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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回大董事散财成大义 小寡妇敛性得小婿

    都说钱乃身外物,谁家没有难幸福。

    农村偏有傻瓜汉,巨款送人不在乎。

    青春年华不检点,人老珠黄独自哭。

    幸有月老牵红线,荡妇变作好媳妇。

    百姓想安居,改革大势趋,人心没深浅,永远不满足。

    古树是名木,年久变文物。旧村保得住,全托它的福。

    闲话过多没人听,书回正传说事情。上文说道:时代变迁,风起云涌,在继续深化改革的浪潮中,刚起步的渭北实业集团随之土崩瓦解、难以支撑。为此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常大伯心如刀搅,痛不欲生,亲自上县跑了几趟,也是徒劳无功,只能回到家里生闷气,躺在床上不出声。

    附近的乡亲们都来看望,劝他就此罢手,安度晚年,过几天轻松日子。隔壁的玉顺和桃花都忙着果品厂里的事,只有玉柔一个人过来帮忙招呼。

    七寸蛇又说起烂头蝎煽动外村群众,到处跑着上告,想要瓜分小坟岗上果树赔款的无理要求。就在这个时候,村主任也来到常大伯家中。

    在村主任的解说下,常大伯基本明白了改革开放所起到的重大作用。村主任接着旁敲侧击地说出了七寸蛇所言之事,以及干部们的难处。

    在座诸人无不谴责那些无赖的可耻行为,表示绝对不能让他们获得丝毫赔款。常大伯却出人意料地说:“大家何不想想,他们这样做也不是纯粹为自己获得好处,周围几个村的群众都有份,就连咱们这些人也不例外。”

    老蝴蝶赞同说:“是呀,所有的群众在小坟岗都有坟地。就是按他们说的赔钱,那也该人人有份,不可能光给他们赔。”

    柳枝忙说:“你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想把咱们辛辛苦苦种成的果树赔款,给大家分了不成?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如果要那么办,咱们先分家,那些树不是你一个人的,家里人人都有份,你要分拿你一个人的分,我们的分不成。往后啥都弄不成啦,我还要指望那些钱过日子。”

    杏花嘟囔着说:“就是嘛,不管合理不合理,人家想要就给哩,连一点原则性都没有。要那么干,我也不同意,咱家人多负担重,老的老,小的小,光三个孩子长大、上学,要花多少钱哩?还有,还有两个老的,平时看着花钱不大,要是有个什么大病,我们不给你治能行吗?”

    三快婆说:“这就成了你们的家事啦,我们外人无权干涉,我只能说他们想要那些树钱不合理,给不给就是你们的事啦。要说送人就没有合理不合理,五一二大地震,你把仅有的一万元全部捐啦,能说合理不合理吗?这些年来,你为乡亲们办了多少好事,几时要过报酬?你把自己的钱垫上,时间费上、力气出上给大家浇地,谁能说合理不合理。”

    常大伯坚定地说:“我干这事的初衷,就是为了给群众办好事,并不是为了个人发财。烂头蝎的要求虽不合理,但受益者是全体村民大众,只要对群众有好处,就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我家以前遇的那些事情,要是没有乡亲们帮助,能有我李玉常的今天吗?就是这几年弄的事业,如果没有大家扶持,咱一家人再能干,也不可能把事弄成。乡亲们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就是把生命奉献给大家,我也在所不惜。”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柔走到柳枝跟前说:“嫂子,我哥说的可是实话,执法队砸家的时候你还没过来哩,粮拉完了,家里能砸碎的东西全砸完了,都是乡亲们帮过来的,那些东西粮食,到现在都不知是谁拿来的。”

    柳枝说:“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我知道,咱们当初弄这事的时候,他就说是为大家办好事。谁家要是真有困难,怎样帮我都没有意见,把钱让人家这样讹去,人心里就是不憋气吗。”

    杏花也说:“大家对咱家的确很不错,迟早有个啥事,都是铺上盖上来哩。咱把钱要下,送给乡亲们还能落个好,让人家讹去算啥事吗?”

    老蝴蝶说:“哎呀,怎么给还不是给啦,落个好能弄啥。只要真心为大家办事,显示不显示是一样的,群众心里都明白。”

    三快婆说:“老常一辈子不图名,不图利,只为群众好,只要大家能够得到实惠,他心里就高兴。这事咱们插不上话,怎么办就在他自己啦。凭老常的为人处世,他可能早就拿定主意啦。”

    常大伯毅然向大家说:“都别说了,主任,为了调动群众的积极性,尽快搞好这次搬迁工作,小坟岗上那些果树赔偿款,全部给周围的群众分了。我李玉常就是为群众而活着,那些钱也应该让大家得了。”

    村主任看着常大伯激动地说:“老常叔,你能这样决定,我们的工作就好搞多了。你,你真为我们帮了大忙啦。平心而论,那些树的赔偿款完全应该属于你们所有,一般人都不会让步,也就是你这与众不同之人,才能做出与众不同的决定,我代表所有的地方干部谢谢你了。

    我再补充的一点就是,小坟岗上建筑物的赔款纯粹是你家的,果树的赔款应该刨过你摊的成本,剩余部分谁家的坟就是谁的。”

    常大伯说:“那样不行,大部分果树都栽在两座坟墓中间的沟里,具体是谁家的不好算,容易引起争执。干脆按坟分了,一座坟多少都多少,几时把坟迁走几时领钱,这样都没意见,也能提高工作进度。至于刨去成本的话,我看就不用麻烦了吧,那会给算账的人增加工作量。”

    村主任坚持着说:“算账的人就吃的那碗饭,不算账要他们干啥呀?我知道,你那些树苗都是贷款买的,拉粪、栽树用工,花了不少钱哩。到现在银行里的贷款还没有清,你把果树赔偿款都给大家分了,拿啥还人家的账呀?你为我们的工作做了这么大的牺牲,群众得了实惠,我们也要让你过得去哩。所有的群众都富裕了,你一家过穷苦日子也不行呀。”

    常大伯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觉得怎么合理就怎么办吧。我无所谓,就是小坟岗上的啥都没了,祥合的果品厂还在,我的地钱和房子钱,就不能给大伙分了吧?你还担心我会沦为乞丐不成?”

