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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看斗羊场外发感想 吃蒸兔店内遇知音

    土地开发老农闲,骑上电摩四处玩。

    今天之福从未有,来到场畔见从前。

    有脚阳春非空论,关系网络是实谈。

    但愿上帝早发现,莫使愚公腿再残。

    走进生态园,往日物件全。别看东西老,余热未用完。

    吃饭谝闲传,再说改变难。仰头把天望,神仙尚在眠。

    闲话不闲有关联,接着正事继续谈。上文说道:常大伯和保管骑电摩,各人带上自己老婆,大概走了二十来里路,来到了修建不久的关中农耕文化生态产业园。先看了许多不要钱的地方,见到了很多自己用过的,既熟悉、又生疏的老式生产工具。看到了许多自己经过的,既亲切、又感伤的旧时场地。听到了许多自己唱过的,既动听、又激昂的革命歌曲。

    还听保管说了自己从未听过的,既古怪、又实在的笑话故事。使他颇有感触,几度感慨万千、浮想联翩,发表了一连串的感想。

    最后,他们又买票进入了斗鸡、斗羊场地。场地较低,四人站在高处往下看,周围圈着简易栅栏,里边有几个身穿黄衫红裤,头上戴着红帽子的人四下站着,两只浑身卷毛,头上鬈角的大羊就在场地中央。

    他们不知怎么搞的,两只羊就跟斗士似的,互相看着看着就干开了仗。但牠们不会像斗士那样用器械,或者用拳脚,只能用头上那对弯角互相攻击。开始还像斗士那样缓慢地转着看着,瞅机会攻击一下。

    渐渐地越来越快,两只羊没有了喘息的机会,不看部位、没有回合,也不听穿黄衫儿的人大声吆喝。在偌大的场子里跑着、追着,往对方身上猛烈地抵着。周围的观众高兴极了,有地热烈鼓掌,有地放声喝彩;有地高声评论,有地加油鼓劲,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无比兴奋。

    场里两只羊地攻击速度越来越高,用力越来越大,好像仇深似海,非要对方倒下。不大一会,其中一个身上的白毛有一块渐渐红了起来。

    常大伯人在高处看得真切,不由得脱口而出:“啊!受伤了。你们看,那只羊身上出了血啦。大家快喊,快让牠们停下来,不要斗了。”

    厂里的羊还在继续斗着,场外的观众还在看着、赞着,吆喝着。常大伯一个人形单影只、落落寡合,谁也把他的话没当回事。他又一次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一个人退出去坐在别人身后,咋想也无能为力。

    斗羊结束了,保管朝左右看了看说:“呀,咋不见老常哥啦?”

    他老婆也瞅了瞅说:“就是不见人啦,可能上厕所解手去了。”柳枝也看看附近说:“不是上厕所去啦。他那人老是早晨拉屎哩。”

    保管说:“哎呀,中午不拉屎还不尿尿啦。你们坐在这里歇歇,让我出去找找,叫他快些,一会斗鸡就开啦。咱们买了票,不看划不来。”

    保管走出去一看,常大伯一个人低着头坐在后边,连忙走过去问:“老常哥,你咋啦?是不是人不美气?咱赶快出去找医生瞧瞧。”

    常大伯抬起头说:“你看你的热闹,我没有病,就是不想看啦。”

    保管忙说:“哎呀,老常哥,这么好看的热闹你咋不看哩?我还说今天这次钱花得太值啦。转了一大晌,尽看了些啥吗?不是碌碡石头旧房屋,就是老掉牙的烂家具,只有这斗羊最好看、最有意思啦。”

    常大伯说:“看那两个羊舍死忘生地拼命抵仗,你一点都不觉得残忍吗?把自己的高兴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这人不忍心。”

    保管又说:“啊呀,你咋那么多事的哩?啥别人不别人的,牠们是羊,杀多少都不犯法,咋能跟人一样,人杀一个就犯法哩。让牠们抵扺仗怕啥,给养牠们的人挣些钱,让看热闹的人高兴高兴,总比杀了吃肉强吧。快进去看,人不是也比武、拳击、决斗,唱戏、耍杂技叫人看吗。”

    常大伯说:“人早就不决斗了,其他都是演技、比赛哩。现在不是讲和谐吗,不论啥都要和谐相处。人不应该为了自己发财,让羊这么拼命地为他们挣钱。咱们也不该为了自己高兴,让羊受那么大的痛苦,我觉得这样对牠们太不公平了。然而,看的人都那么高兴,一点怜悯心也没有。”

    保管说:“嗨,人世上的世事就是这,不得公平。有钱的,太有钱,肥吃海喝用不完;没钱的,日子难,生病欠账没法还。人都是有好有坏、有官有民,有的高贵,有的贫贱,命运相差甚远,何况是动物哩。”

    常大伯又说:“动物更是相差悬殊,对人有好处,有贡献的家畜命最不好。养大了就杀,食肉寝皮,鸡下一年蛋,人把蛋吃了还要吃牠的肉。而没用处的野生动物则处处受保护,谁要是杀了牠们就犯法哩。”

    他们只顾说话,旁边有人走过来惊讶地说:“啊!是你两个呀!放着热闹不看,坐到人背后谝啥哩?你们还能认得我不?”

    二人同时抬头看着说:“认得,认得,宋百万,你也逛场畔来了?”

    那人说:“还叫宋百万哩,早就成了宋空院啦。不过,现在不空啦,我的地方放你们的东西,一年的租赁费也够我们全家生活啦。经常在家里闲得没事,远处去不起,就在近出逛逛,没想到今天遇见你们啦。”

    保管说:“我们也是闲得没事,把老婆带上到处逛逛,图散心哩。”

    宋百万说:“你们不是在工地上班吗,咋能没事哩?”

