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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过路人

    外头的吵闹声,哭叫声此起彼伏,黄皆就着烛火细细听着,隔着一扇门,那些公子小姐没了端庄的祈求与哭诉还是清晰地往他耳朵里飘,零星还有些色厉内荏的威胁,某些世家子弟搬出了自己的父辈,还未说完便被一声耳光打断。

    “你不出去?”雀爷底下脑袋,一边往自己双翅内部瞅着一边问道。

    黄皆摇了摇头,一根手指将黄泉从刀鞘里慢慢移出,口中轻语:“不急,再等等。”

    “等?你不怕那只‘鱼饵’直接被吞了,到时候咱们混进南越可要废不少功夫。”

    “一只鸟,还怜香惜玉上了。”黄皆说着,听到外头脚步声朝此地快速接近,朝门边看去,见一个人影到了门前停下了脚步,双手握着一把大刀举过了肩头。

    “呵。”黄皆手掌将黄泉往上一扔,双指一拍刀柄末端,黄泉似一把利剑射向大门,转眼就刺穿了木门纸糊处,捅进外头那人喉咙,将恶语与求饶全部打断。

    “还不出去么?”雀爷打了个呵欠,从桌上飞起,绕着黄皆脑袋盘旋。

    “便去看看吧。”屋外接连响起的怒喝,显然是屋外人的同伙发现了他的尸体。

    黄皆站起身,下一秒便侧身站在门口,拔出了插在门上的黄泉,紧接着活动手腕,往前后各一砍,削掉踹门而入的两人小腿,平淡的脸色在两张凝固的狰狞面色中一闪,跨出门槛,走出房门往下看去,身后两声坠地声响起,两颗被电光烤得只留焦黑的头颅坠在地上,不规则地朝各处滚动。

    视线下头,一群公子小姐抱着脑袋缩在一块,旁边横陈着他们家丁与仆从没了命的尸身,有些本事大的还在反抗,被狞笑的河盗们围在一起,也不杀他,只慢慢缩进包围圈,有趣地看着中央几只困兽的挣扎。

    黄皆视线在那处停留片刻便移开,寻找着纪凤巡的身影,很快便找到了:她真跟一位气质雍容的夫人坐在一个角落,那位夫人神色凄婉,面色惊慌地低声抽泣着,而纪凤巡则咬着牙齿,眼神紧盯着那群拿人性命嬉戏的河盗,也不知在想什么。

    “喂,我设结界可不是为了让你看戏的。”雀爷不满的声音响起。

    黄皆摆摆手,目光从纪凤巡母女处离开,四处流转,在那群河盗间见到了一个人。

    “好像看见一个故人。”他仔细瞧着,嘴角扬起,眼神却冷了下去。

    ......

    纪凤巡已经被俘至船板处有一会了,她刚从黄皆处跑出来,跑回自家房间门口时,就看见母亲哭泣着被人揪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接着那人的同伙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发现了自己。

    她不明白她们这对母女的命运为何会如何悲惨,从自己记事起便和母亲被爹爹送到栾阳投奔亲眷,整日整年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回南越省亲,却又遇上了河盗作乱,眼见得母女的性命都要于今日丢了,她却只能兀自咬着嘴唇,毫无办法。

    “那么,你们轮流给老三说说,你们的爹爹都做什么官呢?”正暗自悲切着,耳边传来一位河盗懒洋洋的声音,纪凤巡抬起头,看见一位披着薄衫,裸着胸腹的恶汉从河盗们杀虐的包围圈里退出,朝她们这堆人走来。

    “我爹,我爹可是栾阳礼部尚书,你们,你们......”纪凤巡回头看去,看见她认得的那位总是刁难她的女孩捂着左脸当先回道,她记得她叫晏絮,平时除了爱刁难自己外也没什么大毛病,性子活泼可爱,天真懵懂。

    可在此时那张小脸上除了一丝的恼恨,剩下的只有惊恐害怕,讲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了,声音和脑袋全部低垂而下。

    纪凤巡有些不忍,脑袋偏到一边,听到那恶汉朝晏絮而去,大声说着“是么,可我看你这小妮子倒是一点都不知礼,大呼小叫,好不任性。”

    “放开我,你放开。”晏絮惶恐的挣扎声传来。

    “啪!”一个耳光响起,接着便是女孩落地声,以及随后而来的哭泣,因惶恐不安地退后,船板与裙摆发出的摩擦声。

    “那么,下一个是谁?”那恶汉语气畅快,继续说道,一双眼睛在这个小圈子里瞟着。

    纪凤巡身子挪了挪,离母亲近了点,侧过些身子,将母亲的脸遮住。

    “呵呵,就是你了。”那恶汉又寻了个人,纪凤巡回头一看,便看见顾公子被他拎了起来。

    “你说,你的爹爹是谁啊?”

