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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父子“斗”断绝关系

    第二日,韩谦川一觉醒来,却发现还是躺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心道:“莫非我做了一个梦?”忽的肩上又十分疼痛,觉得疑惑,一女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个婢女,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两碗汤。

    韩谦川叫道:“娘。”

    那女人便是他娘韩夫人文水菁,韩夫人道:“谦川,你昨儿出了大祸,可担心死为娘了。”说罢,抱着谦川哭泣起来:“若不是你命不该绝,怕是咱们娘俩就天人永隔了。”

    谦川道:“娘,昨日?那我这伤,是真的?”

    韩夫人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你便忘了不成?你肩上有伤,就躺着吧。”取下汤碗,说道:“听昨天张捕快和孙捕快说,你快被别人打死了,你说说你,这么个年纪,怎么去那烟花场所,真叫为娘也羞死了。”

    谦川笑道:“玩玩嘛,娘,如今我也大了,那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难不成我要像爹一样一辈子迂腐的做他的书呆子?”

    “呸,还说你爹,你爹对你恁的好,可你不珍惜,让他操心,好了,把这汤喝下去,对你好,昨儿你打了别人,又被人打得牙齿都没了,按我说,是活该,快起来。”

    谦川道:“我肩上疼,要娘喂我。”

    韩夫人一笑,道:“好,我的儿子,娘喂你。”

    喝完了汤,韩夫人道:“等会儿你爹要来问你话,你可不要和他吵了。”

    韩谦川一听,立马要起身,道:“快让我走,我死也不愿见他。”

    韩夫人道:“你觉他待你不好?”

    谦川道:“他是我亲老子,怎么会待我不好,只是他总是看不起我,我便要让他知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韩夫人道:“俗话说‘当局者迷’,他是你爹,对你的才能自然得精中求高,若你是个外人,说不得他还会欣赏你一番。”

    谦川冷笑道:“他?他只会看不起我,他一辈子就知道读书,做学问,把脑子都弄傻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不管如何,这次不能淘气了,如果他真的把你赶出去,你让娘怎么办?”

    谦川道:“娘别怕,等儿哪天有了出息,一定把你带出去,不让你受他的气了。”

    韩夫人笑了,心道:“我哪里受什么气啦?这孩子,莫不是被别人打糊涂了,不过昨儿夫君听报说,打谦川的人咱们也惹不起,唉,我这苦命的孩子。”

    谦川见他不说话,晃了晃手,问道:“娘,你想什么?”

    韩夫人笑道:“我先走了,你可乖乖的,你爹就快来了。”

    谦川无心多想,支应道:“我明白。”

    韩夫人刚走几步,便听到急切沉重的脚步声,谦川一听就是韩申的,他书房中便有一言:“不求流芳,学问须天马行空;无望继世,做人必脚踏实地。”他的脚步声一直都很重,谦川则时常嘲笑他这是故作姿态,脚踏实地并不是踏地而响,可韩申面对谦川的质疑,大为光火,反而坚持了这一看法。其实在他自己心中,早已质疑,只是这父子二人,都是万万不肯向对方低头的。

    所以,这韩申在百姓眼中形象越是光辉清明,那谦川就偏偏把自己往另一个方向推。这二人,虽为父子,却亦是冤家。

    韩申一进门,便是问道:“你怎么样了?”

    谦川强自伸了个懒腰:“还不会死,不能顺遂你的意思。”

    韩申坐下冷笑,盯着又是一言不发,谦川被他看得发毛,怒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不是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吗?如何又在进我的府,睡我的床,吃我的药?”

    谦川听了登时气愤填膺,一声大喝未竭,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体内的脏腑呕吐出来。韩申脸上神情有些慌乱,继而又镇定下来,道:“畜生,咳什么?”

    “我吃你的药,给你吐出来行不行?啊……咳咳咳,咳,咳咳咳……”韩申满脸无奈和愤恨交织,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部,道:“你别把肠子咳出来了。”

    “我……”谦川忍住一阵,道:“我就是咳死了,那……那也才好,是不是?韩大人?”

    韩申道:“你不认我这个爹也好,等你好了,就给我滚出去。若是死在这儿,我也当你是安源府的百姓,给你一方墓地。”

    谦川嫌弃的道:“还当我愿意在这儿呆?”

    韩夫人在门外悄悄听着话,忍不住叹息道:“这两父子,从来也不会好好和对方说会儿话。”潸潸而去。

    韩申此刻似乎并不生气了,待谦川不咳了,自己沏了杯茶,悠闲地坐下来道:“我来这儿也主要不是看你好没好,昨儿你运气好,碰到了高人,保住了性命,算是你的造化。”

    “是吗?”谦川咧嘴笑道,看着他如何说。

    韩申道:“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谦川道:“商量?”他惊奇的道:“这家中不从来都是你一人说了算吗?你要商量就去找韩幼婷那个小贱人商量去吧,别打扰我睡觉,要是扰了小爷的清梦,就算你是知县大人,我也照打不误。”

    这实在是个没大没小不折不扣的不孝儿子!

    见他神态并没有多大变化,谦川觉得好生疑惑,却也不敢问,韩申道:“你在我这家中待了十三年,按你的看法,你不是我儿子,就算没有骨肉亲缘吧,但你这十三年吃我的住我的,咱们这笔账需要算一算。”

    谦川大惊道:“你疯了,我是你儿子……算就算,多少钱?”

    韩申微微笑道:“每一年花销都不同,我已经找人清算过了,年约二十贯钱,你一共欠了我二百六十贯钱,其余零零散散我也没算,就给你打个折,算你三百贯。”

    谦川冷笑道:“韩大人还真是会做生意,不做个商人真是屈才了。”

    韩申道:“如何?”