    保管又说:“唉,我两个都不干了,我是弄了个麻达事,被人家开消了。老常哥是老伴得了病,自己不干了,在医院把老伴伺候了几个月。”

    宋百万忙说:“啊,老常叔,大婶得了啥病?现在怎么样?你把我的难题解决了,我全家的生活有了保障,大婶有病也该去看看呀。”

    常大伯说:“不用,不用,病早好了,现在就跟好人一样。”

    保管说:“你要看今天就能见,和我老婆在里边看热闹哩。你放着热闹不看在外边跑啥哩?来了几个人,可能全家都来了吧。”

    宋百万答道:“没来,就我一个,转了一圈也没啥看头,就是这斗鸡、斗羊还有点意思。我刚出去解了个手,过来就看见你两个了。”

    保管又说:“老常哥看了一会,觉得这斗鸡、斗羊太残忍啦。一个人出来发感慨,为这些鸡羊抱不平哩,我这不是正劝着他吗。”

    宋百万说:“哎呀,大叔,你这不是自找烦恼吗。为鸡羊抱不平,真是可笑极了。世上的不平无处不有,你不过是个小民百姓,抱得了吗?就拿我那个县长亲戚蔡八利来说,群众都知道他是个贪官,谁又能拿人家怎么样。全县差不多的企业都有他的股份,说不定这个生态园也有。你想,私人有多大的经济基础?如果没有政府支持,不可能弄这么大的规模。”

    常大伯说:“人家弄这事对人民有好处,政府当然要支持哩。如果人民政府的干部不管人民的事,要那么多当官的弄啥呀?”

    宋百万又说:“支持当然是正确的,不过,现在的干部,就没有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支持不是一句空话,得用钱,钱当然是国家的,好处就成了私人的了。各种股份啦、回扣啦,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常大伯说:“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的干部不是没有,像你县长亲戚那样的干部只是个别的,迟早都要受到法律制裁。应该说大多数都是好的,要是没有多数好干部,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改革成果。”

    保管插话说:“是呀,事实胜于雄辩,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的确起了天翻复地地变化,比过去不知好了多少倍,这些成果都不是假的。”

    宋百万说:“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是国家瞅准了方向,制定出了好政策,不是腐败干部的功劳,他们不能把贪天之功赖为己有。国家强大了,人民富裕了,这些都是历史发展地必然趋势。在此期间,干部们都在想尽千方百计把国有资产往自己腰包弄。我那个县长亲戚算啥哩,他只是个毛虫而已,比他小的苍蝇蚊子;比他大的狐狸财狼、老虎恐龙还多着哩。也可以说,从最基层的乡村干部,直到上层领导,没有不贪污的。”

    常大伯笑了笑说:“如果像你这么说,干部都腐败完了,那么多工作谁干呀?政策制定得再好,还是要各级干部传达执行吧。”

    宋百万又说:“不是说腐败干部不干工作,干工作的就不腐败。他们都是公私兼顾、假公济私。正式工作能干几下,心机全用在了谋私利上,职位越高,权利越大,其贪心程度越大。好像国家单位都成了他自己的私有财产,为所欲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把原则、党性根本不当回事。不管多大的单位,谁掌权都用他们的亲属、自己人,通上止下一个样。”

    常大伯正要说话,看台上的观众纷纷后退,像退潮似的流向出口,把他们挤得不能再说。柳枝和保管老婆在人流后边走着瞅着,保管老婆看见丈夫就说:“你两个咋没看哩?出来就不进去啦,嫌不好看吗?”

    柳枝随后说:“咱们弄啥来了,算看着就出来坐到外边,有多少话说不完?要说话在哪里不能说,为啥要出钱买票,坐到人家背后说。”

    保管忙说:“嫂子别怪,我们正要进去,在这里遇了个熟人。工地上认识的,好长时间没见,遇上了能不说说话吗?”

    宋百万接着说:“大婶,我今天把你们的雅兴打搅了,对不起呀!”

    柳枝忙说:“没有啥对不起的,遇上熟人当然要说话哩。看热闹嘛,那都是谝闲传哩,看不看没有啥。想看了明天再来,反正闲着没事。”

    宋百万又说:“大婶,刚才听说你住了几个月院,怎么样,恢复得不错呀!我还说要去看你,既然在这里就不用去了,我今天给咱们管饭。”

    柳枝又说:“不,不,我的病全好了,你看,连一点后遗症也没有,不用看啦。快忙去吧,咱们没有啥关系,咋能要你花钱管饭?”

    宋百万争着说:“谁说没有关系?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大叔把我从犯罪的边沿拉了回来,并且解决了生活难题。要不是他把我闲着没用的地方租给你们果品厂,我们全家守着那么大的产业非饿死不可。人常说‘吃水不忘打井人’,管一顿饭实在微不足道,你们就不要推辞了。”

    常大伯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刚吃过饭,肚子饱饱地没处吃。你该干啥快干啥去,咱们就此告别,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看哩。”

    保管马上向宋百万拱拱手说:“宋师傅,再见啦,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不等对方反应,自己帅先朝出口走去。常大伯和两个女人看看他没有说话,也随后走了出去,只有宋百万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们又转了几个地方,常大伯回头瞅瞅,看宋百万没有跟来就说:“走,赶快吃饭去,早晨吃了几个油糕,转了美美一大晌,早就消化完了。”

    四人走进一条美食街,看了这家看哪家,各种香气汇集在一起也辩不来那个香了。保管走着就问:“喂,你们谁都想吃啥?”

    他老婆说:“花中挑花,挑得眼花,饭太多了,我不知道吃啥呀。”

    柳枝说:“这些面食经常吃哩,尽量找一家咱没吃过的东西尝尝。”

    保管四下看着看着就说:“那边牌子上写着‘兔肉圪垯,唯我一家’。好像比较新奇,不妨过去看看,如果是咱没吃过的东西就尝尝。”

    保管老婆说:“没吃过,这些年来,咱们逢年过节、改善生活,就是割点猪肉,偶尔吃过羊肉饺子、泡馍什么的。谁家过事,出门坐席也吃过鸡鱼、海鲜之类的东西。多少年啦,兔肉从来没吃过。”

    柳枝也说:“我吃兔肉还是小时候的事啦。那时候的人,不管到哪里去,路再远都是靠两条腿走哩。一个村一个村,有自行车也是一半家特别突出的人家。我家有个亲戚上集去时候,嫌走正路太远就从地里走。我记得当时是二月时光,地里的麦子还没起身,棉花也没种哩。他从地里走着看着,空中有个老鹰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盘旋着,突然间冲下来翅膀猛搧几下,接着就用嘴连续鹐着,他估计是老鹰扑住了一只野兔,急忙跑过去大声吆喝。老鹰飞走了,那只野兔已经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他把野兔拾起来想:自己上集不能拿只血淋淋的死兔子,想送回去路太远,就把上集耽搁啦。于是,他就把兔子放在我家上集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兔子还在,自己却不好意思从亲戚家拿走就说:‘唉,这么肥的野兔,你们咋不赶快剥了吃哩?蒸成兔肉圪垯子,一顿都吃不完。’

    我妈说:‘你放在这里的东西,啥话都没说,我敢随便吃吗?’