    顾公子倒是一副愤怒不屈的模样,目光如火般瞪着他,似要把他焚尽。

    “哟,性子倒是坚硬,不过这可没用,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不然我跟你爹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要是‘货物’残缺了几块我也不好交代啊。”

    他边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两根手指夹住顾雅脸上的肉,往外拖着。

    “住,住手!”本坐倒在地哭泣的晏絮见爱慕之人受辱,也不顾脸上的疼痛,大喊道,“他,他是当朝齐王......”

    “闭嘴!”顾雅回过头,厉声呵斥道。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船板上众人还是听清楚了顾雅的身份。

    顾公子是当朝齐王?顾.......辜......原来如此。

    纪凤巡一颗心提了起来,要是齐王在这里出事,她们母女即使在这场人祸中侥幸活下来,南越与栾阳也再也没她们容身之处了。

    “齐王?那你是那小皇帝的哥哥还是弟弟啊?”恶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捕了条大鱼。

    “住口,你这小小河盗也敢羞辱当今圣上!”顾雅恨声说道。

    “这么生气啊?”恶汉蔑笑一声,双眼盯着顾雅的愤恨眼睛看了一会,看到顾雅的眼珠微微晃动一下,便随手把他扔在地上,“我也真是糊涂了,你看起来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会是那皇帝的弟弟。算了算了,毕竟我还算栾阳臣民,要是动了你,也是麻烦。”

    纪凤巡目光在这恶汉与坠在地上兀自愤怒的顾雅身上转了两下,身子离哀切的母亲更近了些。

    “哟,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女子啊。”这时,恶汉的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脑袋朝这边看来,刚好看见纪凤巡急忙闪避的目光。

    他迈开步子,两步就到了纪凤巡近前,低下腰,凶恶的面孔凑近纪凤巡无处可躲的脸庞,低下声音说道:“是哪家的啊?”

    “混蛋,你敢动她,日后我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顾雅厉声喝道。

    “齐王殿下,你管得可真够宽。”恶汉轻蔑地答道,“我偏偏要动,现在的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一只手便往纪凤巡俏丽的面容摸来,只留顾雅在一旁无可奈何地威胁。

    救......救命,救命,纪公子......救救我。

    纪凤巡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却无处可逃,求救的念头不断闪过心头湮灭,随后,心底只余留那张带着邪气的醉意面孔。

    一只手挡在了恶汉的手掌与她的面容之间。

    并不是纪公子,而是她母亲那只纤细瘦弱的手掌。

    “我们家,无权,也无钱,你放过我们吧。”母亲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离开了纪凤巡的遮挡,带着哭腔说道。

    恶汉的脸冷了下去,在母女两人惊惶的目光中眯起眼睛。纪凤巡伸出左臂挡在母亲身前,就在她自己将要被抽耳光时,那恶汉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呵,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呢。”恶汉语气里隐隐有些兴奋,”这位夫人,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真的,你在我们这得不到什么的,放过......”

    “太好了!”恶汉哈哈大笑,“既如此,你们这对‘货物’我就正大光明的收下了。”

    他看着两女闻言露出的绝望神色,心中更是得意,扭头朝一旁吩咐:“王六,你给我死过来!”

    一旁包围圈里一个汉子闻言脱离,小跑而来:“老大,有什么吩咐!”

    “给我把这两人绑了,和俆十二,陈九一起押着。”

    “是,老大!”王六点头应道,正要向前将这对母女拖走,突然停了下来:“老大。”

    “怎么了?”

    “俆十二和陈九都不在。”

    “不在?”恶汉眉头一皱,朝那处杀虐的包围圈望了一眼,目光疑惑,“去哪了?”

    “不知道?”王六摇了摇头,指指头顶,“他们上去了,好像就没回来。”

    “嗯?”恶汉心间一紧,抬头向上看去,二楼并无异样。

    “去,先叫几个人一同上去看看。”他拍拍王六肩膀,吩咐道。

    “是。”王六答道,正欲迈步。

    “不必费神。”此时,一声平淡的声音从二楼向下飘下,接着空无一人的二楼空气中起了两道涟漪,连带着嘛身后的房门景象也一阵扭曲。两颗焦黑的物事从上面坠下,被月色一映照,才依稀得见头骨模样。它们准确得落在恶汉脚边,滚了两下,碰到他的鞋面便裂成了粉末。

    “你倒看看,哪位是俆十二,哪位又是陈九呢?”一个面容阴柔的青年人在月光下显现身影,斜负着一把唐刀,戴头冠着锦袍,靠在木栏上,神情似乎有些无聊。

    “真不好意思,估计认不出来了。”这青年打了个呵欠,隐隐有些醉意,“不过我这还有一位呢,你要不上来认认,这是你的哪位兄弟?张老三?”

    “你是谁?”恶汉见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睛里杀意浮现。

    “我嘛?一个过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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