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呆子与傻子（上）
“查理，你发什么呆啊？我让你拿给我的扳手呢？”
安娜冲着在下面愣神的查理喊道。
此刻她正站在半跪待机的骑铠背上，踩着骑铠主引擎的两根主输油管道，手里拿着特制的七号扳手，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她的身旁堆满了用铰链从骑铠背部卸下来的外挂装甲。
昨晚上返程的后半段，安娜就听见这主引擎里的动静有点不大对劲了，每次自己把油门一脚踩到底的时候，后面引擎就会有嗡嗡的杂音。
在原来撤退之初还没点事呢，路上跟塞罗比亚人干了一仗之后，主引擎就这动静了？
正常运转时出现杂音就代表着主引擎出现了故障。
而又有很多种情况下会导致引擎出杂音，有可能是某个活塞的垫圈老化，导致气缸气密性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单纯的金属疲劳造成机械零部件强度降低，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也会导致杂音出现。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这玩意声音不对劲，那就肯定是出了毛病。
现在到处都缺人手，想找个专门的修理人员都找不到，补给站负责骑铠后勤的技师们都在忙活着修理第二骑士团那些受伤严重的骑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个骑士在正式上骑铠练习之前，都会进行一段时间的骑铠的基本维修知识学习，也能算是个半吊子维修工。
安娜实在是没办法了，找了台铰链，自己把骑铠背后的外挂装甲一块块卸下来，准备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就让这小子去给自己拿主引擎用的扳手，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娜美目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查理听见安娜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在这呢，少校。”
“我说，让你去给我拿一个五！号！扳！手！”
听见查理答非所问的回答，安娜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
查理跟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几号？”
“五号！”
安娜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哦。”查理应了一声转身向补给站走，走了没两步又转过身来，“五号什么？”
“扳手！”
安娜都快疯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安娜发誓，她绝对要教教这个痴呆什么叫长记性。
“哦。”
查理应了一声。
看着查理的背影，安娜在心底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跟个傻子生气不值当”的消气真言。
因为不自我安慰一下的话，她真怕有一天会被这个笨蛋活生生气死。
怕什么来什么，在安娜愤怒又略带疑惑的眼神下，这个笨蛋一转身又回来了。
“我拿五号扳手干嘛？”
一句话彻底磨掉了安娜最后的耐性，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气到不想再生气了，于是面带和善的笑容冲查理招招手：“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查理还没往前走两步，一个扳手贴着他脑袋就飞过了过去。
卧槽！
查理反应极快，一见不对劲掉头就跑。
那只要是个脑子清楚思维正常的人都得跑啊！没看见安娜拿个扳手在后面追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要拿扳手追自己，但这种时候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候。
接着整个补给站的人就看见一个不算高的棕发中士，被身后一个挥舞着七号扳手的红发的美女少校撵得满补给站乱蹿。
“你别跑！”
“站住！”
那美女少校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中士，毫无形象地尖叫道。
查理跑着跑着就渐渐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就好像喝多了酒一样。
身后的安娜见状大喜。
她提着手里的扳手追上去，一把抓住查理的衣服领子把他拉回来，刚准备照身上给查理来上一下狠的时候，她对上了查理的目光。
游弋，散乱。
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安娜觉得此时的查理有点不太对劲，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她抓着查理领子的左手稍稍松了一些。
“查理？”安娜试着喊一声查理。
查理两眼无神，目光散乱，两眼的目光甚至都没有一个聚焦点，仿佛此刻正神游天外，对安娜的呼唤毫无反应。
安娜伸出手，在他耳边打了两个响指。
查理还是那副古怪的样子，好像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直到安娜又叫了他一遍，拍拍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地答应:“少校。”
