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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太原

    太原晋王府外,一队武士携弓佩剑,拥簇着一位威武雄壮、衣裳华丽的中年人,看其行头似是出城游猎。

    正待一干人等要掉转马头上路之时,突然从府内从出一少年,风急火燎地直冲到中年人的马前,一拉缰绳,慌张道:“父王,且莫出游,孩儿有要事相商!”

    “亚子,你还有何事?若还是为了那些道听途说,就不必再言。一切公务且等本王回来再论。”说完此人极不耐烦地一挥马鞭扫开少年,收紧缰绳率众拍马而去。

    那个少年望着渐渐消释在滚滚尘土中的骑队漠然无语,哎~,空叹一声后三步一回头地入了王府。

    此人正是五年前于沙石镇为昭宗赞曰奇儿的李存勖,小名亚子也是拜昭宗皇上的一句“此子可亚其父”所赐。如今存勖年过十五,体貌出众,聪颖忠厚,深得李克用喜爱,每有军务政事都带其在身边。

    李存勖虽得宠爱,但一因性喜独来独往,又才智出众,少有人与之合拍;二来各家子弟多是在外出征或父辈纵容,以至于莽撞骄横占了十之**,惹人心中厌恶,故此其身边的朋友屈指可数,大半的时间打发在习文练武。莫要小瞧这弱冠少年,上阵斗战虽然尚轮不到他,但却得李存孝赞言枪出龙马。

    半月前,李存勖正在花亭内翻读《春秋》打发时日,突然一老者慌张来见。

    “哈哈,堂堂江东生竟也如此慌神儿,真乃异事。”手指那人,李存勖未问来意,倒先大笑不已。

    江东生!大名鼎鼎的江东生罗隐竟然隐居于此,做了李存勖得宾客。说起这个罗隐可是才名天下知,却又同杜荀鹤一般情景,屡试不中,兼且人又狂妄,从不折服于显贵,因而直到如今年过六旬仍是布衣。

    生平不得志却也没有辱没了他的名声,待到李存勖数次进京面圣,闲暇时常去拜访,二人一来二去竟成了好友,近两三年来罗隐就在太原扎了根。数月前其静极思动,只留下短信一封,言之是去幽州食通天见识一番,不成想赶上兵乱反被困在那里。虽是游玩,但也听得市井流言,说是颖王禔曾现于幽州,且亲历大战和刘仁恭全家被灭等变故,心中隐约觉得其中文章不小,是以再逗留三两日,打探了些消息,就急忙赶回太原。

    听到存勖笑他,罗隐马上反唇相讥道:“小王爷心情不错喽?不知听了我的消息可还能笑得出来。”接着就把幽州见闻细说一遍。

    “哦?此话当真?”李存勖闻言不自觉把手中书砸在围栏上,面上已见了凝重神色。

    “我却不能肯定!此话乃是出自幽州别驾冯道酒后失言,事后我再三询问,他都推说不知。”

    李存勖手拿书卷轻拍,也没回话,前后不断地踱起步来。

    “若是颖王可就不妙了。”

    “此事只在是否有宗王到了辽东,怎会是只于颖王有关?”

    “先生可还记得我曾谈过的当时诸王?”

    罗隐甚是诧异,问道:“确是记得,不过与今日之事可有关系?”

    “据太子所讲,当年李韩联军冲入长安,诸家王子多有遇难亡去,且日后我父王也遣人前去探查,那番劫难之后宗亲生死皆能一一对号,惟独不见颖王踪迹,连同与之向来亲近的翰林学士崔承佑也下落不明,令我额外疑惑。按说宗室何人遇险皆无关我痛痒,偏是这李禔不可以常理视之。想当初沙石镇,其五岁断事,料定父王诸般图谋;二回长安,十三哥(李存孝)于新罗馆初见其才学,大为惊奇;皇上曾经想立其为太子,因此几岁稚儿就受太子等兄弟排挤;观诸般事迹就可见其非同小可。”李存勖说的字字清脆,不似玩笑。

    “小王爷是否忧虑过多啊?”

    “非也,这李禔才智定不亚于古之甘罗,就是于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试想我五岁幼时尚随娘亲玩耍。”李存勖说得急切,不待喘气就连忙道:“此事不可轻视,我需告之父王。”说完留下罗隐独自在亭中愣神儿,自己快步奔了出去。

    之后的半月李克用一得空闲,就被儿子追在身边唠叨,反复**叨对流言的揣测,几日下来心烦至极,故此无法忍耐之下乘着今天打猎疏缓,对于李存勖要求进步刺探的请求分毫没听进耳去。

    直至日落西山,一帮人才兴高采烈地左手拎貂、右手拿鹰的尽兴而归。

    “哈哈,痛快痛快!君立,你且去后宅安排,今日父王心中畅快,定要来个一醉方休。”李克用拍着身旁的疤脸汉子吩咐道。

    那人乃是晋王手下十三义子中十一太保康君立,为人最是奉承巴结,钻于察言观色,打仗虽是软脚虾,无甚能事,仅是每每料中李克用心意,也是深得宠爱,平日李克用有什么消遣必少不了他的陪伴,这次自是也不例外。爽快地应声后,略施一礼奔后院而去。

    不等李克用步入大堂,就被李存勖和一青年人迎面堵个正着。

    李存勖施礼道:“父王你可回来了,今日打猎可是尽兴?”

    “嗯,啊。”李克用见了儿子又是心烦,只想搪塞过去,也没回答,反问道:“亚子,这是何人?”

    “哦,孩儿为您介绍。”说着,李存勖手指那人道:“此乃梁王座下军师敬翔,敬先生。”

    那人也没下跪,仅是抱拳深施一礼恭敬道:“小生敬翔,参见晋王千岁。”继而也不待李克用的说辞,径自挺身抬头与其对视之。

    李克用本就与朱温久有嫌隙,对文人狂士又素来看不上眼(否则就凭罗隐的名声,也不至于至今仍是布衣),虽对敬翔之名早是如雷贯耳,却也是不和自己脾气,刚才高兴的劲头转眼就被褪得无影无踪,面带不忿道:“哼,哪里的小儿,竟来本王府中诓骗。来人,给本王将他轰出府去。”也不管敬翔在亲兵棍棒下是死是活,自顾拂袖而去。

    “哈哈哈……”敬翔似是突发癫狂,对将要近身的兵丁不肖一顾,反而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倒把院中众人唬得愣住,连同本要离去的李克用都好奇地回身观看。

    “王家千岁,莫说将小生赶走,就是立时杀了本人也无不可。只是我这一死,恐怕吾主梁王再难与您复合矣。晋王为何不听小生禀明来意,再做打算?”

    嗯?朱匹夫与我修好?岂不是天方夜谭。哼,且听此子如何口灿莲花,若有不妥再杀不迟。

    此时敬翔见李克用面上怒色缓和,悬在喉头的心也向下回落少许,亏得自己疯癫一把,否则不但此行无果,还要平白受那皮肉之苦,暗中以之与梁王比较,充其量可称莽夫,难怪大王对其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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