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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游于浅滩之龙。

    “龙王吗?”翻来覆去的看着双手,梵高用着与原声迥异、低沉黯闷且共鸣极重的声音喃喃自语,“这般孱弱的躯体……如此稀薄的血脉……怎堪龙之尊名……”

    他抬起头,脖颈转动,似乎在打量四周,眼神却全无焦点,瞳仁在正常与竖瞳间急速的变幻着,焦躁、茫然、困惑、狂暴种种表情交替浮现于脸庞之上。

    “龙王爷爷饶命!龙王爷爷饶命!”巨汉捣蒜般的磕着头。

    梵高仰首看天,全不做理会。

    巨汉口中念着,偷偷翻眼瞥去,然后身体不露痕迹的慢慢向后滑动。

    “尔等冒渎吾之血裔,不死何俟?”全无语调起伏的话音轻轻传来。

    没有任何征兆,场中沙尘激扬,一头头形似巨狼的沙兽在瞬间成型,猛冲向梵高,更有数根蚕丝般的透明丝线夹杂在砂砾当中,刁钻的绕至外围,从背后袭向对方。与此同时,巨汉怪叫一声,庞大的身形如触电般向后弹射而起,双手胸前划动,一面面沙尘护盾鳞次栉比的出现在两人之间的空中。

    木立原地的梵高收回望天的目光,转头看向已经飞退至兽群上方的巨汉,似笑非笑的咧了咧面部肌肉。巨汉浑身一个激灵,挥掌猛击胸口,血雾自嘴中喷出,弹射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间已飞至百米开外。

    梵高抬腿,迈步,下一秒身形出现在巨汉身前,手轻挥,巨汉尖利惨叫,躯体自腰部断裂为两截,伴随着如泉涌般的鲜血,晃晃悠悠跌落尘埃。

    梵高落于地面,未理会尚在兀自挣扎的半截巨汉,只是皱眉看着身上已碎裂成破布巾般的衣服下一条条细长伤口。

    这些伤口遍布身体正面与侧面,细如发丝,此时正在缓缓裂开,如酣睡将醒的眼帘,血液自其中泊泊浸出。

    “如此不堪……嗟乎噫,不亦悲乎!”他喃喃自语道,抬手抚摸了一下同样皮开肉绽的面颊。

    “甦……”似牛鸣又似戛铜之声自梵高口中响起,仔细分辨与男孩之前所吟咒语的音调有几分相似。随着嗡然尾音落下,密布身躯的伤口快速收缩愈合,片刻之间恢复如初,只余浅浅白痕。

    梵高转身返回,一直瑟缩趴伏于地的兽群以潮水退去之态闪出一条通道,他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野兽们如蒙大赦般蜂拥奔逃,一头巨蜥冲过在地上蠕动爬行的巨汉上半截身体,信子吐出卷住其头颅,拉拽着身躯在与另外两头巨蜥的撕扯之中仓惶远去。

    将将走回绿洲,梵高停下脚步,霍然返身。数百米外奔逃兽群中血雾如烟花般爆发,一阵阵尖利惨鸣此起彼伏,不过数息之间又复归寂静,人面鬣狗尽都摊尸于地,唯余那三头巨蜥怪兽挤成一堆不敢稍动。

    “一群废物,丢尽老夫之脸,倒是叫阁下见笑了……”话音传来,虽相隔甚远却清晰如在耳边。

    全身裹在麻色带斗篷长袍里的瘦弱人影自血雾中施施然浮现,从其背后跃出一个矮小如孩童的动物,双臂极长垂于地面,翻转间跳至一头巨蜥背上,单手下探如破囊取物般插入巨蜥头颅,掏出一团红白相间的事物丢进口中咀嚼,继而跳至另外两头巨蜥身上如法施为,巨蜥们如被麻醉般动也不动任其开颅食髓,然后四肢一挺僵直倒毙。

    那瘦弱人影微微一晃,身形自原地消失,闪现之间已出现在梵高身前三丈外。斗篷下的面目上黑雾缭绕不见真容,唯有一对眼眸透出血红光芒。

    ‘嗖’的一声,那食用完巨蜥头髓的矮小动物如闪电般掠过空中,落到斗篷来客身前。这动物身披盈尺灰毛,下体只长着一支粗壮独脚,脚掌怪异的向后而生,五官酷似猿猴,虬结的面肌上红绿蓝三彩斑斓,一对如椎子般的长长獠牙盖住下唇,尚有几缕血红筋膜挂在牙上。