    村主任站起身说:“好了,你们聊吧,我得走了。最近实在太忙,没时间和大家多说,告辞,告辞。哦,对了,老常叔,我还有个事忘了和你说。你以后要是没事,我倒有个好工作,你干着最合适啦。”

    常大伯挥挥手说:“快去,快去,你的目的达到就行了,还给我找啥工作哩?我最近没心思考虑那些事,等以后就绪了再说吧。”

    柳枝和杏花把村主任送出大门,柳枝感激地说:“主任,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说那些话,我们的贷款不知几时才能还上?”

    杏花也说:“我爸那人,心里只想着大家,从来就不替自己着想。你们算账的时候,可不能让我们太吃亏了。你看我家,人多劳少,负担太重,小坟岗上的事业弄不成了,往后的日子还得过呀!”

    村主任说:“放心,你们尽管放心,只要能把闹事的人安顿住,让这项工作顺利进行,账还不是由咱着算哩。我当然会一碗水端平,妥善地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能让我大叔这样的好人吃亏太大。”

    村主任走了,七寸蛇还在客厅里嘟囔着说:“老常哥,你要这么弄事,自己吃了大亏,我那个老瞎怂的阴谋不是得逞了吗。”

    三快婆推推她说:“哎呀,又不是他一个人得好处,能高兴个啥吗?老常一个人吃亏,大家都得好处。他要是拿自己和老常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佩服才怪哩。说不定经过这件事,他还能变好哩?”

    七寸蛇说:“不会,不会,你们别异想天开啦。他那人心太瞎了,对老常恨之入骨,想让他变好,那就是与虎谋皮,绝对不可能的。”

    老蝴蝶补充着说:“我看就是痴心妄想,那家伙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瞎透着哩!想叫那样的人变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玉柔说:“那也不一定,社会在往好地变,人不可能一成不变。”

    三快婆拍拍七寸蛇说:“是呀,你原先不是和他一样吗?那时候,谁会想到你能变成好人。可是,老常以德报怨,一下子就把你变好啦。”

    七寸蛇想着说:“这话也是,我也想让他变好哩。可是,不管咋说他都不听,两口子见了跟仇人似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常大伯帮她出着主意说:“你不能见了他老跟仇人一样,应该对他好一点,应该关心爱护他,让他感觉到家庭的温暖,老婆的重要性。他也是有感悟,有脑子的人,不可能经常处于仇视之中,会慢慢变好的。”

    七寸蛇往出走着说:“那我回去试试,只要他能变好,我,我怎么都行。唉,往后年纪越来越老,经常这样别别扭扭地也不行了。”

    三快婆和她一同走着说:“是呀,人常说:‘少年的夫妻老年的伴。’老夫老妻,经常跟仇人似的咋过日子哩?我两口现在就不抬杠了,都是七十多的人啦,还能活几天,互相忍让、体贴着就过去了。他爱说《西游记》让他说去,我以前爱干涉,现在还支持哩。上了年纪的人,干干自己爱干的事心情好,心里舒坦了身体才能好,身体好了不容易得病。”

    七寸蛇边走边说:“快婶说得是,只要他不再害人,我当然会对他好。回去就按老常说的话办,能好不能好就在他啦。”

    二人说着走着去远了,常大伯家里的人渐渐走完啦。但他的决定却不胫而走,很快在周围各村传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村民们无不赞叹、敬佩常大伯的为人,就连处处与他作对的烂头蝎都由衷地说:“老常,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呀!他比我伟大多了。我这次煽动村民弄事,不过是见他发财不憋气,故意出了个难题而已。谁知道他会做出匪夷所思的决定,把那么多钱给大家分了。这事搁到任何人身上都不行,只有他,只有他这伟大人物才会这么做。我这回真是佩服极了,他的高尚品德使我自惭形秽,从此一定痛改前非,再不和他作对啦。”

    七寸蛇听到这话高兴极了,飞快地跑来说与常大伯听,常大伯也高兴地说:“好呀,这也算一件大好事,咱村里从此再没有坏人啦。你两口也能和和睦睦、互敬互爱,和正常人一样地过日子了。”

    小坟岗上的果树很快清点了,建筑估价赔款了。紧接着,算清了各家的经济补偿,拆完了周围的钢网围墙,拉走了猪圈里的老母猪,铁笼里的黄鼠狼;只剩下那些判了死刑的果树,垂头丧气地站在坟旁。

    常大伯第一个叫人叫车,先把自家的坟墓迁到了上边统一规划的指定地点,这一带的迁坟高潮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小坟岗上顿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穿白挂孝的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有哭有说;吹吹打打的唢呐乐队、洋鼓洋号,一拨一拨,吹拉弹唱,有戏有歌。拉活人、装死人的车辆来来往往,快如穿梭;挖掘机、装载机的响声轰轰隆隆,声震五岳;比过去那些大上民工的会战场面,还要壮观得多。

    至于那些出师未捷必须死,白来世间活到今的果树,谁家坟旁谁处理,能卖的就卖,有用的就挖,没用的举刀挥斧,全部砍杀。它们在常大伯的创始下,来到这里开了花,又在常大伯的带动下,丢了生命回老家。