    那个亲戚又说:‘唉,那还用说嘛,给你拿来就是让你吃哩。你准备锅灶东西,我来剥皮,趁软和着哩,一会就剥啦。’

    我就是那时候吃了一次,觉得很香,和那个亲戚一顿就吃完啦。我妈叫我们少吃些,给亲戚留点拿回去。亲戚看我们没吃够就没让留,说家里人多,拿一点给谁吃的事呀?不如不拿,反正他们不知道。从哪以后再没吃过,现在想起来都是香的,今天遇上了就好好吃一顿。”

    常大伯说:“那时候的人经常饿肚子,平常馍饭都没得吃,偶然吃一顿兔肉圪垯,当然香的不得了。现在吃起来,可能没有那么香啦。”

    保管又说:“别说啦,快走吧,香不香咱们过去一吃就知道啦。”

    一行人走到那间门外的敞棚底下一看,食客不多,大部分桌子都闲着。老板是两个年轻夫妇,看他们来了就热情地招呼让座,介绍他们的美食特色。常大伯问:“小伙子,你们卖的是野兔肉圪垯还是家兔?”

    小伙说:“大叔,我们不敢胡吹,卖的是家兔肉,自己家里养的。如果你们想吃野兔肉,我这小店没有,各位还是另换一家吧。”

    常大伯说:“家兔就家兔吧,要是野兔,我们还不敢吃哩。你要知道,现在的野生动物和人一样,受法律保护着哩,弄不好就得犯法。”

    那个女老板忙说:“大叔尽管放心,我两个是大学毕业生,自谋职业,法律常识还是有的。家里养了点兔子,自产自销,不会作违法的事。”

    男老板又说:“如此说来,各位请随便坐吧,里边外边都行。”

    柳枝朝里看看说:“咱们就坐在外边,少走几步路也是好事。”

    保管老婆说:“对,外边眼宽,也畅快,还能看看其他场景。”

    他们在一张桌子周围坐好,女老板给每人倒了杯茶说:“各位大叔大婶,欢迎光临我店。我这里的兔是自己养的,价钱便宜,每份五元。饭量再大的人,最多能吃两份,外加一碗香菜汤是免费的。你们要多少?”

    常大伯看看众人说:“每人先来一份吧,吃了再看要不要。”

    保管说:“对呀,尝了才能知道,好了再要,不好就不要啦。”

    老板给他们每人端来一碗兔肉圪垯,常大伯最先吃了一口说:“味道果然不错,比猪肉圪垯好吃多了,我觉得量有点小,一份的确不够。”

    保管也吃着说:“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腻。一份只有五块钱,量咋得大哩。现在出来吃饭,十块钱能吃饱就是一般的平常价格。”

    保管老婆接着说:“量小价不大,不够了再要一份就饱了。”柳枝也说:“是呀,一个人吃两份也花不了多少钱,真是物美价廉。掌柜的,你还记得不?咱们那次在鹊桥公园,四个人一顿就花了几百。”

    常大伯说:“那次和他们去的地方是高级饭店,环境优美、服务周到。你看那些女招待多么标致,咱们四个人吃了二三百元,那是最低消费。人家到哪里去,二三百元连小费也不够,都是成千上万的花钱哩。其实,咱们这些平常人,在平常地方吃饭舒坦,去高级饭店反而不自然。”

    保管又说:“是呀,平常地方能吃饱,花钱少,人也畅快。高级饭店都是高级人物去的地方,人家不光是为了吃饭,主要是耍牌子去的。”

    女老板招呼着说:“兔肉要消清吃、慢慢嚼哩。你们老年人牙齿不好,吃着喝点香菜汤,软活了好咬好咽,味道也会更好的。”

    常大伯端起碗喝着嚼着说:“的确如此,这香菜汤还能提味。你们尝尝,真的好咬好咽,味道更佳,爽口极了。人家这店果然很有特色,咱们干脆再要一份。在这里吃饱算了,省得跑来跑去地多受麻烦。”

    大家一致点头同意,就在这时,有人端来一盘切好的猪蹄放在桌子上说:“各位大叔大婶,有人让我给你们端来一盘猪蹄,请慢用。”

    四个人没顾得问话,那人已经走了老远。大家正揣摩着不知怎么回事,又有人接二连三的端来一只烧鸡、一只烤鸭,还有一盘水煎包子,都是匆匆忙忙地往桌子上一放就走。不光他们惊异,把老板和吃客的眼球也吸引过来了。常大伯四下瞅着说:“是宋百万,一定是宋百万。”

    果然,宋百万提着个装得鼓鼓的袋子从远处走来。保管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说:“管他哩,拿来了就吃,给他把难题解决啦,吃顿饭也应该。”

    他老婆跟着说:“是呀,咱没职没权的,不怕他的糖衣炮弹。”

    柳枝接着说:“不怕是不怕,他买这么多东西,咱咋吃得完哩?”