    “爸爸,”微弱呼声传来,昏迷的男孩悠悠苏醒,勉力坐起身喊道。

    梵高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的瞪着面前斗篷来客。

    那独脚怪物双目中残忍光芒闪动,上唇一翕,翻卷过来几乎遮住额头。它抬手指向男孩,口中发出‘荷荷’之声,身体蠢蠢欲动、作势待扑。

    斗篷客摇摇头,止住独脚怪物的举动。

    “这只枭阳兽名唤小五,跟随老夫已有数十余年,虽野性尚存但还识得大体,,阁下无需在意,”斗篷来客和声说道,“适才那几名蠢物为我族中喽啰,有眼不识真龙血脉,多有冒犯之处,老夫在此代为告罪了……”

    他以手抚胸,上身微微一弯。

    “啧啧啧……看我这老记性!”他呵呵笑道,“老夫押里图,忝为西苗蚩怖大王座前供奉,今日得见原祖贵客尊驾莅临,真真是三生有幸之至!”

    见对方毫无反应,押里图干咳一下,继续和声而言。

    “老夫此次前来,只为受蚩怖大王所托,欲延请贵客至王庭小酌闲叙,如蒙阁下首肯,大王定当不胜欢喜奉为上宾!”话毕,他抱拳作揖。

    梵高面部忽然略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

    “彼可言拒?”他说道。

    “他不能,你能。”押里图很认真的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梵高默然半晌,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彼为吾之血裔,彼既不愿,吾自当从之。”

    “如此,老夫得罪了……”押里图微一颔首,那枭阳兽电射而出,越过梵高头顶直扑他身后的男孩。

    梵高身形弹起,探臂击向枭阳兽,一只枯干如髅的手掌似本就等候在那里一般出现在梵高拳头之前,‘啪’的一声轻响,拳掌相触,身裹麻色长袍的瘦弱身影与梵高双双落地。

    梵高另一只手骈指成刀,自下而上挥出,空气中一阵水波荡漾状的涟漪,更有撕裂丝帛般的嗤啦声一闪即逝。

    电光石火间押里图斗篷下覆盖面目的黑雾略有消散,隐约可见只余风干鸡皮的枯瘦面容上浮起一丝难看得像哭泣的笑容。

    两根竹棍般的手指后发先至,稳稳的夹住梵高掌刀,烙铁入水的‘嗤嗤’声从指掌接触处的周围空间不断发出,更有烟雾蒸腾直上。

    “真龙血脉之力虽强,阁下这幅肉身却只能发挥出百之一二的威能而已……”押里图摇摇头,隐于斗篷中的双眸血光大放,整个身躯从脚下开始发生异变,似火烤的奶油般逐渐消融,随即雾化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迅疾无伦的由双手接触之处蔓延至梵高周身;与此同时一道虚幻身影从其天灵盖如脱壳金蝉激射而出,转眼凝聚成身裹麻色斗篷长袍的瘦弱形体,负手立于场中。

    “此烟名为‘重土之瘴’,物性致密且善能腐蚀元气,老夫再以化身催发,虽伤不了阁下,却能将你身上本就微弱至极的龙血之力消耗一空……”押里图看着已被黑烟纵横交错缠绕全身的梵高,淡淡说道。

    金色竖瞳中神光黯淡,梵高缓缓收回双手,以慢动作般的速度抬腿迈步走向押里图,一步,两步,三步之后再不得寸进,上半身逐渐弯曲似背负万钧重物,他闷哼一声,奋力想要挺直身躯,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却只稍微延缓了一丝弯曲的速度。

    ‘嗵’,梵高终被无形重量压至跌坐地面,缭绕周身的黑烟延伸入地,似囚笼般将他牢牢罩住。

    “老夫没有恶意,但身负大王之托,务须延请阁下至王庭一叙,还望阁下见谅则个,”押里图挥挥手,减轻了少许梵高身上下压的重量,然后指了指那边被枭阳兽抓在手中挣扎不休的男孩,“阁下可忍心见令郎受苦?”

    仿佛有无声叹息响起,梵高闭上双目,两边太阳穴突突弹跳起来。

    “嗯?”麻色斗篷中的身影似有几分疑惑,抽身上前欲作查看,却忽然顿下脚步。

    “押里老鬼,赔上一具辛苦多年始得凝练的化身,再以孩童胁迫,你不嫌丢人吗?”粗豪嗓音如雷霆震耳从荒原南边传来,声未完,人已至,一条矮壮如方块的人影轰隆落于场中。

    高不过4尺有余的身材,肌肉虬结似老树盘根,垂及脚背的浓密黄髯下是灰白如岩石的皮肤。来人身披亮银色半身链甲,手握一柄高出其头顶的巨大铁锤,面带嘲讽笑意的瞟了一眼押里图,空闲左手悠然自得的捋着胡须。

    “你知老夫生性谨慎,化身没了可以再炼,面子丢了可以再捡,蚩怖大王交代的事若没完成,老夫可无法承受后果……”押里图苦笑一声,负于身后的双手移至胸前笼到袖中,“石敢当,你可是也想分上一杯羹?”