    呜呼呜呼果树呀,莫要伤心落泪花,生命到头终有死,换个世界再安家。就当没到人间来,就当日寇又侵华,多少生命遭涂炭,多少儿童被屠杀,抗日志士抛头颅,洒尽热血救国家,忠魂白骨丢荒野,谁为他们吹唢呐?将前比后仔细想,迟死早死没有啥。安心随缘飘然去,莫骂人类是傻瓜,并非我们心太狠,大势所趋没办法。呜呼果树呀,咱们再见啦。

    常大伯顾全大局,忍痛割爱,赶年前处理了小坟岗上的一切。过完年又准备带头搬家拆房,农民祖祖辈辈住过的家园,搬起来谈何容易。首先,得找住处,搬家不比临时住人,瞎好租间房子就可以了。谁家没有一大堆过活,家当工具、衣裳被褥、锅碗瓢盆、米面粮食,各种东西一大堆。国家规划的住宅区没有建好,要各人自找地方,这可是个大难题。

    常大伯在家里为难地说:“能找多大的地方呀!这么多东西咋办呀?丢掉舍不得,搬走往哪里放呀?唉,国家要叫搬迁,就得先把房子建好再搬,受麻烦只是一次,这样把人能折腾死。看来,这个头咱没本事带了。”

    柳枝说:“哎呀,这点事就难住了,亏你还是智多星哩。二妮和强子不是把小吃摊子换成了门面房,家里的房子闲着哩。把咱一家子搬过去,不是一河水都开啦,咱们不用找地方,还能给他们看家。”

    常大伯想都没想就说:“你能想到的事,我咋能想不到哩。他们那里离此不远,可能也要搬迁。大妮那里远,一定没在拆迁范围之内,她家的房子不多,咱们搬过去住不下。唉,把人都能为难死。”

    柳枝又说:“不难,不难,那就搬到柳絮弯去,四宝有了工作,轻易不回去,那里盖的房子没人住,咱就搬过去先住着。等杏花接娃回来我就和她说说,问她有没有意见,她如果没有更好的去处,就这么定了。”

    常大伯开着玩笑说:“不行,不行,那我不是成了上门女婿啦,还得带上一大家子。四宝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他要是恋爱个对象领回家,看到咱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不吓得跑回去才怪哩。”

    柳枝也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四宝没考上大学,那个姑娘能看上他。要不是玉顺帮忙,恐怕到现在连工作也找不到。听说现在的姑娘眼头高、价钱大得能吓死人。他还能找个对象,可能这一辈子没指望了。”

    常大伯点点头说:“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根据当前形势看来,凡是前多年强行超生的小子娃,在社会上占的人数太多,造成了男女比例失调的严峻局面,势必会有一定数量的大龄剩男。”

    柳枝着急地说:“那咋办呀?我这个四宝要得后悔死了。他爸为他丢了生命,玉顺为他花了钱、费了心。可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是没考上大学。他要是再成不了家,叫我日后见了他爸咋交代呀?”

    常大伯安慰着说:“不怕,不怕,人死了啥都没啦,谁给谁交代呀?四宝在学习上确实用尽了力,没考上大学不能全怪孩子,那是天赋不够。也就是土话说的‘不是那块料’,先天性的智商不高,后天再努力也很难攻上去。你也不能要求过高,人吗,啥人都有用处,干啥都一样。”

    柳枝疑惑地说:“照你这么说,是我和他爸不行,孩子就念不进去。不怪早听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娃会打洞。’他爸他妈是老粗,生出的孩子就上不了大学,错在父母,怨不得孩子。”

    常大伯继续说:“也不完全是这样,有好多一字不识的老农民,生出的孩子却是高材生,特别优秀。那是他们本来有高智商的基因,因为条件不好,没有开发出来,到下一代的时候条件好了,智力就出来了。其实,人和人的智商相差甚远,智商高的人干高级事,智力低的人干平常事,都是一样生活。也就是土话说的:‘啥货要往啥架板上搁哩,’有智者吃智,无智者吃力,也就是这个意思。啥人都要吃饭,啥活都要人干,人活在世上,能干啥就干啥,只要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就行了。”

    柳枝又说:“你说得不错,是这么个理,四宝要是问不下媳妇咋办呀?咱们这么大的年纪了,就不能把他管一辈子。”

    玉顺刚走进门,听到这话就说:“你别熬煎,车到山前必有路,四宝的媳妇有我哩。胖媒婆不是曾经说过,四宝的媳妇她包啦。我有空就去找她,不是漂亮的、苗条的咱还不要,赖都要把她赖上哩。”

    常大伯也说:“是呀,咱有胖媒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人真是各有所长,胖媒婆在这方面的确有一套,咱们一村没有能比上的人。”

    玉顺接着说:“是呀,世上的人就是这样,各人都有各人的用处哩。不用说平常的人,科学家都是各有所长,有的擅长物理,有的擅长数学,有的在化学上独树一帜,有的在医学上有所建树,有的----。”

    柳枝打断他的话说:“对啦,我知道。是猫,就逮你个老鼠;是狗,就看你个大门;有本事的就当你个干部,没本事的就做你个农民。有福没福,苦辣酸甜,只怪自己没本事,谁也怨不得谁。”

    常大伯笑着说:“对,对,就是这个道理,你说得太对了,既清楚,又明了,而且非常具体。一下说到枣刺坟里去了——扎实极啦。”

