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山坳（一）
2003年5月12日，霍市第一中学。
非典疫情越来越严重，有一种惶恐气氛在社会中蔓延，市内很多中小学陆续开始放假，还有一些学生干脆请假去了乡下避难。
一年一班的教室里，空了一大片座位。
“听说了没？二中的政治老师死了！”
“死就死了，又不是我们学校的！”
“是那个叫秦寿的政治老师吗？我也听说了，就在我家对面那栋楼，之前也死了好几个，警察都破不了案，现在已经是咱们市有名的鬼楼了！”
“你别吓唬我，这世界上哪有鬼呀！”
“你就是一只井底之蛙，这世界上什么没有啊？还有外星人呢！”
……
趁老师还没来，大家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聒噪的议论声充斥着教室。
一个带眼镜的男生专注地看着课本，阳光柔和了他稍显稚嫩的清秀面容，给人一种被隔离于喧嚣的安静。
他叫雪夜，出生在寒冷冬季下雪的夜晚，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这时，一个女生喊道：“老师来了，都别说话了！”
霎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班主任走进教室，沉声说道：“今天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鉴于非典型肺炎目前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从今天起，咱们学校也开始放假！”
班主任话音刚落，同学们发出一阵欢呼，似乎放假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也许对于学生而言，放假永远是最开心的事情吧。
但对雪夜这个13岁的少年而言，就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因为，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
别人的童年是什么样子，雪夜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但他的童年，却几乎被黑暗覆盖了。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只有4岁，这些年来一直遭受父亲的家暴，使得雪夜的性格极度压抑。
当家从来都不是温馨的地方，只有痛苦和哭泣，于是雪夜就把自己藏进小小的壳里。
他变得孤僻沉默，不需要朋友，不再向往那些所谓的美好，也不再害怕死亡，唯一的乐趣就是学习。
倒不是他真的认学，只是因为学习好了，他能少挨几次打。
学校放假后，雪夜也像其他人一样回到林场老家，开始了他的“避难”生活。
这是一个只有200多户居民的林场，民风彪悍淳朴，村民收入主要靠畜牧养殖。
雪夜的家境还不错，父亲雪山有一片草场，养了500多只羊，并雇了一个羊倌。
平时父亲都不太管这些产业，只有每年“接羔”、“剪毛”和“卖羊”的时候，父亲才会回来帮忙。
“羊倌”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每天出去放羊，女人在家里做饭，都是很老实的农村人。
雪山对他们很大方，一年给他们8400块钱，夫妻二人平均一个月能赚700块钱，丢了羊只赔一半，比其他牧主好说话。
虽然雪山一再交代这对夫妻，让雪夜多干活，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苦，但羊倌夫妻哪里敢苛待主雇的儿子，对雪夜百般照顾不说，还生怕照顾不周。
只是相比起这对老夫妻，场里的乡亲就显得冷漠多了，见了雪夜都跟躲瘟神似的，生怕他带回来sars病毒。
雪夜性子本就沉闷，不喜与人打交道，也乐得清静，每天捧着书本自习功课，和羊倌夫妻也少有交集。
这一天，羊倌被蛇咬伤了腿，肿的像个大棒槌，不能放羊了。
于是雪夜就成了羊倌，每天跟着羊群后面“捅羊屁股”。
在当地，“捅羊屁股”是一个贬义词，并没有什么隐性含义，一般大人教育孩子，就说“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没有出息，老子就让你捅羊屁股”，其实就是单纯的指放羊。
但总有那么一些猥琐的人，喜欢深刻理解一些民间方言，不过这并不影响雪夜是个纯洁天真的好孩子。
这毕竟是雪岳第一天“捅羊屁股”，羊倌很负责任的交代了一些事情。
“捅羊屁股”没有什么技术性，是个人都会“捅”，因为羊群里总会有那么几只“头”羊，只要捅好了“头”羊的屁股，基本不会捅出大篓子。
众所周知，山羊往往比绵羊淘气，跟只猴子似的喜欢登山上高，爬树打架，还十分挑食，爱吃树叶，对树木破坏较为严重。