    宋百万走到跟前说:“吃不完不要紧,剩多剩少都是我的,我打包带走就是。”常大伯冷冰冰地说:“那你就都带走吧,我们吃够啦。”

    宋百万却说:“哪能哩,你刚才就说你们吃过饭啦,出来就进了食堂。你们消化地快,吃够了喝点还能吃,我最后把骨头带回去就行了。”

    他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两瓶果啤、一瓶白酒、还有一瓶饮料说:“果啤是两位婶子的,饮料是老常叔的,这瓶西风就是我和保管叔的啦。”

    常大伯还是凉凉地说:“我不喝白酒饮料,有碗香菜汤就行了。”柳枝瞪了他一眼说:“饮料你不是喝过吗,搬扯啥哩。咱又不是干部,人家用不着拉拢腐蚀。他不过想报答一下而已,不犯什么原则吧。”

    保管接着说:“是呀,你不是说过,‘人有敬意,须当领之’嘛。他已经花钱买来啦,咱还是痛痛快快地吃吧,有啥难为情的。”

    常大伯看了宋百万一眼说:“我觉得你现在的经济不宽展,让你出钱管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既然已经买啦,我应该把钱给你才是。”

    宋百万大笑着说:“哎呀,好我的大叔哩。我现在啥心不操,啥事不干,一年几万元的收入,吃不完,用不了,比你有钱多了。买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你还是赶快吃吧,说那些话完全是多余的。”

    保管老婆说:“这么说来,你比退休干部都强。他们老了才啥事不干,一年领几万的工资。你年轻轻地也啥事不干,一年几万,的确比我们有钱。管一半顿饭算啥哩,咱们赶快吃,不够了让他再买。”

    宋百万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包一次性杯子,亲自动手,把果啤饮料给每人倒了一杯,还把烧鸡烤鸭撕开,招呼大家捉起筷子,连吃带喝。

    保管喝了口酒说:“这酒也不错哩,不是假货。咱来骑的电摩,不能喝多了。宋师,你让这里少卖四份兔肉圪垯,叫老板一起坐吧。”

    宋百万立即起身对老板说:“你两个小老板,实在对不起呀。我今天买点东西是报恩哩,没想到影响了你们的收入。来,坐在这里同吃同喝,就当我赔礼哩。还望你们赏赏脸不要推辞,过来坐坐吧。”

    男老板连忙摇着手说:“不,不,你们快吃,没有啥影响不影响的。我们忙,还要算账收钱,招呼客人,实在没时间陪各位吃喝。”

    女老板却说:“你刚才没听哪位大叔说:‘人有敬意,须当领之嘛’。你过去陪客人们喝几杯,说说话,我一个人算招呼着。”

    男老板朝妻子微笑着没说什么,走过来向大家点头示意。常大伯也向他点点头说:“请坐,请坐。小伙子,你们受了十几年寒窗之苦,念到大学毕业不容易呀!现在搞这服务行业,不觉得有点大才小用吗?”

    宋百万倒了杯酒,递到小伙手里说:“坐下,坐下,先喝点再说。”

    小伙接住酒杯,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说:“大叔有所不知,现在不比过去,大学生太多,工作不好找呀。我两个都是学文科的,理想是做个教师、公务员什么的,或者在新闻媒体、出版单位找个对口工作,最不行也要在乡镇政府做个一般干事。谁知到处人满为患,把腿跑断也未能如----。”

    宋百万打断他的话说:“不是人满为患,是你没有关系,头脑也不太灵活。人家就是有名额、有空缺也不会给你,都给自己的关系留着。”

    常大伯说:“现在的大学生多属于事实,你这话有点言过其实吧。”

    宋百万又说:“大叔,你虽然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但没当过干部,对官场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和干部打交道地回数多,知道的当然比你清了。”

    保管老婆对柳枝说:“嫂子,咱又不想知道哪些闲事,抓紧时间多吃些,他们爱说慢慢说去。咱们这把年纪,只要有吃有喝,闲事少管。”

    保管说:“话是那么说,该关心的事情还要关心哩。咱们边吃边说,不要只图说话把吃喝耽搁了,让她们吃完了咱就没得吃啦。”

    男老板想了想说:“他说得有点道理,许多同学成绩不如我们,可人家一个一个都有了理想工作。仔细想来,他们可能是凭关系办到的。”

    宋百万肯定地说:“不是可能,是肯定。我说的也不是有点道理,简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管什么人成为一镇诸侯,首先要做的不是工作,而是编织关系网络,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把重要部门换成和自己有关系的人,有关系的人又用他的自己人。这样一来,各到处的人事关系、工作体制,都成了一张张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啦。蜘蛛守在中间,四面八方尽在掌握之中,工作起来得心应手,违规犯纪的事也没人说啦。”

    常大伯顶着他说:“你和那个县长亲戚不是也有关系吗,他怎么没给你弄个一官半职?咋还把你搞得那么狼狈,最后竟成仇人啦?”

    宋百万接着说:“我那时早超过找工作的年龄啦,他主要是看我会倒腾,想合作挣钱哩。他给我提供的信息的确弄了不少钱,后来他的事越来越大,心越来越黑,巴结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把挣的钱全部投资到工程上,当时手里没钱孝敬,他两个月没有看到刀刀见菜的效果,就把我一脚踢开了。我找了几次连人也见不到,最后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保管插话说:“主要是你那亲戚县长是个别心太黑的干部。大部分好蜘蛛编张网扑捉害虫有何不好?现在不就是到了网络时代吗。”

    宋百万又说:“你说的正好相反,真正的蜘蛛编网捕捉害虫是对的。这些干部蜘蛛编网,捕捉害虫地很罕见,都是用来给自己吸收营养、获取利润的。就拿我村上的支部书记来说,整整当了三十多年,直到老得走不动了才不得不退位让贤。换上来还是他儿子,继续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村上仍旧是铁通般的独立王国,不管啥事都是他们说了算。”

    常大伯又说:“党是领导一切的,人家是支部书记,当然是他说了算。当的时间长,那说明人家工作好,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群众早就把他推下来了。干部不是世袭的,他儿子能够接班当书记,哪也是父亲培养教育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他儿子可能和父亲一样优秀。”

    宋百万说:“好我的大叔哩,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和我抬杠哩?哪位书记之所以能当几十年,主要是人家把关系网络编织的好。”

    保管疑惑地说:“一个小小的村支书,能有几个下属吗,还用得着编织关系网?要想让人相信,就得说出让人相信的理由来。”

    宋百万又说:“村上的网虽然不大,和大网是一个道理,要是没有,他怎么也坐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要是没有,他在村里就不能一统天下;要是没有,他就不能成为村里的首富,全家过上皇宫里的生活。”

    那个男老板说:“他能当那么长时间,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有没有什么诀窍,或者能赚钱的产业?”

