。他面色无改色,浑厚高昂的音质压制住了骚动的人群:“虞国皇帝不必惊慌。就算给我陈殊一百个脑袋,也断断不敢冒犯您老分毫!陈殊此举只是为表心志,您若是不下诏废了太子,我今天就割颈自刎在这朝堂之上,让迎宾喜宴变成血溅五步!也让天下看看,虞国是如何待见素有亲缘的外来君臣使者的!……还望虞皇三思,还我郦国公主一个公道!”

    虞帝听得浑身一震,觉得他这“郦国公主”表面上是指眼前的凤瑶,却又隐隐另有深意。

    又见儿子虞诚也是神情微颤,神色异变,温和的眼中寒意骤冷。虞帝的心,一时竟是混乱如麻。

    这该如何息事宁人?今日明明虞国理亏,难道真要依这使者之言,当场废掉这虞敦的太子之位?

    那我这可怜的孩儿,一旦把太子的虚名头衔都丢掉了,岂不是更要受尽宫内之势利人的白眼?他还能苟延保身存活下去吗?不管怎样,他们姐弟俩自幼丧母,已经受了够多的苦,又怎能更置他们于无依无势的境地?

    可这出使之臣不是别人,而是爱妃郦氏的故国之人啊。更何况,郦妃的君主哥哥此番亲自前来?

    虞帝举棋不定,再看众人都束手无策,不禁把目光移向了儿子诚王。

    虞诚心里有事,躲避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那露风头之举?看凤瑶公主压抑着哭声悲泣的模样,若是自己上前劝慰,她转身扑向自己这个表哥怀里,那可如何是好?——真真是跳进湖海也洗脱不清了。

    我这怀抱此生只容纳锦儿一个女子,其是她能伺机占有的?难道要我再学幼时,再摔她一脚?那她此番还能活着回郦国吗?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妹,不招来一身误解就行,哪有主动招惹的道理?

    于是任凭老爹虞帝怎么乱使眼色,他就是如同脚扎入地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是不想拯救虞国的友邦英名,哪怕是换作任何一种情形,他都可以挺身而出,但是今天不行。这郦国舅舅和虞帝老爹的暧昧含混话儿,还有凤瑶表妹的欲语还羞的神态,都让他觉得棘手。

    虞帝没招,心底有些虚虚地悸跳。

    使者陈殊见虞帝犹豫不决的为难之色,剑眉之下的丹凤眼更加凌厉,已然持剑向喉间抹去。

    虞帝忙道:“停手!快快停手!朕应允你……”

    陈殊悬剑于脖颈三寸之处,正等着虞帝把话说完,此时却插来一声淑雅平缓的女声,打断了虞帝的后半截话。

    众人只听得她字字威仪地说:“哪里来的不通情理的三寸说客!……倾云这厢已经忍你很久了,就看你能无赖到何种地步,没想到恁的不知收敛!你可知何谓情理何谓廉耻?!”

    陈殊惊得差点把剑扔去,这女声系谁发出?怎的这样反客为主,还偏偏于娴清之中声势夺人?

    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倾云公主那不怒自威的水韵杏眼。真是神采稳重,矜端大方。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殊被她清音断喝一声,气势早已卸去大半。此时再被她目光蕴藏诘问的凛然盯看,不由舌头发紧,结巴着道:“你……你是何人?我倒想起来了,你可是那残智太子的胞生姐姐?”

    倾云公主冷哼一声,并不理他,眼神里却流露出“你更智障”的无声气度。

    陈殊又甘心功败垂成,眼睁睁的擅自罢休,于是努力撑起台面问道:“就算你是他的姐姐,总也能纵容包庇于他!今日之事,必须做出了断!……刚才你的父皇已经应允——”

    倾云公主的神态依旧是落落沉静的睿知,她却说道:“我的父皇,刚才说应允你了什么?座中之人可有听到的吗?……呵呵,不要拿命自贱,你倒是自尽于这朝堂之上给我看看?……”

    陈殊听得此言,差点噎得晕死。可是锐气已消,又怎能再度提起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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