    三快婆一脚跨进门说:“扎实个屁,叫我说,都是灵人哄着吃闷人的馍哩。就拿咱村里那些出去当干部的来说,哪一个是凭本事-----。”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说:“行了,行了,又是老生常谈。社会上的弊病任何时候都少不了,别咬住一个干屎块就不放,老拿那些不健康的东西说整体,他们占了便宜也不光彩。你要是真有超人的本事,国家绝对不会把你埋没在农村。人家女强人多得是,你咋不去当哩?非当出力不挣钱的闷怂农民不可?只怪自己没本事,不是干大事的那块料。”

    这个说话从不让人的三快婆马上缄口藏舌,无话可说。自己出生在贫寒之家,自小没有刻苦读书,大字识不了几个,的确干不了什么大事。只配在地里刨土窝,家里做馍馍,割草喂奶羊,勤俭度日月。被常大伯几句话说得自惭形秽,无言以对,脸上难免烧呼呼的。正所谓:

    人人生世都有头,颗颗内在不相同。

    峰上景好无力攀,山下漫步也能游。

    智商有时出先祖,莫怨自己太无能。

    凡人无须进天庭,安心耕田修地球。

    玉顺看三快婆太过尴尬,连忙调和着说:“咱们在一起别抬那些闲杠了,世上的世事就是这样,大部分人都是凭本事、论技术吃饭哩。还有一部分人是靠机会、凭关系脱离农村,进入上层社会。这是社会上难以根治的顽疾,没办法的事情,人家已经把便宜占了,谁也无法改变既成事实,经常说那些话就像触摸牛皮鲜似的,一点作用没有,只能使人感到更痒。因此,对那些事只有知白守黑,置之不理,不要老说没用的话。”

    柳枝忙说:“是呀,咱们这些乡党邻居,在一起住不了几天啦。现在只说要紧的事,需要解决的事,再不要抬那些闲杠了。”

    玉顺接着说:“目前,最紧、最难的事就是找房子搬家,我觉得实在不容易呀,谁家没有一大摊子东西,你们准备往哪里搬呀?”

    柳枝说:“往哪里搬呀,各人打各人的伤心注意呗,快婶有娘家侄子管,不成问题啦。咱这一家子,拖累太大,的确是个难题呀!”

    三快婆这时才说:“是呀,咱说那些话连屁都不顶。在一起住了几辈子啦,突然离开,谁见不到谁了,人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常大伯叹着气说:“唉,在过去的战争年代,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还有遭受大的自然灾害,群众才逃荒在外,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谁能想到,在这国富民强、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百姓还要抛开温暖的家庭,丢掉幸福的生活,拖家带口地搬出去,到处跑着租房居住。”

    这时候,村主任一脚跨进门,兴冲冲地说:“你们不必为难了,我来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咱这村子不用搬迁了!”

    屋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张开嘴巴睁大眼,一时惊喜得无法形容。常大伯第一个说出声来:“啊!政策怎么突然变啦?莫非人家变了挂,不征咱这里的地啦。哎呀,要变咋不早点变哩?可惜小坟岗上的树了。”

    柳枝惊喜地说:“啊,咱正为搬家作难着哩,只要不搬就把活喋了,你还吃了五花想六花,心重得不行。那些树没了就没了,人家没少赔钱。”

    三快婆也高兴地说:“是呀,只要村子不搬迁,咱们就不用分离了。可能是上边感到搬一个村子不容易,不愿看到百姓为难就把政策变了。”

    玉顺估计着说:“不会,不会,可能是县里财政紧张,一时筹不起这么多搬迁费。我听说咱县上已经贷了银行一百多亿啦,以前的账还不了,银行不会再给了。上边没有钱,只能把搬迁的时间往后拖。”

    常大伯疑惑地看着村主任说:“你不是说县上很有钱吗,一个厂子缴的税收比全县农业总产值还多吗?咋能欠那么多外债哩?”

    村主任说:“蛇壮窟窿粗,大有大的难处。那些话未必真实,有人把正常的经济周转,有时就当成欠账啦。县上的财政不比从前,入的多出的大,动辄就是几十亿,欠银行百十亿元,不是什么大事。”

    常大伯吃惊地说:“啥,百十亿元还不是大事,多少才算大事哩?要是财政不紧张,能出起这笔搬迁费,他们是不可能停止的。”

    三快婆忙说:“哎呀,你管他紧张不紧张,他们把钱给到手里咱再搬,不给钱就不动。县上要是真紧张了,你把自己的钱给完也不顶啥。”

    柳枝接着说:“是呀,人家不让搬了不是正好吗,咱们就安安宁宁地住着。你可千万别打给钱的主意啦,咱一家子还要生活哩。”

    常大伯忙说:“去,去,给钱,谁给谁钱哩?我是说县上弄了这么大的事,还欠了那么多的账,真不如啥都不弄,也不用欠外债啦。”

    村主任又说:“哎呀,不是你想得那样。如果啥都不弄,那里来的钱哩?这么多惠民工程拿啥搞呀?干部的工资拿啥发呀?还有---。”

    三快婆着急地说:“还有,如果啥都不弄,钱咋能到干部腰包里去呢?当权派、管事的,还有那些有关系的人怎么发财呀?”