    宋百万说:“产业当然有,多半都是亏国家和全村群众的,效益也不是自己干出来的,大部分都是贪赃受贿、巧取豪夺得来的。至于诀窍吗,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咱们还是先吃先喝,肚子不饿了继续说。”

    柳枝说:“你们尽管说吧,关心国家大事,当然比吃饭重要多了。我们妇道人家啥都不懂,光知道个吃,就是吃死了也划得来。”

    保管老婆也说:“就是嘛,人家是男子汉大丈夫,咱算啥哩?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会忧国忧民,更不会当保管,让人家,往回赶---。”

    保管瞪了老婆一眼说:“快吃,这么好的肉也捂不住你的嘴。”

    大家都捉紧筷子,大嚼大咽,端起杯子,抬手就灌。吃了不大工夫,那个男老板忍不住说:“不知人家用的什么诀窍,就能当几十年书记。”

    常大伯大声说:“知道了你也不能干,不用说都是违法的。”

    宋百万也大声说:“一点都不违法。人家是党支部书记,吸收新鲜血液,发展共产党员,壮大党的组织,正是人家的正常工作,分内之事,能违什么法,犯什么原则?可是,他不是按照组织原则发展党员,而是按他的关系网络发展,自己的亲属、相好、听他话的人,不管啥情况都符合条件,一般没有关系、不太听话的人,表现再好也得继续接受组织地考验。这样以来,全村的新鲜血液都是他自己的。换届选举的时候,只有党员才有选举支部书记的资格,每次民主选举,他都能以绝对优势压倒别人。就这一点诀窍,竟使他连选连任了几十年,最后还能让自己的儿子接班。”

    常大伯这才点着头说:“如此说来,的确有点道理,这种情况就跟我村里的老队长一样,当了几十年队长。所不同的一点就是:老队长靠的是根深蒂固的宗族势力,而他靠的则是自己吸收进来的新鲜血液。”

    保管也说:“他这样说就能讲得通了。人家那样做,就是再发扬民主,选个十次八次,书记无疑还是人家的。官场的关系网络就是腐败根源,大小干部地提拔任用,都与这种网络有着密切关系。”

    柳枝插话说:“那还用说吗,一个娃两条腿,是必然的。那个当干部的上边都得有靠山;下边都得有自己的兵将,腐败了就是一溜串子。”

    那个男老板颇有感触,突发灵感,顺口说出一首诗来:

    干部腐败满世间,关系网络是根源。

    安得愚公今再现,先挖贪官背后山。

    保管连连称赞,好,好,不亏是大学生,果然有两下子,这首诗总结得不错。老常哥,你觉得怎么样?和一首吧,只有你有此大才。

    常大伯说:“诗是好诗,内容积极,意境不错,愿望也好。我觉得有点太慢。你们想想,现在已经到了贪官成灾的时候,如果单纯地靠愚公来挖,何年何月才能挖倒?不光咱们等不住,可能子孙后代也等不住。

    我来和一首大家听听,咱们互相探讨,特别是大学生要指点指点。

    人活一生不简单,为官掌权要清廉。

    钱财再多带不走,当留美名在世间。

    可惜浊眼无灼见,贪得赃款集成山。

    唤醒愚公费时久,还得上帝派神仙。”

    常大伯刚一住口,男老板的夸赞之声脱口而出:“好,好啊!大叔才贯二酉,学富五车,这首诗真乃金声玉振也!比我高得多了。自己都达到教授级水平了,还说让大学生指点指点,未免有点谦虚过头了吧。”

    常大伯忙说:“哪里,哪里,我的确只上过初中,腹内没有真才,这首诗无非口耳之学罢了,咋能比你高哩?你们大学生学的东西真不少,吹捧人的词语也是满腔满腹,开口便是,我可是个不爱听奉承话的人。”

    男老板连声说道:“不,不,我这话是肺腑之言,没有奉承之意。你这首诗把现实概括得非常全面,既代表了民众的心愿,要求上帝速派神仙下凡,把世间的贪心、贪念赶快搬走;又给干部们指出了明路,希望他们能够清正廉明,洁身自爱,不要留下千古骂名。短短八句,包藏天下,词语简单,意义深刻;通顺爽口,韵味十足,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呀!”

    保管说:“你才知道,我老常哥才高行洁,闳大不经,虽然文化程度不高,文章写得相当不错,是农民中极为少见的大好人。他这几年写的文章不少,最近还筹划着写农村题材的长篇小说哩。可惜他没有知音,没有门路,也没人支持。自己又没有能力发表,写得再好有啥用处。”

    保管老婆说:“咋没用处,你不是给我说他的文章得过奖吗?在工地上还给你们背诵哩。我听说谁的书只要得一回奖,那就名利双收啦。”

    保管又说:“得奖和得奖不一样,你听说的是人家那些有名气的大文豪,得一回奖就会实至名归、身价百倍。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地老农民,连一点关系、一点名气也没有。那年国家搞了次农民读书征文大赛,他寄去一篇小文章得奖了。发了本获奖证书,奖本成语词典就算完事。我劝他不要写了,出版不了写那干啥?劳心费神又花钱,实在划不来呀!”