    那名叫石敢当的矮壮大汉嘿嘿一笑,怪眼上翻瞪向押里图,说道:“有何不可?”

    “此人干系重大,蚩怖大王志在必得!”押里图沉声说道。

    “某家来此之前,已向蛟夔大酋长许下蛮荒之誓!”石敢当手中巨锤轻轻放下,未激起半点尘埃,地面却赫然出现深约三寸的椭圆凹陷。

    “既如此,说不得只有做上一场了!”押里图右手缓缓自袖中抽出,一根瘤苞丛生的枯干树枝出现在掌中。

    ‘唏律律……’一阵高亢嘹亮的马嘶声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四匹体型似马却大过三倍有余的类马生物拉拽着一座巨大金帐,于百丈外踏破虚空而现,转眼间到得绿洲之外,高扬身躯奋啼止步,额头正中长约数寸的螺旋尖角浮现浅红光晕,闪动着金属光泽的光滑皮肤上汗渍淋漓。

    押里图苦笑一声,垂下手臂,转头看向石敢当,斗篷下覆盖面目的黑雾中两点血光急速明灭。

    ‘啊呸!’矮壮大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别看老子!你怕他们,某家可不怕!华夏王庭想要带走人,也得先问问某家手中人屠锤答不答应!”

    一阵轻笑传来,身穿月白长袍的颀长人影自金帐中飘然而下,缓步走到场中。

    “气魄倒是不小……只是不知,前年松坡口之战,在我华夏兵锋之下,南蛮五族联军中为何却是你石锤部落率先溃逃呢?”丰神俊朗、双眉斜飞入鬓,身躯挺拔似松的白袍青年笑吟吟的看着石敢当问道。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矮壮大汉怒吼一声,“某家那是奉了大酋长之命所做佯动迂回,别以为是怕了你华夏兵马!”

    “嗯,不错不错,你当然不怕……”白袍青年哂然一笑,“天下皆知石锤酋长乃当世英雄,手中人屠锤下所杀平民百姓不计其数,英名可止小儿夜啼,真真是大英雄、大豪杰啊!”

    “你……”石敢当那浓密黄髯下的脸皮涨得血红一片,怒气涌于胸口却不得宣泄,手中巨锤轰然下沉,三丈方圆内的地面陡现龟裂蛛网。

    “你什么你?来锤我啊……”白袍青年双眉一扬,继续撩拨对方。

    “好!好!好!”石敢当怒极反笑,抽身扬锤,“今日某家与尔不死不休!”

    一阵阴风翕动,裹在麻色长袍下的瘦弱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敢问帐中是哪位王族长老?何不现身一见?莫非瞧不上老夫与石锤酋长?”押里图抱拳一揖,沉声问道。

    “贫道华风烈,身有隐恙腿脚不便,未能与二位作礼,倒是让供奉见笑了,”一道中正平和、略带苍老的声音自帐中传出。

    “原来是大祭酒法驾亲至,看来华夏王族对今次之事是志在必得了……”押里图有些自嘲的摇头一笑,抱拳再作揖,然后缓缓退到石敢当身侧,“老夫与石锤酋长各领王命,必不得违,正所谓箭之在弦,弗能不发,唯有与大祭酒以命相搏了!”

    他转首看向旁边眯缝着双眼的矮壮大汉,“老夫能缠住华风烈半刻之数,你速速击杀那年青人,再与我合力施为,未尝无有胜算!”

    “然后呢?”石敢当仰头问道。

    “若是败了,当无然后;若是胜了,我们再来战过一场!”押里图寒声说道。

    “行,动手吧!”矮壮大汉略作考虑一口应承,浑身真元鼓荡,便要扑出。

    一声幽幽叹息自金帐传出。

    “二位,如此舍命搏杀,值得吗?”名为华风烈的王族大祭酒轻轻问道。

    “当然值得!”石敢当狰狞笑道,“仙殇之灾以来千年时光,自原祖之地肉身入我委羽世界者此为第一人,得之便可尽窥盘古世界真容,假以时日,说不定更能率领族人重返祖地再显荣光,你说值得不值得?”

    “此人是否真有如此重要,姑且不论,”帐中的大祭酒淡淡说道,“但你想要将他带走,可曾征询过他本人之意愿?”

    “他的意愿?重要吗?”石敢当怪眼一翻,“搜魂之术下,无人能隐藏秘密……”

    “是吗?酋长阁下,那你且仔细看看,他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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