    村主任也着急地说:“哎呀,你们尽说了些啥话吗?真真是快婆说的‘膝盖上边钉掌哩——离蹄太远。’咱们这个村子不搬迁,是那颗皂角树救啦!连东村里也跟着那颗古树粘了光,咱这两个村子都不搬迁了。”

    三快婆兴奋地说:“没想到,没想到那棵树救了两个村,真是神树呀!咱这两个村的人就该给树烧香磕头,把它当祖先着敬上。”

    柳枝接着说:“是呀,老树长得时间太长就有了灵气,不是神树是什么?它真是咱这两个村的救命恩人,就是应该把它供起来。”

    常大伯想着说:“啥神树,可能国家对古树有啥保护政策哩?就跟保护动物一样,不允许随便破坏。咱知识欠缺,对这方面知道得太少了。”

    玉顺接着说:“听说国家有规定,农村的古树名木,有百年以上的就算文物,受法律保护。咱村里这棵皂角树不知有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起码有一百多年了。不然,上边为啥那么重视?我想,能让两个村逃过这么一劫,一定非常珍贵。”

    村主任说:“是呀,据县志记载,咱村里这棵古树起码在三百年以上,经历了几个朝代。考古学家认为它就是活着的文物、化石,在整个渭北地区仅此一颗,简直就是林木资源的瑰宝,是非常珍贵的。

    还说这棵树是自然界的璀璨明珠,藴藏着丰富的政治、历史、人文资源,是整个关中地区文明程度的标志。从经济角度看,它是旅游的重要资源,对发展旅游事业具有极其重要的经济价值;从植物生态角度来看,它是珍贵树木,珍稀和濒危植物。在维生物多样性、生态平衡和环境保护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现已被列为国家级保护文物,两旁的村子就是护树村。这样一来,咱们就省事多了,果品厂也不用搬迁啦。”

    常大伯说:“确实是个好消息,我觉得未免说得太玄乎啦。不就是一棵老树吗,能有那么珍贵?最大的好处就是热天能歇凉,除此以外,似乎没有多大用处。说它是棵稀有的风景树,对发展旅游有所帮助还算有门;和什么明珠啦,政治历史啦、文化经济啦,有啥关系哩?”

    柳枝附和着说:“是呀,它不过和我一样,连一个字都认不得,还说是什么文化资源,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骑着驴割麦子——差得太远了。国家也真是的,有用的东西不当事,没有用的倒成了宝贝啦。”

    玉顺解释着说:“话不能那样说,物以稀为贵吗。钢铁的用处比翡翠大得多,其价值远没有翡翠昂贵,原因就是翡翠太少之故。再拿动物来说,牛能耕地,马能拉车驮人;熊猫有啥用处,什么也干不了,为啥牠能那么珍贵,竟比誉为国宝,世界各国都争着要哩?其原因就是因为牠太缺了,他们国家没有。如果牠像猪那么多,也会像猪一样成为人们的肉食。因此,人家说咱村里这棵老树藴藏着丰富的人文资源是有根据的。”

    常大伯又说:“有啥根据,有啥人文资源,我看都是小题大做、故弄玄虚。不论哪个国家,没有那些没用的东西,国民还不是一样生活哩。”

    三快婆忙说:“哎呀,咱管他人闻狗闻的,只要能把咱们村子保住就是功臣,咱就得敬着它。我赶快出去说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三快婆说着就不见人啦,常大伯也往出走着说:“对呀,我得赶快给果品厂说说,让大家都放松放松,祥合也不用找地方啦。”

    柳枝挡着说:“哎呀,不用跑,你打个电话不就都知道啦。”

    常大伯继续走着说:“还有那些开门面的人,他们最近都慌得不行,正谋划着找地方哩。我赶快过去说说,大家心里就踏实啦。”

    村主任也一同走着说:“我也要到村上去,还有那几个村的事哩。”二人一同走到主任的小车旁边,主任临上车又说:“大叔,我上次说的那个事情,你闲了好好考虑一下。以后没事了,你就不能经常蹲在家里。”

    常大伯挥挥手说:“快上车走吧,先把工作搞好,那些话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办,没有心思考虑别的,等稳当了再去找你。”

    村主任开动他的漂亮小车,没听见响声就不见了。常大伯来到果品厂门前,看见门外坐的老蝴蝶就大声说:“老花,快给大家说说,咱这村子不搬了,果品厂也不用搬了,让大伙安心弄事,不要再为难啦。”

    二铁他爸从三秀的修理部出来惊喜地说:“啊!不搬就好了,我们正为这事熬煎着哩。娃在这里刚闯出名声,远近的人都知道啦,活多生意好,娃也变得开朗起来啦。突然说弄不成了,对娃地打击太大啦。”

    二铁他爸说着从里边拉出一张椅子又说:“老哥,过来坐下歇歇,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吗?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把人高兴得不知所措。”

    常大伯没有客气,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老蝴蝶也用手把轮椅转到他旁边。两边开门面的小老板都出来了,像众星捧月似的把常大伯围在中间。

    有的说:“啊,老天总算开了恩啦,咱们能安居乐业比啥都好。”

    有人说:“可能是什么大干部的良心发现,让群众流离失所太不应该,一句话就把方向扭转啦。咱们得打听出来,记着这位干部的好处。”

    还有人说:“咱管他什么原因,只要保持正常的生活秩序就是好事。当干部的,能够关心群众疾苦就是好干部,不用记都有好名声。”

    常大伯说:“你们估计得不对,国家的政策没有错,改革就是彻底解决三农问题地根本出路,拆掉旧家是让大家走向新生哩。咱这里不拆迁是沾了这棵皂角树的光,它是一棵非常珍贵的古树名木,当重点文物着保护哩。为了保持它周围的原有风貌,两旁的两个村子都不拆迁。”

    人们把目光全都移到皂角树上,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一阵微风吹来,树上枝桠摇曳,展示着多种风姿,人们才觉得这棵老树还有可爱之处。

    三秀泡了杯茶,端出来递到常大伯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常大伯接住茶杯看了看三秀,发现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脸色白净,微微带点红晕,身材好像也壮实了点,一身衣裳整体合体,显得一表人才。

    常大伯不由心中暗想:啊呀,那个经常不见天日的宅男,被自己无意之间撞到,帮他走出深闺,没想到还出脱得这般英俊。要是再帮他成个家,那就好上加好啦。可是,这样的智障男子,谁会嫁给他哩?