    柳枝插话说:“我也劝他不要写了,有时间多休息,出去逛逛。快入土的人啦,下那么大的功夫想弄啥哩,难道还想考状元不成?他老是说爱好,爱好,没想发表,就当消磨时间哩。谁拿他也没有办法。”

    宋百万说:“老常叔不光能写文章,人品也是出类拔萃,超凡脱俗的,一辈子都替别人着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既然不为名利,写的文章发表不发表还不是一样吗。咱们都快点吃,说得再多也不起作用。”

    那个男老板说:“发表不发表不一样。写文章就是为了让人看,让大多数人知道你的观点、你写的那回事,从而受到启发,得到教育。如果只为消磨时间,只为自己看,写得再多、再好也没有多大意义。”

    常大伯说:“道理我知道,不论谁写文章,看的人越多他越高兴。然而,知道能弄啥,自己没有本事发表,没有能力出版有啥办法。但我还要坚持写下去,留在家里以待天时吧。或许后辈上来还有有本事的人,能够把我写的文章发表出去,让后人知道,曾经有我写了这么本书。”

    保管笑着说:“你打算得好长远呀!人常说:‘樱桃吃时月哩’。将来,就算你后世有人,你写的东西早过时啦,出版了也跟不上时代。”

    他老婆接着说:“是呀,以前的衣裳放到现在也过时啦,送人都没人要。新新的、好好的没人穿,到处扔,我把好多新衣裳都烧了火。”

    柳枝无奈地说:“没办法,听说现在出版书要花很多钱。他,他要是把果树赔款不给大家分,出版几本书也用不完。可是,现在,拿啥---。”

    宋百万忙说:“我的产业要是能变成钱,就给大叔无条件地投资。”

    常大伯笑着说:“你只要把贷款还完,不给国家惹麻烦,不给后代加负担就很不错啦。给我出版书,那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能办到的。”

    宋百万说:“我的产业要值好几百万哩,把账还完连一半也用不了。帮你出本书能要多少钱,最多二三十万,我咋能出不起哩?”

    常大伯又说:“几百万是你花了的钱,不说卖不了,就算能卖也卖不到那个数。你那产业,开发来了能赔几个钱,要是不来就分文不值。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衣裳能过时,人也能过时,一本经典好书永远过不了时。孙子兵法到现在都用哩,还有论语、史记、四大名著就不会过时。”

    保管又说:“以后,以后成了一堆白骨,你知道个啥嘛?就算你的后人把书出版了,能获得一笔财富,你用得了吗,享受得了吗?”

    常大伯说:“你这种思想就不对,写一本好书是造福整个人类的,不是造福自己的。古代那些名书作者,哪一个享受到了自己的成果?”

    保管老婆拉拉丈夫的衣裳说:“对啦,你别说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世上的世事就是那样。老常哥说得对,你就别犟啦。”

    那个男老板突然抬起头说:“老常叔,你有没有电脑,会用不?”

    常大伯看着他说:“有倒是有,就是不太会用。在上边看看新闻,搜个电视剧基本可以,其他的啥都不会。家里没有老师,想学也学不成。”

    柳枝看了他一眼说:“没看自己多大年纪啦,还想学啥哩,星星数不清天就亮了。香香地活几天算了,心里再不要五花六花沓麻花啦。”

    男老板又说:“其实,电脑并不难学,只要入了门,自己摸索摸索就可以在上边打字,比你用笔写方便快捷。只要把文章打到电脑里边,就有了你个人的电子版,不管什么文章都可以往网上发。那样搞不用摊多大成本,小说就往小说网站上发,挺方便的,注册个作者就可以了。”

    常大伯想着说:“我对那一窍不通,可能不行吧?年纪大了,记性太差,前边说后边忘的,学啥不容易啦。你们看着方便,我就不同了。”

    男老板说:“老年人记性差属于事实,但对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还是能记住的。你可以试试,一点一点慢慢来,先学打字,只要会拼音,很快就能学会。有了电子版再联系网站,注册作者,人家审核通过就有了你的个人中心。发表了还可以申请签约,签约成功就有稿费哩。”

    保管忙说:“那好呀!老常哥,你能行,可以试试吗。发到网上流传面广,说不定很快就能出名,多少给点稿费,总算你的心血没有白费。”

    柳枝改变口气说:“自己有点收人也好,迟早用着气长、方便。我听说现在问媳妇价大哩很,光礼钱就要十几万,还得有车有房,没爹没娘,不知要花多少钱哩。咱要是没有一点收入,四宝的媳妇就没指望了。”

    常大伯忙说:“快放你的心,咱有那么大的果品厂,四宝问媳妇花钱再多也不害怕。我写书纯粹是个人爱好,希望有人看,没想指望它挣钱,即便发到网上,可能也没啥收入。你们想,在这经济社会里,不管弄啥的都是为了挣钱,开网站的当然也不例外,谁的文章能给网站增加收入才有可能签约。网上看书的全是年轻一代,他们不爱看我写的农村现实小说。农民能在网上看书的根本没有,网站一定不会做赔本买卖。”

    柳枝囔囔着说:“你这话倒是‘裤裆里抹浆子——当然啦。’人家开网站是多聪明的人呀!谁会像你那老瓜怂,专门做赔本买卖。”

    男老板笑着说:“大婶说这歇后语真新鲜呀!大学教授也不可能会说,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还有什么新鲜的,能不能多说几条?”

    柳枝也笑着说:“啥叫歇后语我不知道,这类话都是听我对门快婶说的老话,早就不新鲜了。你要听我还记着几句,二尺大的裤裆----。”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说:“对啦,那种话谁没听过,他是故意逗你哩。”

    男老板忙说:“不,我当真没听过,觉得挺有意思的。你写小说,把这类话用上能增添色彩,农村小说就是要有农村的乡土气息哩。”

    常大伯又说:“这类农村方言、歇后语,的确不少,但用普通话读起来却别别扭扭,总觉得不太顺口,恐怕往网站上发不成。还有很多方言字,字典上根本没有,如果用别的字代替,意思就大不一样啦。”

    男老板说:“这倒是个实地问题,你可以用同音字代替,在本页下边添加注释。农村题材写成方言小说,乡土气息就会更浓厚。目前,这样的小说还不少哩。一个老农民要是能写出来,一定比别人在上。”

    常大伯叹口气说:“唉,咱对网络两眼一摸黑,咋可能哩。有电脑,弄不了也是白搭。现在连一个字也不会打,想得再多能顶啥吗?”