所以人们管山羊又叫“山羊猴子”。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林业局规定每户放养山羊不得超过五只。
若是超过了也没关系，顶多罚款，罚到你哭。
交代了“头羊”的事情，羊倌又叮嘱雪夜，现在正是“跑青”的时候，千万别让头羊往南山跑，那里很危险。
其实不用羊倌交代，雪夜也知道南山不能去，毕竟他在这里生活过，清楚一些传言。
据说日本人在南山坳秘密建造了一座军事基地，现在还留有许多“飞机包”，专门用来保护飞机的。
曾经有两个兄弟去南山坳套狍子，发现一座飞机包，就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动了贪念。
日本人会留下什么好东西呢？
还别说，真给兄弟俩发现了一堆“宝贝”，都是一些废旧生锈的武器。
兄弟俩一合计，拿回家卖废铁能卖好几百呢。
其实这俩兄弟也够胆大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有危险性，要是碰到个芥子毒气弹，估计得团灭。
可这人一旦穷到了份上，缺钱、缺老婆、自然也就缺心眼了。
于是两人就招呼了一群小伙伴，赶着牛车去了南山坳，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武器往车上倒腾。
在这些五马倒六羊的小伙伴里面，还偏偏有一个二傻子，那是真的傻，没事就喜欢抠东西，抠脚丫子，抠鼻孔，反正得啥抠啥。
人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可倒好，跑去抠一枚手榴弹，抠着抠着就冒烟了，还惊喜地大喊：“快看，我捡到阿拉丁的神灯啦，不信你们看！”
然后“砰”地一声大响，炸死了三个，炸残了四个，炸傻了两个。
后来派出所对那片区域做了清理，对一些危险物品也做了收缴处理，还提醒村民此地危险，不止有熊出没。
尽管如此，还有不怕死的人跑去探宝。
结果这些人也只找回来一些炮弹，拆又不敢拆，卖废铁人家不敢收，上交派出所又舍不得，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
也有聪明的人，看了《天下收藏》之后突发奇想，把这些炮弹挖个坑悄悄埋在自家的菜园子里，等过个几百年之后，这些东西留给子孙后代就能当古董了。
话说回来，这些事情还是雪夜小时候听说的，究竟南山坳现在怎么样了，他也没去过。
就这样，雪夜骑着家里的小白马，手里拿着小皮鞭，赶着好大一群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非典疫情越来越严重，有一种惶恐气氛在社会中蔓延，市内很多中小学陆续开始放假，还有一些学生干脆请假去了乡下避难。
一年一班的教室里，空了一大片座位。
“听说了没？二中的政治老师死了！”
“死就死了，又不是我们学校的！”
“是那个叫秦寿的政治老师吗？我也听说了，就在我家对面那栋楼，之前也死了好几个，警察都破不了案，现在已经是咱们市有名的鬼楼了！”
“你别吓唬我，这世界上哪有鬼呀！”
“你就是一只井底之蛙，这世界上什么没有啊？还有外星人呢！”
……
趁老师还没来，大家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聒噪的议论声充斥着教室。
一个带眼镜的男生专注地看着课本，阳光柔和了他稍显稚嫩的清秀面容，给人一种被隔离于喧嚣的安静。
他叫雪夜，出生在寒冷冬季下雪的夜晚，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这时，一个女生喊道：“老师来了，都别说话了！”
霎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班主任走进教室，沉声说道：“今天向大家宣布一件事，鉴于非典型肺炎目前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从今天起，咱们学校也开始放假！”
班主任话音刚落，同学们发出一阵欢呼，似乎放假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也许对于学生而言，放假永远是最开心的事情吧。
但对雪夜这个13岁的少年而言，就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因为，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
别人的童年是什么样子，雪夜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但他的童年，却几乎被黑暗覆盖了。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只有4岁，这些年来一直遭受父亲的家暴，使得雪夜的性格极度压抑。