    周围的人说了一会,便去各干各的事情,老蝴蝶推了推常大伯说:“喂,你不喝茶想啥哩?门外这么多人,娃只给你到了一杯茶,你还端着不喝,心事重重地胡思乱想。小坟岗上已经没有啦,你再想也不顶啥。”

    常大伯喝了口茶,朝里喊道:“三秀,给你老花叔也泡杯茶。你别看他腿断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说不定对你有大用处。”

    二铁他爸急忙进去泡了两杯茶,端出来递给老蝴蝶一杯说:“老哥喝吧,这孩子有点那个,和正常人不一样,你可别见怪呀。”

    老蝴蝶接住茶杯说:“不怪,不怪,在一块住了几年啦,我还不知道啥吗。这孩子在修电器方面,的确有独到之处,仅此一点,就够他吃一辈子啦。现在的家电越来越多,修理的人却很少,他干这一行最合适。”

    二铁他爸说:“这事还是老常哥指点的,的确适合他干,这几年干得不错,挣了点钱,人也变灵醒了。可是,我的年龄越来越大,还能活多长时间,我要是撒手西归,丢下他瓜瓜实实地咋活呀?”

    老蝴蝶大咧咧地说:“嗨,那有啥哩。人吗,有山靠山,无山自担呗。有你在世他有靠山,没有你了他自然会生活,操那些心干啥呀。”

    二铁他爸又说:“你说得不错,正常人是这样的,他不是正常人呀!唉,不管怎么来的,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娃,总是丢心不下。他自己年轻时能修电器,有收入,生活不成问题,日后上了年纪靠谁呀?”

    常大伯说:“我想给他说个媳妇,有了孩子就把问题解决啦,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人。老花,能不能帮忙想想,那里有和光的人哩?”

    老蝴蝶笑着说:“我看你是异想天开,现在的男女比例失调,媳妇最难问啦。我有个侄子还是大学毕业生,人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就是家里穷点,本人有点言笨,不善于表达,三十多岁啦还问不到媳妇。像三秀这样的人,想给他说媳妇,谈何容易,我可没有那种本事。”

    二铁他爸也说:“的确如此,给这样的人说媳妇,根本办不到,你就别枉费心机啦。他是不该到世上来的人,上天也不允许他娶妻生子。”

    常大伯说:“谁说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啥事都没有绝对的,只要你多留心,善于发现,就有可能遇到合适人。”

    三人在外边喝着茶、说着话,三秀一个人在里边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他们谈了那么多话,一句也没进他的耳朵去。

    突然间,一股异香扑鼻,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三秀,我的电饭锅修好了没有?”三秀专心致志,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电器说:“好了。”

    那个年轻女子又说:“啊,你小子真有本事!这么快就修好了。这回要不是有你,我这个电饭锅又该扔了。以前把多少好电器都扔了,电风扇、电磁炉、电饼铛、电热壶,用了没有多长时间,有点麻达就扔啦。

    那时候,老公月月有工资,啥东西都用新的,扔多扔少不在乎。现在不同啦,老公死了,工资领不成了,只给十几万元就算清啦。就这,他两个儿子还要继承,他们连自己的接班责任都尽不到,还想继承遗产,我怎么能答应哩?官司打了几个月,他们还是没赢了。我是他爸的合法夫人,受法律保护着哩,房子和钱自然归我所有。他父子们要是能把他爸的班接好,保质保量地完成他爸的责任,我兴许能给他几个----。

    哎呀,我说话你咋不听哩?就不能把手里的活放下,咱两个谝一谝吗。人家说了半会话,你连一句都不听,跟个木头似的,真没劲。”

    三秀始终没有抬头,嘴里只说了三个字,‘我没空。’又继续干自己的活。

    常大伯刚才只顾说话,没看到这女人是怎么来的。听她说话好像有点耳熟,连忙朝里看去,尽管只看到个背影,也知道来人是谁了。他连忙站起身,走进里边说:“要红,原来是你呀,自己跑来修电器哩。”

    那女人回头看了看说:“是你,我老公的学生,我爸的大叔,这样的班辈,叫我怎么称呼呀?看到你对我爸我妈的恩情上,也叫声大叔吧。”

    常大伯说:“随你的便,叫啥都可以,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吗?”

    要红叹口气说:“唉,咋得好哩。老公死了,给了十几万元,以后永远没有啦,我不省着用能行吗?以前的电器有点麻达,扔了另买新的,现在只好修修将就着用。保姆早就辞退了,啥活都得自己干。”

    老蝴蝶凑到门边大声说:“老公死了不是还有两个接班人吗,他们接了班也有工资。这几年一直顶替他爸工作着,父子几个服伺你,难道还不到位吗?这些跑腿活,应该让他们小辈跑才是,你老人家----。”

    要红打断他的话说:“对啦,对啦,别提他们没良心的小辈啦。他爸刚死了就闹伙着要分遗产,不但要房子要钱,连我都要分哩。想把我跟他们接了班的工作一样,一人一个月,你说我能答应吗?”

    常大伯肯定地说:“当然不能,他爸的夫人跟着他儿子,伤风败俗,算怎么一回事吗?要是那样,你们的颜面何存,手续咋办哩?”

    要红回答说:“那倒没有什么,现在的人,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没有人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手续也不难办,他死了我就是自由之身,愿意跟谁就跟谁,合理合法,谁能把我怎么样?”

    老蝴蝶又说:“那你答应了就是,为啥还要自己干这干那哩?”

    要红又说:“他两个也不年轻了,力不从心,尽不到丈夫的责任。既是都有儿子接班顶替,那也不是长法,我得为以后打算呀!”