    柳枝说:“祥合不是会吗,厂里那些青年男女,个个都会打电脑。你没事了可以向他们学呀!自己不会就是不会,向年轻娃请教不低搭。”

    保管也说:“是呀,不论弄啥都要不耻下问哩,有啥不好意思的。”

    常大伯忙说:“不是不好意思,咱弄的是闲事,不能耽搁人家。我早想过了,上班时间去问要影响工作,下了班又怕耽误娃们的休息。”

    男老板说:“是呀,在厂里上班很紧张,下了班就那么点时间,七事八事都得做。休假日就回去了,不是出去旅游,就是在家干活,打搅他们的确有点不太合适。我开始也给人家打工,觉得不自由才辞职不干,自己创业,虽然有点辛苦,人却自由得多。在这里搞服务行业,平时有点忙,下雨天没有游人,我两口一点事也没有,只能上网打游戏。如果你下雨能来,我给你先把打字教会,以后再慢慢学着在网上发表文章。”

    柳枝忙说:“算了,算了,下雨咋来哩?要是摔倒了就不得了。”

    常大伯看着她说:“能来,从这里到咱家,连一寸土路也没有,都是平平的大公路,怎么会摔倒哩?我把雨披一穿,电摩一骑就来了。”

    保管老婆对柳枝说:“嫂子放心,公路上没有泥,下雨一点不滑,比晴天还好走,你完全用不着担心。咱们快吃,让他们说去。”

    宋百万也说:“是呀,下雨没有游人,路上的车也少,骑电摩最保险啦。老常叔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没有担心的啥。咱们都吃吧,桌子上的东西不多了,我去给咱再买点什么。要管这顿饭,就得管饱才是。”

    男老板忙说:“快吃你的,在我店里吃饭,咋能叫你再出去买?掌柜的,给这里再来几碗兔肉圪垯,免费供应,一定要让大家吃饱哩。”

    常大伯忙说:“别,别来啦,谁能吃多少,只要把这些吃完就行了。”

    保管却说:“你们这兔肉圪垯的确不错,再少来一点,多了就浪费啦。咱吃就要吃饱,但不能暴殄天物,做犯罪之事。”

    女老板马上端来两碗放到桌子上说:“大家慢慢吃,不够了再拿。听你们谝得怪投机的,我还要招呼别的客人,可惜没时间参加。”

    女老板说罢,又匆匆忙忙地去忙自己的事。他们六个人继续吃着喝着,谝着说着。桌子上的东西越来越少,身子上的肚子越来越饱。最后实在吃不完了,宋百万把桌子上有的没的,全部倒进他的塑料袋里,朝大家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家里有几条狗看护庄园,咱也不能亏待牠们。”

    常大伯看看他说:“家里还有啥值钱东西,就养了几条狗?”

    宋百万说:“咱还能有值钱东西,一个人一个爱好吗。你爱好写文章,我爱好养狗。有两条细狗,无聊了领出去撵撵兔也是很好玩的。”

    他们向老板告辞,老板说:“好,你们再转着看看,渴了累了就来这里歇歇,喝点茶。以后有时间再来,可不要把这里忘了。”

    常大伯取出五十块钱递向他说:“要叫我们不忘,先把这次的钱收了。如果不收钱,那就是不让我们来了。你就不要多说没用的啦。”

    柳枝也说:“是呀,该收多少就多少,你们弄这事也不容易,我们咋能白吃你的。要好,不能马马虎虎,咱就来个老婆算账——节节清。”

    老板不再多说,接住常大伯手里的钱,给他找了二十说:“那好,弄清就弄清,一共六分,我该收你三十块钱。以后下雨就来,给你教打字是免费的,但你来了就要吃饭,吃饭给钱,我还是有收入的。”

    最后,他们留下电话号码就离开了。宋百万陪着再转了一会,场畔里的游人渐渐少了,他们也看时候不早,就和宋百万分别上路,各回各家。

    一天的旅游结束了,常大伯带着柳枝回到村口天还没黑。老蝴蝶看见他们就喊:“喂,老常,过来歇歇,你们今天逛到哪里去了?”

    常大伯不好意思回去,只好下车对柳枝说:“我得过去坐坐,你先慢慢走着回去。逛了一天也累了,你是病人,要早点休息哩。”

    柳枝满不在乎地说:“还病人哩,我的病早就好利索了,走这点路跟谝闲传的一样。你去吧,我回去看看孩子,杏花这几天也够累了。”

    柳枝说着一个人回去了,常大伯来到门房,老蝴蝶的老伴已经泡好了茶。老蝴蝶叫他坐下又问:“今天逛到哪里去了?都看的啥,吃的啥,给我这出不了门的人说说。咱现在眼不能馋,嘴不能馋,也让耳朵馋馋。”

    常大伯喝了口他老伴递过来的茶水说:“我们今天跑了二十多里路,到场畔里逛了一天,看的东西不少,也吃了好几种好吃的美食。”

    老蝴蝶忙说:“都看的啥,吃的啥,快给我说说吧。”

    于是,常大伯便喝着茶,把今天出去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说。老蝴蝶听完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估计得不错,如果没有国家的钱,私人的钱不会那么糟蹋,老农具各样有几件就行了,弄那么多还不是一个意思。什么书案就值七百五十万?要不是这腿,我非调查清楚不可。”

    他老伴嘟囔着说:“腿都断啦还逞啥能哩。你看人家现在,没事了把老婆带上到处逛,啥东西都能看,啥好的都能吃,谁就像你,做啥都得老婆伺候。唉——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了你这个老怪物,临死也别想出去逛啦。就这还想调查谁哩,快到那头调查阎王去吧!”

    常大伯听到这话,难免有点心酸,他沉默了半会才说:“其实,我出去也不是纯粹为了闲逛,想写一部书,没有素材是不行的。咱能指望谁呀?只有自己出去采采风,广泛地搜集了解,才能多掌握一点有用东西。你知道,我这人从来不爱闲逛,到啥地方去也是有想法、有目的的。”

    老蝴蝶说:“你不爱逛属于事实,以前老说出去旅游是拿钱买罪受哩。我和你不一样,就是爱逛,可惜爱逛地逛不成了,不爱逛地却能逛。”

    常大伯安慰着说:“别,别那么悲观,我下次再出去逛,一定想办法把你老两口带上。让你们出去开开眼界,日后死了也不遗憾啦。”

    老蝴蝶笑着说:“带我两口,咋带哩?你那电摩我能坐吗?再不要空口说白话啦。你的福你享,我的罪我受,咱们谁也代替不了谁。”

    他老伴也说:“是呀,就算他能坐,你那电摩能带几个人?”

