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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

    《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书,后世21世纪在国内被翻得很牛逼,不仅文艺圈里,连创业圈都聊——可能是社会转型所致吧。

    连作者菲茨杰拉德,都被说成了“不亚于海明威”。

    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下这书故事:一个叫盖茨比的“美国梦”有为青年,原先本事学问爱情都丰收,但赶上了一战,他为国上前线当兵了,所以错过了在国内发战争财的机会。

    等他回国后,女朋友跟那些偷奸耍滑躲避兵役的投机商跑了,盖茨比性情大变开始疯狂拜金,虽然事业有成但还是没有挽回爱情,还被人算计,最后死了。

    此作成书于1925年的柯立芝繁荣,所以毫无疑问一面世就扑街了,到1940年菲茨杰拉德死的时候,还没火。

    但他刚死,美国参加了二战。国防部在为前线士兵挑选休闲读物时,选上了这本不用给版税的公版书籍。(菲茨杰拉德没有子女继承版权)

    1200万美国士兵,都被这种“上一场世界大战时、为国奉献的人战后却不如偷奸耍滑躲避义务的人过得好”的事迹所共鸣,因此本书瞬间爆火。

    从此以后,此书也成了每一个社会价值观转型期国家的人们,抒发阵痛的心理药剂。

    萧穗上过战场,在十年不可描述期间热血过。但刚回来,国家就彻底转向经济建设了,这里面的戏剧性反差是很猛烈的。

    她亲眼看到死了就值300块;如果偷奸耍滑不响应,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天地,内心自然会引起共鸣,并且让她的创作观向菲茨杰拉德派靠拢。

    甚至可以说她十几年后写出《芳华》,书中那个学标兵、上战场残了条胳膊,最后生活困顿做点小生意还被联防队殴打的角色,也是这种反思的翻版。

    这种想彻底实事求是,反应时代剧变中真实阵痛的创作观,放到90年代当然是没问题的,大家都能理解。

    进入新世纪后,观众们甚至连李云龙这样的角色,都更喜欢“说脏话的、有真实感的”。

    但是,在1979年,萧穗这种太过实事求是并且血淋淋的叙事倾向,却明显与她在复旦中文系的同学们格格不入,太超前了。

    大家因为她是光荣负伤、上过一线的英雄记者,暂时对她礼貌有加。

    不过对她的创作思想,却冷冰冰地保持距离。这让她这半个学期的大学生活,精神上颇为苦闷。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半年前帮过她的顾骜又出现了,而且寥寥数语的沟通,立刻就让萧穗找回了那种久违的亲切感。

    不是因为顾骜的帅或者事业有成;

    仅仅是因为顾骜的文艺鉴赏倾向之开明,就让萧穗心仪不已。

    坐在飞机上,看了一会儿起飞后的景致后,萧穗很快陷入了与顾骜无话不谈的倾诉状态,想把这两个月承受的不理解一股脑儿倒出来。

    顾骜感同身受地说了一个自己身边的例子:

    “你说的我都懂,我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我伯父去了蜀中建设三线,当初他是厂里技术最好的八级车工。而如今呢,时代变了,不用担心打仗了,那些曾经响应号召的人的贡献,也就忘了。

    还不如当初偷奸耍滑留在钱塘、甚至宁可下乡的。如今把农村的地拿出来搞乡镇企业,也比去大山里收入高。”

    虽然这个例子并没有涉及战争和人命,但萧穗觉得与她经历过的一切,在精神冲突上是那么相似。

    她心有戚戚焉地叹息了一句:“这种事情,我们国家有,资本注意的美国也有,难道是全人类共性的悲剧么?还有其他国家有么?”

    顾骜是外交学院的,国际史解读自然非常渊博,加上他前世经常看高大松的《晓说》,见识本来就广,所以下意识就回答:

    “这有什么奇怪的,菲茨杰拉德写的算轻的了,毕竟美国好歹还算有钱。一战同期,英国比美国恶心多了。邱死胖有一句名言:战争时期没有金钱。

    所以英国为了应对财政枯竭,用行政计划经济的手段,给一线军人压了极低的薪酬。但计划只能管得了军人,后方还是市场经济。因为青壮年大量当兵,劳动力短缺,工人工资暴涨,后方病残劳动力的平均工资,都比前线军饷高出三倍。

    所以我要是当初坐在德皇威廉二世的位置上,我绝对可以靠宣传战把英国人搞崩——只要在英军当中强烈宣传,后方逃避兵役的人工资比他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还高三倍,肯定能弄得英军哗变。只可惜威廉二世自己太优待军队、所以没想到这个眼界。