    谦川道:“你放你的狗屁,想让老子白手拿钱给你,想得美。”

    韩申道:“你可说好了,你欠钱不还,我可就有理由抓你了。”

    谦川道:“我反正也不跑,要抓便抓,不过这三百贯钱你死也别想。”

    韩申道:“今早曾少爷来找我,托我给你带五贯银子,说是他资助你的,你想去做什么?哦,也不打紧,我收下了,就算你还欠我二百九十五贯钱。”

    “你……那是子辽给我的,你凭什么扣下?”

    韩申哼道:“你欠我的,自然要还给我,你要钱干什么?还欠了老子这么多债,你能出去这安源府?”

    谦川道:“把钱给我,等我回来,我便把钱还给你,咱们一笔勾销,断绝来往。”

    “走?这么多的账,如果让你走了,我上哪里找人去,你当我三岁小孩儿?”

    谦川说道:“你若不让我走,那这笔账咱们就没得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韩申喝道:“看来你小子不但是个不孝子,还是个刁民,前日打了别人,又在风月场所闹事,少不得等你伤好了,让你尝一尝牢狱之灾。”

    一听这话,谦川心中不断后怕,他生平最怕就是被拘禁起来,叫道:“你敢!可有证据?”

    韩申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况且就算没有确凿物证,但我身为知县,对你个小小刁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不对?”

    “你……”谦川气的嘴唇发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谦川只见韩申神色一柔,奸笑的道:“很简单,我有一个要求,你做到咱们的账一笔勾销,我也不去追究你伤人的罪名,至于你认不认我这个爹,那也由得你。”

    谦川只晓得韩申一本正经,或者对他十分严肃,从来没见他如此对自己说话,一边他年少单纯,这还债的事情也当了真,另一面他果真在此待不下去,若是有机会,定要出去自己闯荡。斟酌了好一会儿,谦川咬牙道:“你说。”

    韩申道:“我听万主簿说,你天生力大无穷,昨儿你推我一跤,又打了人,看来是没有虚的。”

    谦川道:“你说这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在衙门中当衙役,这可太没道理的,在你手下做事,我是不做的,也做不来。”

    韩申严肃的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我,一直想逃离出这个家,我给你这个机会。”

    “如何的机会?”

    “离此不远有个江湖门派名为虎威门,我和你万伯伯说好了,让你去虎威门拜师学艺,我韩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虽不喜读书,我白训你这么多年,如今你不要我管,但你娘却担心,送你去虎威门,让他也放心。”

    谦川笑了笑,道:“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这虎威门我如何进得去?如果我去了,咱们的账一笔勾销了?”

    韩申道:“没错,你万伯伯已经托人跟虎威门呈报了,上去之后能不能入门便看你的本事了。”

    谦川道:“难道我没本事么?”

    “我知小侄有本事,只要通过他们的通考,所以这次虎威门势在必行,那是一个好地方。”万童松走进笑道。

    谦川笑道:“万伯,你和这老东西串通好了?”

    万童松骇然道:“这是你爹,如何能这样大逆不道,对父亲出言不逊。”

    韩申冷笑道:“别,等他出这个门,我就不再是他爹了。”

    谦川反而大声道:“不对,你如今也不是我爹,咱们昨日就断绝了关系。”

    他眼中出现一丝悲哀,却被掩饰了下去,说话的力气都小了些:“说的不错,明日你就启程,跟你娘道个别。”

    万童松欲要说话,韩申挥手,谦川冷哼一声,旋即躺下,韩申低声道:“出去吧,让他好生休养一些,不然明日又得颠簸一阵儿。”

    他叹息一阵,跟着出去了。

    到后园处,万童松见韩申一双眼含泪不出,鼻中呼气越来越重,脸色发赤,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韩申道:“不知为何,有点心酸。”

    他自然知道这种心酸,只不过没深有体会,说道:“这谦川实在太顽固不化了,大人脾气好,如果生在别处人家,打也打死了,他……”

    韩申苦笑道:“不过我也有一件放心事,这孩子倒真是有几分天生本领,昨儿碰到一位侠士,还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内力,十分了得,都说我这孩儿不错,向来这次去虎威门该不会有多大意外。”

    万童松道:“是如此,归良已经在我家中住下,只等谦川明日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不过有一件为难。”

    “什么为难。”

    万童松道:“这次他是来采纳粮食物事,谦川是同他一起走呢,还是另派轿子送去?”

    韩申果断道:“还送他作甚?也不是山长水远,他是去学艺,不是去享福,况且按着他的脾气,断断也不肯让我派人相送,只是暗中叫归良看着他,不要由着他性子胡来,免得惹下麻烦,到外丢了性命,我虽不怕也不痛,但夫人爱他,恐怕又是担忧伤心。”

    “是,我唤归良过来,大人有什么指示,就交待他了吧。”

    “好……”韩申又改口:“不,不用了,你只让他约束着这孽子一点,别让他闯下偌大祸端,便足矣,我如今见了他,便是背脊冒汗,浑身不安,只想着把他快点打走,快出去了也好,至少经历些人情世故,才懂得生活不易。”

    “是。”万童松点了点头,他知韩申一向也是极爱护谦川,只是这份爱埋在心底,不让他懂得,毕竟母爱以慈,父爱以严。

    ……

    谦川本想着去投兵,但年纪太小,曾子辽也曾给他说过,那地方他去不了,况且危险的很,如今有了虎威门这一去处,他岂有个不去的?

    不知为何,他虽然长得不是高大威猛,但天生体格强健,受了罗隼的重击,虽有曹德贵的救助,但就一天的功夫,便恢复的差不多了,生龙活虎,只是肩头略酸,不敢太过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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