    常大伯满有把握地说:“这你别管,我这人说到做到。下次要是出去游逛,不管路远路近,我要是不带你们,你,你就给我往脸上唾。”

    老蝴蝶老婆忙说:“不,不,我们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两个现在没心思逛啦,你们想出去就走,不要考虑我们。”

    常大伯说:“我今天认了个师父,想学着在电脑上打字,把文章往网上发,当时出不去。往后有机会,一定忘不了你这个老功臣。”

    老蝴蝶高兴地说:“好,好呀,你要是会打字,能上网就好了,不管啥事都能往网上发。要告贪官污吏也可以,把他们做的事发到网上,一会儿全国、甚至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学会了也给我教教,我要是能学会,那就残而不废,有点用处了。连看门带上网,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呀!”

    常大伯站起身说:“那好,我学会了就给你教,咱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学习,共进退吧。时候不早了,咱们都需要休息啦。”

    老蝴蝶说:“那你快回去吧,出去逛了一天,可能早就累啦。”

    常大伯回到家里,柳枝还在客厅和孩子玩。杏花看他回来就问:“爸,你两个还吃不?”柳枝忙说:“不,我们今天可吃饱啦。”

    常大伯说:“是呀,宋百万给咱买了好几种美食,不要都不行。”

    杏花疑惑地说:“宋百万,宋百万是谁呀?他为啥要买东西哩?”

    柳枝说:“我不知道,都是你爸给咱弄的洋活事,可能又给人家把难事办啦,在哪里碰上了就给我们管饭。烧鸡烤鸭西凤酒,果啤饮料水煎包,买了好几样子。你爸还不好意思吃,我管他哩,买来了就放开吃。”

    杏花又说:“只有你们两个人,放开吃也吃不了那么多。”柳枝说:“谁说两个人,还有保管两口,饭店老板,一共要六个人哩。”

    杏花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走到哪里也能遇上办了事的人。我爸一辈子,给人家办的好事真不少呀!八点多啦,不吃了早点睡去。”

    第二天,常大伯不再逛了,除了给柳枝量血压,经管服药而外,主要时间全用在了写小说上。遇上天阴下雨,他就穿上雨衣,骑电摩到场畔去找他新认识的小师父学着在电脑上打字。老天也好像在帮他的忙,这几天的秋雨特别多,前后十来天时间,他就可以在电脑上打字了。

    学会打字以后,他先把写好的东西往电脑上打,成晌成晌不离电脑,几天几天连大门都不出,晚上常常打到半夜还不睡觉。柳枝希望他能够弄出一点名堂来,自己帮不上忙便自力更生,尽量不去打搅他。

    杏花觉得这样干太过劳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劝着说:“爸,不能这么没黑没明地打电脑,不但伤害眼睛,你的身体也吃不消,上了年纪的人要多休息哩。如果把身体累垮了,那就啥都弄不成了。”

    常大伯边打边说:“对,对,我知道,把这一段打完我就关啦。”

    杏花回房去了,他还在继续打着,好像没有关机的意思。柳枝又说:“掌柜的,关了吧,身体要紧。娃给你说的是好话,你咋不听哩?”

    常大伯仍旧边打边说:“关,关,你先睡。让我把这一段打完,检查一遍,保存起来就关了睡觉。咱的时间不多了,不抓紧点不行呀!”

    柳枝上了床又说:“只要把身体保护好,多活几年看你打多少字、干多少事呀。快睡吧,咱们的领袖都说过没有休息就没有工作的话。”

    常大伯还是看着电脑说:“好,好,我睡,我马上就关了睡觉。”

    柳枝很快睡着了,她从来都是瞌睡方便,丢倒就能睡着,常大伯则是迟迟不能入睡,即便他睡得早,也没有柳枝睡着的早。

    杏花睡到半夜起来经管孩子,看到公公房里的灯还亮着,第二天就给祥合打电话,把他父亲废寝忘食的工作精神作了一次全面汇报。

    祥合赶吃早饭的时候回来给父亲说:“爸,厂里一台电脑坏了,当时啥工作都不好搞。让我把家里这台先拿去用着,修好了再拿回来。”

    常大伯停住筷子说:“可能不行吧,我已经打了好多字啦,要是拿到厂里乱用,我这些天的功夫就白费啦。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祥合又说:“厂里等着用,修好还得一段时间,我没办法才回来拿家里的。你打字是闲事,成不了气候。没事了在上边打着玩玩,就当消磨时间哩,有事了就要给厂里让路。果品厂现在是咱家唯一的希望,咱们一切开资花销都要靠这个厂,你不能为闲事把咱的正事耽搁了。”

    常大伯说:“你要用咋不早点拿走哩?我已经打了好多字啦,花费了十几天的心血,你现在拿走就白白扔了,我心里能不难受吗?”

    祥合忙说:“白扔不了,我回来带着u盘,先把你打的字录下来,保存到u盘里永远丢不了。日后想往啥地方发,u盘往电脑上一插就行。”

    祥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u盘让父亲看,常大伯接在手里看着说:“这么小个东西,里边咋能装几万字哩?别看我不懂得,你蒙不住。”

    祥合说:“我蒙你干啥呀,别看这东西小,里边的容量可大啦。有几十万、几百万字的书都能录进去,不信了我给你当场试试。”

    常大伯反看正看,还是摇着头说:“这里边就能装几百万字的书,简直是匪夷所思。我倒想看看,你把那么多字的书咋往进装哩。”

    祥合等父亲吃完饭,二人一同走进住房,让父亲打开电脑,找出他打的字。祥合把u盘插好自己操作,手指按了几下就说好了。

    常大伯惊异地说:“就那么一下,我还没看清你咋弄哩,十几天打的字就全部录进去了。真有这么神奇吗?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啦。快给我放出来看看,是不是全录进去了?不亲眼看看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祥合说:“这算啥哩,如今是网络时代、信息时代,科技时代,比它神奇的东西太多了,咱这普通群众能见过几个,知道几个。好吧,我现在就给你放。”说着又操作了几下,直看得父亲目瞪口呆,惊叹不已,正是:小小铁核太深奥,大大出乎人所料。不知看到什么事,下回文章更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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