    一战当中,德国是明显的维持军队福利,但压缩国内平民的配给,因为他整个国家无论前后方都是战时计划配给的。英美是当兵的苦,后方的发财,因为他们只有军队被计划了,后方是市场经济的。

    所以英国要因为宣传而崩,必须指望扇动他们的前线军队哗变。而德国要因为宣传而崩,则必须扇动后方的平民,哪怕帝国覆灭之后,德军普遍还是效忠皇帝的。”

    (注:二战中这招对美国就不管用了,曰本人也用过“东京玫瑰”瓦解敌军士气,天天让女声优在电台里吐槽“你们在前线为国流血,后方的资本家在睡你们的女人”,但当时美国已经太有钱了,前后方待遇都很好,所以无法哗变。一战时美军还是比较穷的。)

    萧穗听了,沉重地久久不语,然后一声长叹:“没想到这么普世,还真是一点浪漫的死角都不留,唉。被你这么一剖析,我怎么反而觉得凶残的德国人倒是挺性情的?”

    “别,可别被带歪成德棍,我负不起这个责任。”顾骜笑着制止,

    “我只是希望你开拓一下思维,别觉得自己看到的悲剧有多么惨烈,其实比你遇到过更值得惋惜的事情,历史上一遍遍发生着,从来没有新鲜。如果你多读书,就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了,而是跟我一样冷血。”

    “那还是算了,我就保持现在这种浪漫主义的无知吧。”萧穗歪着脑袋,看着舷窗外的云海,“要是哪天我因为无知再次偏执了,你负责开导我就好。”

    “那你还想赖我一辈子?”顾骜笑道。

    萧穗眼神一闪,半开玩笑地戏谑:“如果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也没关系。我不要名分好了,反正我就给你做个红颜知己,哪天想不开了就找你求开导。”

    顾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施展歪楼术给萧穗催眠,让她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

    太文青是一种病,对灵魂的追求超过了对名分和社会现实利益。

    ……

    两个小时的飞行后,航班降落在启德机场。

    因为天色已晚,顾骜也不想今天就去托关系求见,就打了个车带着萧穗先回自己的住处——也就是他当初让林国栋帮他租的公寓,用来放保险柜、藏那些侯赛因总统送他的文物的。

    公寓位于油麻地。

    为了保密起见,顾骜换过锁之后就没有给任何人钥匙过,公寓也就没人打扫。不过床上都有罩床罩挡灰,把罩子撤了就能睡觉。

    在楼下小店一人吃了一碗云吞面,上楼稍微收拾了一下,已经累了好多天的萧穗就大大方方去浴室冲洗,然后大大方方睡觉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带不锈钢花洒的淋浴,以及浴缸,而且地上铺的不是马赛克,而是瓷砖。

    有两床被子,所以一夜无话。

    足足酣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九点钟才醒来起床,萧穗觉得积劳多日的疲惫,终于一扫而空了。

    顾骜并没有她这么累,所以她起床时,看到顾骜已经坐在阳台上喝红茶了。

    “怎么样?今天有安排么?”

    顾骜抿了一口茶水:“我已经给国内汇报过情况了,上面该打的招呼不会耽误的。邵爵士那边约了明天——你现在身上这一身,太土气了,一点都不像仰慕资本注意世界腐化堕落生活的,我先陪你从头到脚换一身行头吧。既然是搞秘密工作,也要注意包装才对。”

    萧穗看了看自己特地从国内带来的旗袍,本以为已经够漂亮,没想到居然还是被鄙视了。

    她想了想,半是玩味半是挑衅地问:“你给女生买过衣服么?说得好像你知道什么是洋气什么是丑?”

    “没买过,但我就是懂,我们课上有上的,很多事情不一定要亲自做过才知道。”顾骜针锋相对的抗辩。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萧穗尽管被他驳倒了,表情却是暗暗窃喜。

    “原来他从来没给其他女生买过衣服呢……真是好男人啊。”萧穗眼角有些湿润,微微侧过脸去。

    “不许害羞,到了香江之后,你名义上就要装扮成一个愿意被我潜规则的美女编剧,而我则是你的潜在投资人。好好酝酿一下情绪吧——明晚的酒会,可能会有英国人在场的。”

    “那你搂我啊,不然我怎么习惯?”萧穗很是光棍地耍流氓。

    顾骜就搂着小姐姐,信步逛到了旁边旺角的一座shopping-mall里。

    “给你2000美元预算,全身上下都要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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