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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君子慎独

    “小二,你们这儿,什么酒最好?”文士自顾坐在了一个干净的桌前

    “先生,您可真问着了,小店的黄酒十里八乡谁不说好?”李忘言自第一眼见到文士起,便只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似乎他就该被称为先生,不是客套的先生,而是闻道于先,为天下师之气度的先生。

    “我未曾教过你一文半字,何以称我先生?”来者正是朝间自江右向北而行的先生王子昂。

    “余泛观于四方,未见过先生一般人物,这声先生,您担得起!”李忘言不会打机锋,却不自觉的想起了上一世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只觉应景,便顺嘴说了出来。

    “小子有意思,你可知以前也有人这般说过与你同样的话?”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一时高兴,一时却又叹息,看的李忘言摸不清楚头脑。

    “那可真是巧了,不知是何人?看来是与小子有缘。”李忘言眼角瞄到天提司众人不知何时都已拔刀出鞘,被无视的愤怒冲昏了理智,快走到了近前,原本平静下来的心陡然提了起来,说话都开始客套起来。

    “那是我的挚友,后来死了。”先生的语气带着遗憾,又带着些许解脱。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缘了,我也...呃...嗯?”李忘言打着哈哈就坡下驴,余光一刻也未离开天提司众人,待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先生:“您老人家是不是跟我有仇?刚见面就咒我死怎么着?”

    “小友莫气,我没有其他意思,更何况你比他差远了。”李忘言突然觉得一股气从腹中直冲头顶,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呢?若不是天提司众人在前,李忘言少不得一拳头打将上去了。

    “得嘞!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上酒!”李忘言生生止住了这股气,形势比人强,见缝插针的提溜嗓子拉着方七菱就要往后厨走,却被天提司众人围了起来,明晃晃的长刀看得人心慌。

    “天提司办案,闲人回避!”总旗大人声音仍然趾高气昂,只是听着有点外强中干的味道,以气观人,一个小小的总旗还没到那种境界,只是眼前的文士带给他一种完全摸不透的感觉,本能告诉他这人不简单,但他只停留在观形上,观其衣着打扮又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武林高手,总旗心存试探,对着先生大喊了一声。

    “办案?折克行自任天提司指挥使以来,天提司在朝野之间的名声颇为好转,汝等这般办案,就不怕毁了你们指挥使苦心扭转来的名声?”看不出来喜怒,先生的声音很淡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怀念故友的情绪中,李忘言突然觉得这一瞬间眼前的陌生人有些沧桑,带着一股“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怆,即便是初次见面,仍然止不住的被代入那种孤独。

    “我天提司如何办案,带你回衙门,自然叫你知道知道!”总旗大人似乎一瞬间料定了眼前这个文士不过是一介穷酸腐儒,虚张声势而已,没听闻哪个大人物穿这么穷酸出门的,一开口便拿指挥使压人,谁都知道折指挥刚正不阿,全不似以往的指挥使只知弄权媚上,乡野间就能碰到直呼指挥使名讳的人,除了故作玄虚,总旗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江湖高手?您瞅瞅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除了身高八尺,实在瞧不出半分高手风范。

    须臾间天提司众人冲将上来,虽是外围校尉力士,但是天提司的赫赫凶名倒也不是吹出来的,几人扑上来的瞬间极有章法,完全是将酒馆几人当做穷凶极恶的匪盗来重视的,狮子搏兔,亦尽全力,除了初出茅庐的小子,没谁愿意折在轻敌上。

    只是眼前之人实在不是仅仅重视就够的,便是天提司的直属上级,钦天监的观星监候们前来恐怕也难逃覆灭的命运,惟有愿与不愿而已。

    先生只是轻抚茶杯,酒桌上常年摆放的茶壶在他手里便仿佛夜光宝壶般雅致,举起茶杯,轻嘬一口,啧,还是不如酒好喝。

    瞬间空间几乎都静止了,李忘言觉得有点耳鸣,酒馆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相对于李忘言的耳鸣,天提司众人可就没这么好受了,众人只觉耳边如有洪吕大钟猛然撞响,余音不绝,脑袋似乎都要碎裂一般,哪里还顾得上身形,霎时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脑袋,惨叫声瞬间打破宁静,不绝于耳。

