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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看到了煞衣

    突然间就成了孤魂野鬼,看到了就在面前的家而不能回,这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人在旅途,有太多心愿还没有完成的男人来说,罗樟富简直就要疯了!

    罗樟富今年四十九岁,儿子今年二十五,因为他儿子生来就是老实本分,三拳打不出个屁,这样的人在农村,说媳妇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好在罗樟富早就意识到了儿子的这个短项,未雨绸缪,在他二十岁生日过完之后,就提前给他物色对象。但尽管这样,这亲事也是说一头黄一头。

    这场战争打成持久战,历时整整五年,走过了二十六家,终于在第二十七家一位稍微有点智障的姑娘家停下了脚。

    那姑娘虽有些智障,但不全傻,而且有的东西还很顶真,就像房子,罗樟富家原来只有两间老土屋,姑娘来看的时候马上就指了出来,“就这么两间破房子,你叫我过来怎么住啊?”

    这的确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罗樟富想想她提的也没错,再说,他也实在是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下个店,于是便答应在老房子的边上再盖两间砖房,目前这项工程进行到一半,房子还是半不拉几的,他就没钱了,希望在冯木那儿干的工资结了以后,把两间房子盖到顶,然后把儿媳妇给接接回来。

    谁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却出了塌方的事,将他一下就送进了阴间。

    这对于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来说,你叫他的心里如何接受?这不是将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完全撕裂吗?

    如果不是生生地把他砸到巨石底下,如果能给他一具完尸,他一定是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邻居王志强此时正挑了一担的番薯回来,因为这番薯是用来磨碎洗粉的,而要完成这项工作,必须要经过机器磨碎,然后要放进大木桶里面去洗,洗完了还要进行沥渣,沉淀等等繁琐的工序。所以需要的场地也是比较大,一般的人家堂屋都放不下,就算是能够放下,搞得水淋淋的也是很不舒服,所以做这个东西,大家都是放在晒场上进行。

    王志强将番薯放到晒场上就回去背木桶了,可是,当他背来的木桶刚刚放下,突然间,他的那挑番薯就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的,先是“哗”的一下从簸箕里面一块块地跳出来,然后便在地上乱蹦乱跳,不一会,有好多就突然间像遭受了什么重击似的炸了个粉碎。

    王志强先是惊疑,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奇异的现象?但在看到罗樟富的煞衣时,头脑马上反应了过来,吓得“啊”地一声大叫,整个人在高高一跳后,便一边大叫着“煞来了……煞来了……”,脚后跟抢先地朝弄道里面逃去。

    一想到自己不但从此有家难回,而且马上就要成功的事业全部搁浅,没有了自己,老实本分的老婆,老实本分的儿子还能撑得起这个家,还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吗?

    他家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能啊!没有了自己,不说别的,就是在途的这两件大事,也只能是挂黄挂完啊!

    一个好端端的家,眼看就要从此支离破碎,罗樟富的大脑实在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一下就崩溃了!

    随着“啊”的一声大叫,他的脚头猛地踢向了王志强放在晒场上的箩筐,一下……两下……三下……这还不出气,他猛地把整个箩筐都推倒,整个疯了一般地在番薯上面蹬啊蹬。

    疯狂了好大一阵之后,他突然间就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包括脑浆,都像被挖空了似的,忍不住蹲在那里,楞楞地呆了一会,突然间就开大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就在自己的门前,离煞衣不远的地方,他跪着,不住地哭啊哭,渐渐地,整个世界便被他哭的天昏地暗了!

    仿佛身体上的任何东西都已不复存在,仅留下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在哭得精疲力尽之后,他,如被风吹着的一片纸鸢,恍恍惚惚地又朝来时的原路飘回。

    按照正常的逻辑,最初进入阴间的鬼,开始根本就不会把孤魂坛放在眼里的,从孤魂坛的门前经过时,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无论是谁,都觉这里只不过是那些死后连棺材都不用,就直接埋葬了的鬼魂所呆的地方,跟这些已经成年,并且能够得到一口薄棺的人根本搭不上边。

    所以,这罗樟富在一颗心全死之后,他飘行的路线当然也是奈何桥,最后是阴间地府,然后就是轮回转世。

    可是,当他历经了铜蛇的心惊,铁犬的胆颤,血盘河的反胃,来到孟婆的面前时,慈眉善目的孟婆只是对他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将摆在那里的大碗茶端起来递给他。

    他急了,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孟婆并没开口,倒是在她身后站着的黑爷,操着如闷雷一样,让人听着耳朵都觉得发痛的声音说:“罗樟富,你阳寿未尽,上面的没有尽孝,下面的未尽责任,却跑到这个地方企图逃避?”