    常大伯生气地说:“你早该为以后打算啦。自己年轻轻的,啥事不能做,啥活不能干,正儿八经地嫁个丈夫,怎么也能过上好日子。你却摊了那么大的底整容,非嫁个干部不可。把家里害得一无所有,债务丛集,父母的日子无法过啦。要不是我收留他们,死到哪里都不知道。

    你自己不管他们的死活,成天跟着几个老父子鬼混,糟蹋国家的钱,过着荒淫无耻地下流生活,做人的良心叫狗吃啦,对得起把你养大成人的父母吗?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现在还能自理,日后老了咋办哩?”

    要红那张俊脸一红一白地变着颜色,嘴里囔囔着说:“我,我以前的生活高级着哩。吃得好,穿得阔,天天日每能快活。----。”

    老蝴蝶接着说:“是呀,老公工资多,啥活保姆做;件件服装美,顿顿好吃喝;金链项上挂,玉镯套胳膊;保健产品贵,化妆不用说;老公年纪迈,儿孙再接着;月月把钱领,天天度蜜月。”

    要红急着说:“是呀是呀,就这他还说我过着下流生活;那么,上流该咋过呀?嗯——要不是见他对我爸我妈好,我就骂他连上下都不知道。不过,他说我对不起父母倒是真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父母,才花钱请了出名律师,和那父子们翻脸打官司。虽然花了点钱,官司总算打赢了,我老公的遗产完全由我继承,他们连边都没沾上。”

    老蝴蝶打着趣说:“你是你老公的合法妻子,受法律保护着,继承遗产是天公地道的事。为啥还要出钱请律师?我看你是钱多得没处用啦。”

    要红咧着嘴说:“你就不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花钱想打赢官司,恐怕连门都没有,他父子们舍不得花钱,官司输了,还得给法院出诉讼费。把他父子气的不得了,从法院回来,几个月都没理我。”

    老蝴蝶又打趣说:“啊呀,几个月没人理你,怪不得见你经常往这里跑。你要是不甘寂寞,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小伙。这里开门面的手艺人不少,那个裁缝有老婆,那个理发师刚结婚不久,还有那些开食堂的、补车胎配钥匙的,卖水果食品的都不合适。就是这个修电器的,堂堂一表、凛凛一躯,青年才俊,年龄相趁,技术也是一流的。让他给你做丈夫,那真是郎才女貌、惟肖惟妙,再合适不过了。怎么样,你的意下如何呢?”

    要红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竟厚着脸皮说:“我就是看他长得不错才经常往这里跑,把家里以前扔了的电器都修完了。给我爸我妈送了几件子,我自己也尽量少花钱,争取省出来为父母尽点孝心。可是,死水怕勺舀哩,再加上啥都涨价,眼看着那些钱越来越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一次从小坟岗回来,看到他在这里修电器,人长得蛮不错的,就经常用言语挑逗他。可是,不管我怎样暗送秋波、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总是不理不睬,跟个机械人似的,根本就不懂得风情。这样的人不行,还是慢慢混着,就凭我这模样,还愁没有通情识趣的男人。”

    常大伯大声说:“混,混,混到几时去呀?你爸你妈老了,还有个女儿哩,你不管都不行,人民政府的法律会干涉你的。可是,你就不可能永远年轻呀!你自己老了谁还能看上,动不了的时候指望谁呀?”

    要红那颗昂着的头终于低了下来,深思好大一会说:“我,我没考虑那么多。就,就是不可能青春永驻,总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天哪,到那时,我,我该咋办呀?大叔,你说得对,我就是不能再这么往下混啦。”

    常大伯紧接着说:“那你就该收心敛性,找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正儿八经地过日子。争取生个一男半女,将来上了年纪就有依靠啦。像你这样放荡下去,只顾一时,不管以后,要不了多长时间,日月不催人自老,花开能有几日红?你那改装脸蛋也不漂亮啦,到那时,谁还会继续和你鬼混?只能孤苦伶仃、坐吃山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哭都没有眼泪。”

    要红像傻了似的愣了半会,慢慢地看着周围的人;过了好大一会,又回头盯着三秀那张脸,像鉴定文物似的看着。三秀还是那样旁若无人,专心专意地忙他的活,对这几个人的谈话,连一个字也没听见。

    要红看了半晌才说:“我,我就是再嫁,也看不上这样的人;起码也得嫁个退休干部,每个月能领工资,生活质量不用说都是高的。他除了修电器而外,好像啥都不知道,我跟他能过个啥生活吗?”

    常大伯又说:“这样的人才是靠得住的人,你看他干啥多么专注,要是娶了媳妇,对媳妇自然也最专心啦。常言道:‘纵有万贯家产,不如薄艺在身,’他修电器的手艺你也看到了,不比退休干部的收入小。”

    要红忙说:“他咋能跟退休干部比呢?人家只要不死,不管活多大年纪,工资一天不少,就是死了,还能领一大笔钱。他能干的时候有收入,老的干不成了,谁还会给他钱?所以说,我只有嫁个退休干部保险。”

    常大伯生气地说:“退休干部,退休干部,你就看上退休干部的工资。可是,你已经臭名昭著啦,人家退休干部,谁还会要你?再说,大凡退休干部都上了年纪,生活质量能高到哪里去?像你老公那样的接班儿子,世上再也不会有了。你只有收心敛性,改变自我,嫁给三秀这样执着的小伙才是最佳选择。你自己既然会做菜、会按摩为啥不干哩,?经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想干,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依我说,你不如嫁给三秀,给他做做饭、帮帮忙,理理财,小两口勤勤奋奋,共同前进。他不知道的你可以给他说,不懂得的你可以给他教吗。两口子只要有一个人会,何愁生活质量不得上去。”