    这读书人莫不是神仙中人?这世界有神仙?李忘言听多了江湖轶事,经常来酒馆的熟客也有江湖中人,或者号称消息灵通者,每次谈起江湖上某某大侠,某某仙子,动起手来没有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那都不好意思叫大侠仙子,李忘言听多了权当笑话,今天见识到了这等手段,却已经完全脱离了江湖中人的境界。

    “先生!您要的酒来嘞...”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都还沉浸在那不可置信的瞬间中,李忘言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将老板娘和韩慕侠吓了个哆嗦。

    到底还是两世为人,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李忘言早就反应了过来。

    李忘言狗腿的一溜小跑,酒壶在托盘上纹丝不动,一点一滴都没洒出来。

    “先生您慢用,还有什么吩咐?”李忘言眼睛都快笑没了,怪不得影子溜的飞快,原来是有大人物来了,不由得心里又呸了一声,没义气的东西。

    先生笑眯眯的接过酒壶,熟练的倒进酒杯,滋溜一口好不痛快“这寒冬腊月的,还是这烫热的黄酒最暖身子,唇齿留香,甜而不腻,好酒,好酒!”

    “哪儿敢,您老也是天提司的?”李忘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别是自己管教完小弟然后让我给交代吧?还有这什么唇齿留香、甜而不腻,夸黄酒哪是这样夸的?懂不懂酒?心中腹诽,李忘言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说着客套话。

    但是看到先生那明亮的眼眸,李忘言有点心虚了,那双眼睛太亮了,不仅倒映着李忘言的影子,更像是能看穿人的内心。

    “小子!嘴上客套,心里倒是有不少话,非君子也!”先生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他本就是特意为李忘言而来,却发现这是个混蛋小子,更可恶的是,这混蛋小子竟然在心里笑话自己。

    李忘言悚然一惊,瞬间冷汗都下来了,这先生竟能读心?难道是自己是穿越者的事被天上知道了?这是要拿自己归案呐!李忘言虽然一天到晚混吃等死的性子,但可不是找死的性子,这边腿都快软了。

    先生见他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便也就不再逗他,“我自有我的方法,我不是来拿你的,亦不是什么天人,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是。”

    李忘言慢慢的擦掉头上的冷汗,转过头去,却看到了方七菱,老板娘,韩慕侠三人似乎静止不动,地上呻吟惨叫之人也没了声音,心中更凉,这可远比天提司恐怖的多,李忘言心再大也无法接受隐藏最深的事被人一眼看穿,况且来者还有着深不见底的实力,说自己是鱼肉,那可真是抬举自己了,心中百转千回之后,李忘言才发现,自己此时真的就是光棍一个,索性把心一横,一人做事一人当:“先生您是神仙般的人物,若有事需要小子去做,开口即可,老板娘和七菱,还有韩狗儿都是无辜的,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还有几分侠义之气,倒也还不算太坏,我自说了并无恶意,便不是空话。”先生浅酌了一口杯中酒。

    “来此只为一事,有一门功夫要教给你,至于原因,你若想解惑,日后自可去江右方寸山找我。”先生说完不待李忘言反应,只一双眼直直看着李忘言,李忘言只觉得先生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夜空,深邃辽阔,然后便觉得脑袋发昏,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额头刚擦去的冷汗如雨珠扑脸,整个身上都被打湿了。

    “哈哈哈...这壶酒就当你的束脩了,你送我一壶酒,我教你一门功夫,不亏!”

    李忘言只觉得脑袋里多了些东西,心中多了丝念头,想仔细去抓住这丝念头,却如何也抓不到,只觉得心中痒痒,如百爪挠心,极不利索。

    “耽误了好一会,还有事要我去做,这门功夫是磨心的功夫,”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其独也。”我叫他慎独意,好好学,好好练,于你有益无害!”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其独也?什么意思?”李忘言反复的念叨着这几句话,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到,待到清醒过来,只觉心中茫然,再去找先生,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唯有身前酒桌上放着一块牌子,黝黑无奇,上面写着方寸山三个字,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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