“喂……嘿，这儿，我在这儿……你怎么了？”
安娜把扳手扔到一边，松开查理的领口。
查理的嘴上答应着自己，眼睛却盯着一边的骑铠看。
查理的这种不正常情况根本就不是一句没睡醒或者犯迷糊就能解释过去的。
更像是……傻了？
昨天晚上是摔了一回狠的，但是当时看着没多大问题啊，而且从晚上到早上看着一直都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
难不成是吓的？
那也说不通，要是吓的不可能这么久才出现不正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好生生的一个人说傻就傻了？
小尤金·扎伊采夫此刻正在卡塔奥城内临时搭建的司令部大营内，端坐主位之上。
帐内只有四个受他传唤前来听令的骑士团团长，也是昨晚负责正面进攻的四个骑士团的团长。
左右侍从和卫兵都被他驱走，只留下自己的副官尼基塔中校在侧旁听。
他从这几个骑士团长进来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只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战报和文件，对几个骑士团团长的敬礼和问候都置若罔闻，就是将他们当成空气一样的存在。
尼基塔也不说话。
自己的这个司令其实不光是在看骑士团长们的反应，也是在看自己的反应。看自己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该闭上嘴好好听，好好学。
这是真正的把自己当成心腹在培养。
心思细密的尼基塔闭上嘴，认真地看着自己上司的一举一动。
小尤金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几人一样，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战报，仿佛那上面能开出一朵花。
整个帐篷里安静至极，只能听见帐外士兵跑来跑去时皮靴踏地的沉重落地声，和军官大声呼喊的声音。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出声打破了帐内的平静。
“小尤金司令大人。大人把属下和属下的同袍们召集过来听令。可大人迟迟不下命令，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属下官职虽不如司令高，也没有司令那样繁重复杂的任务，可是属下愚笨，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如果司令大人真的有紧急命令的话，还请快快下达，属下必当保质保量地抓紧完成;如果不是什么紧急命令的话，还希望司令大人能允准属下告退，属下尚未完成今日的例行检查，很多报告还没有给下面基层部队回复。”
说话的是塞罗比亚羽林军的骑士一团团长。
他的潜台词很简单:有事说事，没事就让我走。你有时间在这闲耗，我可没有，我还有事，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对于这段带着抱怨性质的禀报，小尤金还是一脸“我就是没听见，你说话也没什么用”的表情，依旧在我行我素地看着战报，根本就不搭理骑士一团的团长，连眼皮都不曾动过半分。
帐里又只剩下小尤金时不时翻一页战报时纸张的哗啦声。
“司令大人……”骑士一团团长还想再说话，只见小尤金抬手示意他闭嘴。
你可终于打算说……话……
他还没想完，司令大人又做出一个让他彻底抓狂的举动:在骑士一团团长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小尤金放下手之后，又开始捧着手上的战报看的入神。
至于是不是真的入神，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骑士一团团长感觉自己不是被忽视了，而是被赤裸裸地蔑视了。
这不是在给自己传达命令，而是在变着法儿，拐弯抹角地侮辱自己。
“司令大人，属下工作未完成，还请大人原谅属下无礼之举，准许属下告退。”
说完之后，他还冲骑士三团，四团，六团的团长们挤挤眼，疯狂使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朝这个新司令施压。
哼，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不就是圣皇帝陛下赏识你，随口夸你两句嘛，看看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上个司令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别以为大公看中你，让你当这个集团军总司令，那只不过是看在你爹老尤金元帅军相和圣皇帝的面子上，给你的恩赐而已，真正能在大公面前说的上话的，不还是外相大人么？
自己足足当了十年的羽林军骑士一团的大校团长。
十年啊！
想当年自己在建功立业，沙场驰骋的时候，这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和泥呢。
自己肯给面子，肯开口尊称他一声司令大人，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开的口。要真论资格，论战功，在场哪个人不比这个后生更有资格坐上这个司令的位置？
他又是何德何能，敢跟自己这群劳苦功高的实权派团长摆架子，冒充大尾巴狼的？
现在就趁着这个机会，煞一煞他的威风，省得以后他再整上这么一出恶心人。
嗯，就这么办。
正当骑士一团团长心里的那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时候，一个平静至极的声音响起来。
