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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出院的那天,我站在空调房紧闭的窗边,透过玻璃望着外面明艳的阳光。(最稳定,)天空特别的蔚蓝,好似一片宁静的海洋,一两朵云层飘浮着,心底悠悠升起一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已然是炎夏,仔细些还听得到鼓噪的蝉鸣,风微微的,摇动树叶如浪般舞。

    “妹妹,我们要回家了。”妈妈拎起小提包,过来扶我。

    我点点头,把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看见牧野流冰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束马蹄莲。

    真意外,我轻扯了一下唇线:“牧野流冰,没想到你还在中国。”声音略沙,急性肺炎的后遗症。接过他递过来的花。

    “莫伯伯的事情结束了,我过几天就回日本。”他陪我走了出去。

    “云赤阳怎样了?”我苏醒后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消失了。”他冷冷地道。

    消失?

    “应该是彻底地消失了。”他补充道。

    “他……死了?”我望着一怀的纯白。

    “你出事后的两天,他便从台湾消失了,连带着他的部下、物业以及所有资金,一夜之间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清除了。”

    “还是查不出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赢话费,)

    “是的。”牧野流冰颔首。

    步出住院区,经过人工绿化带,几个小孩在草坪上嬉戏,也许正被病魔缠绕,但脸上仍溢满纯真的笑容。而这些表情,我好似已悄然失去,落在不知名的空间里。

    父亲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车窗降下,看见他向我挥手。

    “爸,司机呢?”我坐进车子里问道。

    “今天我为我的宝贝女儿做司机。”他微侧着脸,露出已全花白的双鬓。

    因为我的不想求生,父母只能默默地为我心力交瘁。

    “小茜考去日本了吗?”我望向牧野流冰。

    他点点头,眼睛里闪过数点星火,像寒夜里飞过的萤灯。

    “她的努力终归没有白费。”他低低的声音泛开。

    “也许我们都该无情。”我喃喃地说,只有自己听到。

    车子忽然刹停。

    牧野流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我茫然地回过神来,看看四周,已然是家门外了。

    抱着花,慢慢地挪下车,明晃晃的炎阳直射下来,眼前有好一阵子的昏花。牧野流冰伸手过来扶着我的手肘,我向他淡淡一笑。

    “天蓝……”

    那把声音如利刃般穿透了我整个世界,冷冷地直达心脏,血液几欲倒流。看着他,我直直地走过去,以从未有过的坚定。只有牧野流冰知道,他手指接触的我,全身轻颤得就像小人鱼最后的一舞,以微笑以美丽以缄默以祝福与爱情告别。

    牧野流冰的手稳稳地置于我的身后,撑起了我的背脊。

    “尹非扬……或者,我该唤你云熙。”我的声音平和得宛若潭水。

    他的脸色剧变,暗淡的眼神里浮现出痛苦的颜色。

    “你都知道了?”他凝视着我。

    “我庆幸我知道了。”我轻轻地抬起眼,与他直视。

    “不可原谅?”轻得就像低喃。

    “可以。”我浅浅地对他一笑。

    他似是不信,却又抑不住露出惊喜的神情,向前迈了一步。

    “你与我原本不过是普通朋友,我何必介意你的欺骗。”

    一瞬间,看见他的身形一晃。我眯起眼睛,我不在意他的消瘦,不在意他的苍白,更不在意他眼睛里刹那的空洞,仿无一物。

    “原来如此……”他的唇角上扬,却像无月深夜里开败的昙花落落地凋零,只余疼痛。

    他颓败地站着,我想要越过去。

    “天蓝,你恨我吗?”他的声音在我左耳边扬起。

    一枚细细的针尖锐地直刺心底。

    “不,我不恨你。”我在他的眼底绽开一朵绝美的笑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那一刻,我没有快感,亦无悲伤。是全然的空洞,全然的麻木,全然的冷漠。

    云熙知道,有爱才有恨……无恨……即无爱。他已被我遗在身后,我却依然听见他在说,祝你们幸福。

    祝我们幸福……我们……幸福……

    忽然,有一种预感……我和云熙已走完了交集……

    在那一个瞬间,风扬起我及腰的长发,失去牧野流冰支撑的背脊顷刻荒凉得一触即倒。

    忍不住……回首……

    林荫的长道,枝影摇晃,金黄色的阳光在地面斑驳出点点光圈。长街的尽头……马路的对面……一辆纯白的开篷房车里坐着一位金发女子……

    曾经,我坐在那里,他送我一枚戒指。

    淡淡地笑了。

    转眼……总是转眼……

    许多事情都是在转眼间便改变,譬如爱情,譬如生命。

    我想过天长地久……在赖于云熙的怀里笑看樱花簌簌落时……在许多个不经意地回眸之间……总有淡淡的隽永之情萦绕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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