    二铁他爸拉拉常大伯的衣袖,什么话也没有说,常大伯回头看着他说:“别拉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可是,你三秀这样的人,想问个姑娘是不可能的。就算你那两个儿子愿意帮忙,出的钱再多也没人跟他。我看老花说的是一句人话,也是真话,他和要红在一起,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给你生个孙子,那也是最心疼的。

    至于她以前的缺点,你大可不必在意。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只要能够认识到,就有改变的希望。我村里的武大郎你知道吧,他老婆蓝菜花,过去的名声和要红比起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嫁给武大郎,把以前的毛病全改啦。两口子恩恩爱爱,幸福无比,每天做馍卖馍,收入颇丰。后来还加入我老二办的助学会,给自己认了干儿子,日子有了奔头,老两口可有劲啦。你有啥好担心的,只要他两个的好事成了,你不但不用再担他的心,还能跟着享享福哩。”

    二铁他爸又看看要红没有说话,要红一直注意着三秀地一举一动。三秀突然停住工作,站起身长长地出了口气说:“终于搞定了。”

    要红瞅着他的脸说:“定了就订了,那你把电饭锅给我取一下。我都来了半天啦,该回去做饭了。修电饭锅多少钱?把钱给你。”

    要红说着就在包里取钱,二铁他爸走进去说:“不用取钱啦,你修的多,这回给你帮忙。吃饭就不回去了,一个人做饭趁不着,怪麻烦的。隔壁就是食堂,啥饭都有,味道也很不错,在这里一吃省事。”

    要红说:“我现在要尽量少花钱,还是回家随便做点。”

    二铁他爸又说:“一个人能吃多少,饭钱算我的,不用你出。”

    三秀取出她的电饭锅说:“爸,你咋能给她出饭钱?她又不是你儿子。修电饭锅,便宜点可以,不能不要钱,你给十块钱算了。”

    要红取出十块钱交给三秀,二铁他爸说:“三秀,别要钱,人家常来陪你,帮忙是应该的。”三秀还是收了钱说:“该收的为啥不要哩?”

    二铁他爸叹口气说:“唉,你就不能灵活一点,这娃真是死心眼。”

    要红拿上自己的电饭锅说:“这样的死心眼才好。他说得对,该收的钱不能不收;要是把钱不当回事,怎么能把日子过好?”

    老蝴蝶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忽然把大腿一拍说:“好呀,我刚才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和老常的想法不谋而合,咱两个老伙计又尿到一个壶里去啦。不错,这事有门,我就给他们做介绍人。他爸,先买瓶好酒去。”

    常大伯推了他一下说:“去,去,八字没见一撇就向人家要酒,脸皮太厚了吧。只要你把媒说成了,人家自然会请你坐上席。”

    老蝴蝶笑着说:“先要瓶酒把嘴润润,嘴不干了才好说呀。你去忙你的,这事就交给我了,以后结婚的时候,请你坐席就是。”

    常大伯也笑着说:“我知道你愿意干这样的事,看门、说媒两不误,不但有酒喝,也能扬名立万。你老花脑袋没残,这点账还是会算的”

    老蝴蝶看要红拿了电饭锅没有离开,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三秀。他就推推坐在旁边傻看的二铁他爸说:“怎么样?还不表示表示,咱们到隔壁去,先把介绍人的嘴抹抹,别在这里碍事,你咋没一点眼色哩。”

    三秀他爸如梦方醒,马上站起身说:“对,对,咱们到隔壁坐,我请客。”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三秀,你们要是饿了,一块过来吃饭。”

    老蝴蝶用手转着轮椅,和三秀他爸走进隔壁食堂,常大伯走到门口说:“你们慢慢吃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办,咱们就此再见。”

    三秀他爸快步赶出来,双手拦着他说:“你今天就是有多大的事也不能走,快给我往里边坐,想吃什么点什么,我早就想谢谢你哩。”

    常大伯还是硬要走着说:“你请媒人哩,谢我干啥?我的确有事。”

    三秀他爸拉住他不让走,老蝴蝶大声说:“要走就叫走,我一个媒人就行了,叫他来算个弄啥的。快走,快走,没有他我能多吃一点。”

    常大伯走进门说:“你老花叫我走,我还偏不走。要不是有我,你给谁做媒人呀?还没过河就要拆桥,都不怕把自己掉下去了。”说着走进去往椅子上一坐。老蝴蝶仍旧挥着手说:“去,快回去,咋进来坐下了?”

    常大伯板着脸说:“我怕把你吃得憋死了,谁给果品厂看门呀?”老蝴蝶嬉皮笑脸地说:“不咋,不咋,要是把我憋死了,你来接班。”

    三秀他爸说:“行了,别说笑啦,你想吃啥就随便点。”老蝴蝶说:“有老常哩,他不爱麻烦,那就简单一点。炒四个菜,弄个烧鸡,来瓶一般酒就行了。主食吗,先下一斤饺子算吃着,不够了再要。”

    常大伯说:“就这还说简单一点,要是复杂点咋办呀?依我说,每人半斤饺子就很不错了,其他的一概不要。普通百姓吗,生活不要太奢侈,能够隔三差五地吃顿饺子,那还不是好日子吗。”

    老蝴蝶说:“人家不是谢媒吗,和平常不一样。媒酒媒酒,没有酒算怎么回事吗?你还是得席就座,再不要多生枝节了。”

    正在这时,只听沙要红走进来说:“大叔,你们在这边吃,那边没人,我给他把饭端过去。”常大伯他们三个人互相看着,频频点首。正所谓:水到之处渠自成,落花逐浪港湾留。欲知还有什么事,下回接着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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