    “不是的,黑爷,不是……”

    “不是你个头啊!”

    黑爷边上的白爷立即举起手上的钢戟,欲朝罗樟富打来,吓得他转身就没命地跑。

    这一跑,他就不得不呆在这既是阴间,却又忘不了前世的地方了。

    进孤魂坛?

    虽然说罗樟富在前世的家里也不富裕,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穷的那类,但是他会干活。农活类的事情,无论是哪样,都是拿的起放的下,好歹在村子里也是一个“呱呱”叫的人物。

    这样的人,而今让他去孤魂坛,无论如何,在心理上,他都无法接受。

    不去孤魂坛,那又能去哪里呢?

    因为家里的钱实在是掰不开,从乡司法调解那里拿的钱,除去他的丧葬费用,剩下的也就不多了。儿媳妇,房子,没有了主要劳动力后一家人的生活……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无情地摆在了他老婆的面前,对于一个本来就老实本分,甚至于头脑都还有些木讷的女人来说,她能怎么样呢?只能把男人的丧事开支一降再降,降到了只是拿拿出去,入土就算为安了。

    然而,就是这么草草的安葬,他家里烧给他的那点本来就已经少的可怜的钱他也没收到。

    这些钱并不是让孤魂坛的人给抢了,而是他刚入阴时,以为这里面会有一个广阔的天地会让他大有作为,根本就没去料理那些要带着上路的东西,而是跑去找他心目中的亭台楼阁,官舍别墅了!

    一周转过来连个人都碰上,更不用说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极致豪华的居所让他选择了。正当他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发现了阴间商店,过去问老板时,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失望之余,转首回家,却看到了煞衣,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根本回不到阳间了!

    回不去的阳间,过不去的奈何桥,又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在这个既无钱可挣,又无力可使的地方,又怎么生活的下去呢?

    进孤魂坛,无论如何,他罗樟富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更不会让自己的一双脚踏进去。

    走投无路的他,在奈何桥的这边转来转去转了大半天,觉得实在没有可能发现新大陆了,于是便又逛回了北坑村。

    此时,天已黄昏,在山上田里忙碌了一天的农民都已荷锄而归。但因为这次公路那里的塌方事故失了五个人,尸体运回村水口以外的地方搭棚停放。因为各人的年纪生日,出生时辰不同,所以所捡出的安葬时间也不一样。到现在,包括罗樟富在内,有两个是安葬了,还有三个仍然没有安葬。棺材停放在水口外的棚子里,并且不间断地燃着香烛,那情景,氛围,让村民们感到特别的瘆人。

    这段时间,大家晚上都端到晒场吃饭的习惯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吃过了晚饭走家窜户的情况也消失了。年轻人晚上打牌的场面也不见了。天一擦黑,无论是哪家,就都赶紧关闭了门户,老年的躺到床上去养力,年轻的也随便找上一本书,窝在床上消磨时光了!

    却说那王志强,吃了饭,也关上了门,坐在堂屋将一双脚伸进了洗脚盆。他有这么个习惯,三天两头的都要泡一回脚,不然就会觉得不好受。

    今天,他的一双脚泡进了水里,可那脑子却总在想白天自己挑回来的那担番薯,就那么平白无故地被弄得个乱七八糟。当时看到了罗樟富的煞衣,他就认为一定是罗樟富的煞在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死了,心理上无法承受,发疯发狂,把自己的番薯给砸了!但仔细想想,同样在晒场上,那边也放着好几担的番薯啊!为什么就偏偏砸我的,而不砸别人的?难道说是……

    说起来,这王志强和罗樟富表面上没什么意见,路头路脑碰到也都会相互之间打个招呼的。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心里却未尝没有意见。

    在生活上,两家相比,王志强家要比罗樟富家好的多。这其中的原因并不是王志强在干活上要比罗樟富好到哪里去,而是头脑,那里面的脑浆可能要比罗樟富多很多。同样是挣回一块钱,可能王志强就能把这块钱用在刀刃上,而放在罗樟富的手里,就是怎么没有掉的可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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