“你们，可知罪？”
安娜冲着在下面愣神的查理喊道。
此刻她正站在半跪待机的骑铠背上，踩着骑铠主引擎的两根主输油管道，手里拿着特制的七号扳手，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她的身旁堆满了用铰链从骑铠背部卸下来的外挂装甲。
昨晚上返程的后半段，安娜就听见这主引擎里的动静有点不大对劲了，每次自己把油门一脚踩到底的时候，后面引擎就会有嗡嗡的杂音。
在原来撤退之初还没点事呢，路上跟塞罗比亚人干了一仗之后，主引擎就这动静了？
正常运转时出现杂音就代表着主引擎出现了故障。
而又有很多种情况下会导致引擎出杂音，有可能是某个活塞的垫圈老化，导致气缸气密性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单纯的金属疲劳造成机械零部件强度降低，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也会导致杂音出现。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这玩意声音不对劲，那就肯定是出了毛病。
现在到处都缺人手，想找个专门的修理人员都找不到，补给站负责骑铠后勤的技师们都在忙活着修理第二骑士团那些受伤严重的骑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个骑士在正式上骑铠练习之前，都会进行一段时间的骑铠的基本维修知识学习，也能算是个半吊子维修工。
安娜实在是没办法了，找了台铰链，自己把骑铠背后的外挂装甲一块块卸下来，准备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就让这小子去给自己拿主引擎用的扳手，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娜美目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查理听见安娜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在这呢，少校。”
“我说，让你去给我拿一个五！号！扳！手！”
听见查理答非所问的回答，安娜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
查理跟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几号？”
“五号！”
安娜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哦。”查理应了一声转身向补给站走，走了没两步又转过身来，“五号什么？”
“扳手！”
安娜都快疯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安娜发誓，她绝对要教教这个痴呆什么叫长记性。
“哦。”
查理应了一声。
看着查理的背影，安娜在心底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跟个傻子生气不值当”的消气真言。
因为不自我安慰一下的话，她真怕有一天会被这个笨蛋活生生气死。
怕什么来什么，在安娜愤怒又略带疑惑的眼神下，这个笨蛋一转身又回来了。
“我拿五号扳手干嘛？”
一句话彻底磨掉了安娜最后的耐性，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气到不想再生气了，于是面带和善的笑容冲查理招招手：“来，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查理还没往前走两步，一个扳手贴着他脑袋就飞过了过去。
卧槽！
查理反应极快，一见不对劲掉头就跑。
那只要是个脑子清楚思维正常的人都得跑啊！没看见安娜拿个扳手在后面追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要拿扳手追自己，但这种时候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候。
接着整个补给站的人就看见一个不算高的棕发中士，被身后一个挥舞着七号扳手的红发的美女少校撵得满补给站乱蹿。
“你别跑！”
“站住！”
那美女少校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中士，毫无形象地尖叫道。
查理跑着跑着就渐渐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就好像喝多了酒一样。
身后的安娜见状大喜。
她提着手里的扳手追上去，一把抓住查理的衣服领子把他拉回来，刚准备照身上给查理来上一下狠的时候，她对上了查理的目光。
游弋，散乱。
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安娜觉得此时的查理有点不太对劲，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她抓着查理领子的左手稍稍松了一些。
“查理？”安娜试着喊一声查理。
查理两眼无神，目光散乱，两眼的目光甚至都没有一个聚焦点，仿佛此刻正神游天外，对安娜的呼唤毫无反应。
安娜伸出手，在他耳边打了两个响指。
查理还是那副古怪的样子，好像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直到安娜又叫了他一遍，拍拍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地答应:“少校。”
“喂……嘿，这儿，我在这儿……你怎么了？”
安娜把扳手扔到一边，松开查理的领口。