当家从来都不是温馨的地方，只有痛苦和哭泣，于是雪夜就把自己藏进小小的壳里。
他变得孤僻沉默，不需要朋友，不再向往那些所谓的美好，也不再害怕死亡，唯一的乐趣就是学习。
倒不是他真的认学，只是因为学习好了，他能少挨几次打。
学校放假后，雪夜也像其他人一样回到林场老家，开始了他的“避难”生活。
这是一个只有200多户居民的林场，民风彪悍淳朴，村民收入主要靠畜牧养殖。
雪夜的家境还不错，父亲雪山有一片草场，养了500多只羊，并雇了一个羊倌。
平时父亲都不太管这些产业，只有每年“接羔”、“剪毛”和“卖羊”的时候，父亲才会回来帮忙。
“羊倌”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每天出去放羊，女人在家里做饭，都是很老实的农村人。
雪山对他们很大方，一年给他们8400块钱，夫妻二人平均一个月能赚700块钱，丢了羊只赔一半，比其他牧主好说话。
虽然雪山一再交代这对夫妻，让雪夜多干活，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苦，但羊倌夫妻哪里敢苛待主雇的儿子，对雪夜百般照顾不说，还生怕照顾不周。
只是相比起这对老夫妻，场里的乡亲就显得冷漠多了，见了雪夜都跟躲瘟神似的，生怕他带回来sars病毒。
雪夜性子本就沉闷，不喜与人打交道，也乐得清静，每天捧着书本自习功课，和羊倌夫妻也少有交集。
这一天，羊倌被蛇咬伤了腿，肿的像个大棒槌，不能放羊了。
于是雪夜就成了羊倌，每天跟着羊群后面“捅羊屁股”。
在当地，“捅羊屁股”是一个贬义词，并没有什么隐性含义，一般大人教育孩子，就说“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没有出息，老子就让你捅羊屁股”，其实就是单纯的指放羊。
但总有那么一些猥琐的人，喜欢深刻理解一些民间方言，不过这并不影响雪夜是个纯洁天真的好孩子。
这毕竟是雪岳第一天“捅羊屁股”，羊倌很负责任的交代了一些事情。
“捅羊屁股”没有什么技术性，是个人都会“捅”，因为羊群里总会有那么几只“头”羊，只要捅好了“头”羊的屁股，基本不会捅出大篓子。
众所周知，山羊往往比绵羊淘气，跟只猴子似的喜欢登山上高，爬树打架，还十分挑食，爱吃树叶，对树木破坏较为严重。
所以人们管山羊又叫“山羊猴子”。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林业局规定每户放养山羊不得超过五只。
若是超过了也没关系，顶多罚款，罚到你哭。
交代了“头羊”的事情，羊倌又叮嘱雪夜，现在正是“跑青”的时候，千万别让头羊往南山跑，那里很危险。
其实不用羊倌交代，雪夜也知道南山不能去，毕竟他在这里生活过，清楚一些传言。
据说日本人在南山坳秘密建造了一座军事基地，现在还留有许多“飞机包”，专门用来保护飞机的。
曾经有两个兄弟去南山坳套狍子，发现一座飞机包，就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动了贪念。
日本人会留下什么好东西呢？
还别说，真给兄弟俩发现了一堆“宝贝”，都是一些废旧生锈的武器。
兄弟俩一合计，拿回家卖废铁能卖好几百呢。
其实这俩兄弟也够胆大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有危险性，要是碰到个芥子毒气弹，估计得团灭。
可这人一旦穷到了份上，缺钱、缺老婆、自然也就缺心眼了。
于是两人就招呼了一群小伙伴，赶着牛车去了南山坳，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武器往车上倒腾。
在这些五马倒六羊的小伙伴里面，还偏偏有一个二傻子，那是真的傻，没事就喜欢抠东西，抠脚丫子，抠鼻孔，反正得啥抠啥。
人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可倒好，跑去抠一枚手榴弹，抠着抠着就冒烟了，还惊喜地大喊：“快看，我捡到阿拉丁的神灯啦，不信你们看！”
然后“砰”地一声大响，炸死了三个，炸残了四个，炸傻了两个。
后来派出所对那片区域做了清理，对一些危险物品也做了收缴处理，还提醒村民此地危险，不止有熊出没。
尽管如此，还有不怕死的人跑去探宝。
结果这些人也只找回来一些炮弹，拆又不敢拆，卖废铁人家不敢收，上交派出所又舍不得，毕竟是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
也有聪明的人，看了《天下收藏》之后突发奇想，把这些炮弹挖个坑悄悄埋在自家的菜园子里，等过个几百年之后，这些东西留给子孙后代就能当古董了。
话说回来，这些事情还是雪夜小时候听说的，究竟南山坳现在怎么样了，他也没去过。
就这样，雪夜骑着家里的小白马，手里拿着小皮鞭，赶着好大一群羊浩浩荡荡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