查理的嘴上答应着自己，眼睛却盯着一边的骑铠看。
查理的这种不正常情况根本就不是一句没睡醒或者犯迷糊就能解释过去的。
更像是……傻了？
昨天晚上是摔了一回狠的，但是当时看着没多大问题啊，而且从晚上到早上看着一直都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
难不成是吓的？
那也说不通，要是吓的不可能这么久才出现不正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好生生的一个人说傻就傻了？
小尤金·扎伊采夫此刻正在卡塔奥城内临时搭建的司令部大营内，端坐主位之上。
帐内只有四个受他传唤前来听令的骑士团团长，也是昨晚负责正面进攻的四个骑士团的团长。
左右侍从和卫兵都被他驱走，只留下自己的副官尼基塔中校在侧旁听。
他从这几个骑士团长进来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只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战报和文件，对几个骑士团团长的敬礼和问候都置若罔闻，就是将他们当成空气一样的存在。
尼基塔也不说话。
自己的这个司令其实不光是在看骑士团长们的反应，也是在看自己的反应。看自己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该闭上嘴好好听，好好学。
这是真正的把自己当成心腹在培养。
心思细密的尼基塔闭上嘴，认真地看着自己上司的一举一动。
小尤金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几人一样，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战报，仿佛那上面能开出一朵花。
整个帐篷里安静至极，只能听见帐外士兵跑来跑去时皮靴踏地的沉重落地声，和军官大声呼喊的声音。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出声打破了帐内的平静。
“小尤金司令大人。大人把属下和属下的同袍们召集过来听令。可大人迟迟不下命令，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属下官职虽不如司令高，也没有司令那样繁重复杂的任务，可是属下愚笨，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如果司令大人真的有紧急命令的话，还请快快下达，属下必当保质保量地抓紧完成;如果不是什么紧急命令的话，还希望司令大人能允准属下告退，属下尚未完成今日的例行检查，很多报告还没有给下面基层部队回复。”
说话的是塞罗比亚羽林军的骑士一团团长。
他的潜台词很简单:有事说事，没事就让我走。你有时间在这闲耗，我可没有，我还有事，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对于这段带着抱怨性质的禀报，小尤金还是一脸“我就是没听见，你说话也没什么用”的表情，依旧在我行我素地看着战报，根本就不搭理骑士一团的团长，连眼皮都不曾动过半分。
帐里又只剩下小尤金时不时翻一页战报时纸张的哗啦声。
“司令大人……”骑士一团团长还想再说话，只见小尤金抬手示意他闭嘴。
你可终于打算说……话……
他还没想完，司令大人又做出一个让他彻底抓狂的举动:在骑士一团团长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小尤金放下手之后，又开始捧着手上的战报看的入神。
至于是不是真的入神，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骑士一团团长感觉自己不是被忽视了，而是被赤裸裸地蔑视了。
这不是在给自己传达命令，而是在变着法儿，拐弯抹角地侮辱自己。
“司令大人，属下工作未完成，还请大人原谅属下无礼之举，准许属下告退。”
说完之后，他还冲骑士三团，四团，六团的团长们挤挤眼，疯狂使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朝这个新司令施压。
哼，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不就是圣皇帝陛下赏识你，随口夸你两句嘛，看看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上个司令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别以为大公看中你，让你当这个集团军总司令，那只不过是看在你爹老尤金元帅军相和圣皇帝的面子上，给你的恩赐而已，真正能在大公面前说的上话的，不还是外相大人么？
自己足足当了十年的羽林军骑士一团的大校团长。
十年啊！
想当年自己在建功立业，沙场驰骋的时候，这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和泥呢。
自己肯给面子，肯开口尊称他一声司令大人，都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开的口。要真论资格，论战功，在场哪个人不比这个后生更有资格坐上这个司令的位置？
他又是何德何能，敢跟自己这群劳苦功高的实权派团长摆架子，冒充大尾巴狼的？
现在就趁着这个机会，煞一煞他的威风，省得以后他再整上这么一出恶心人。
嗯，就这么办。
正当骑士一团团长心里的那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时候，一个平静至极的声音响起来。
“你们，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