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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54

    毓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告别前世,只念今生。那些温柔缠绵还历历在目,睁眼却还是那一间昏房,她趴睡在陶菁床前。

    在梦里让人面红耳赤的放肆过后生什么,毓秀却不记得了,她只看到一个穿白衣的背影,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越走越远。

    房中炭火烧尽,四周温暖不复,毓秀冷的颤,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片黏腻,热汗变了冷汗。

    床上空空如也,陶菁人已不在。

    毓秀心一沉,才想起身,谁知脚下一软,差点摔个踉跄。好不容易扶着床边站稳,四肢却像被人抽干了似的没有一点力气。

    梦境与现实渐渐混作一团,心跳的犹如鼓鸣,她强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立直身子,才想出门,却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里面装的难道是密室机关图?

    毓秀的心一阵狂跳,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信封,却看到信封一角写着“明哲秀亲启”。

    这字迹确是陶菁亲笔,他竟胆大妄为到这地步,敢直呼她名讳。

    毓秀打开信封,里面信纸的抬头明晃晃写着“休书”二字。

    毓秀如鲠在喉,心沉到谷底,她大略读过这一封所谓的“休书”,当中无非是谴责她如何薄情寡性,辜负他一片深情,称缘分已尽,从此相见陌路。

    毓秀揉了揉眼,胸中憋着一口闷气,又将所谓的休书从头到尾通读一遍,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陶菁人去了哪里,又为何要如此。

    毓秀扶着胸口平息半晌,将休书放回信封,折一折掖在怀里,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

    华砚彻夜未眠,天明等到毓秀回房,见她面色如纸,眼神飘忽,以为陶菁人已归去,半晌不敢问一个字。

    毓秀幽魂一般走到房中,挺直身子坐到桌前,冷颜问道,“陶菁人在哪里?”

    华砚被问的一愣,“陶菁不在房中?”

    毓秀抬眼看了华砚,又马上把眼垂了,“可有人看着他的人?”

    华砚一皱眉头,喃喃道,“陶菁若有异动,修罗使不会不禀报,他人真的不在房中?”

    毓秀扶着额头,闭眼说一句,“惜墨若不信,就自己去看一看。”

    华砚站起身出门,召修罗使来小声吩咐几句。待修罗使隐身而去,他又把华末几个叫到跟前,“你们可看到有人出了客栈?”

    华末几个纷纷摇头,“陶菁的小厮守了大半夜,才回下房睡了。他雇的车马停在院中,若有风吹草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华砚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说陶菁不在房中,若他没有出走,人应该还在客栈里,你们悄悄找一找,不要惊动旁人。”

    华末几个领命去了,华砚心里却没有一点把握,修罗使都不知陶菁的下落,单凭华末几个又怎么能找得到。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踪影。昨晚毓秀到他房里之后,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何毓秀回来之后,人再不似从前。

    华砚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别人的感受,可当他面对毓秀时,胸口却压的喘不过气。

    二人各怀心事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修罗使一无所获的消息。

    毓秀心凉了大半,将怀中的休书取出递给华砚,华砚读了,心中万千滋味,“这封信的每一个字都写的刚进有力,实不像出自病人之手。他人能悄无声息地躲开修罗使的眼睛,莫非之前种种病入膏肓的模样,都只是假象?”

    毓秀苦笑着摇摇头,“我与他交往这一年,对他知之甚少,他以往时常出其不意,不依常理办事,我实不知他这一回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地步。”

    折磨二字听在华砚耳里十分别扭,他想了想,却没有问。

    得知陶菁未死,对毓秀来说,是如释重负,还是跌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身为帝王,臣子们抛弃她的方式只能是死别,陶菁还是生离的第一人。

    他用如此诡诈的办法引她落入圈套,深深刺她一刀,再潇洒地转身而去,留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被彻底丢弃的知觉如此明显,她的自尊被撕的七零八落。

    毓秀头痛欲裂,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痛的死去活来,不得已捂着头跌倒在地,身子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挤进一个蝉蛹里。

    华砚弯腰去扶毓秀,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扯开她的一只手点了她手上几点穴位,为她盖上厚厚的被,额头敷上凉凉的帕子。

    毓秀的痛蔓延全身,冷汗流了一头一身,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凉帕子敷到头上,虽半点不减痛处,神智却有些清明,这才勉强睁眼看了看华砚。

    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她看到了华砚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她的眼神,竟让她有些恍惚。

    华砚从前看她的时候,一贯温柔,却只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眼中会多上许多让人心酸的内容。

    或是悲伤,或是为她悲伤,求而不得却要极力压抑。他的两只眼是内心惊涛骇浪的唯一出口,只有在追随她背影或是侧脸时,才敢暂且放下一贯温文尔雅的铁面具,流露内心真正的情绪。

    大概是头痛到出现幻觉,毓秀觉得眼前看她的这个人,是从前的华砚。

    华砚坐在毓秀床边,握住她的手,小声问一句,“昨夜皇上在陶菁房中同他说了什么?”

    毓秀苦笑着摇摇头,本来不想说一个字,不知怎的却开了口,“胡言乱语罢了。”

    “皇上去看他时,他精神如何?”

    他躺在床上时只剩一口气,可之后她被摄入那个梦里,他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似仙似妖,百般纠缠。

    华砚见毓秀不答话,半晌也不敢再问,只等毓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才强笑着说一句,“臣已派修罗使追查陶菁的下落,请皇上宽心。”

    毓秀把头扭到一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一句,“他若真的想走,恐怕不会留下半点行踪痕迹。”

    华砚想劝一句请毓秀宽心,违心的话却难以出口。凭陶菁昨日在修罗使眼皮底下走脱的本事,他要是真心想藏匿行踪,恐怕他也真的无能为力。

    两人沉默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华砚见毓秀双眼紧闭,眉头渐渐松弛,小心取下她额头上的冰帕子,起身退出房去。

    他出门的时候,毓秀并没有睡着,她被浑身撕裂一般的剧痛折磨的上天入地不能,等房中只剩她一人之时,才浅浅呻*吟出声。

    漫长的折磨之后,毓秀陷入半昏半梦,一片迷茫混沌中,她终于回到昨夜梦中的桃花林。

    陶菁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眼波流转,轻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讲完了,说不定你就不记得了,可我还是要讲,我也只讲一次。”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诡异,头与眼睛的颜色更是让人不能侧目。

    “我与白两,还有其他三个是被帝星封印的五异,解除封印逃脱升天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与天神结下血盟。白两运气不好,许了天权星君百年;我的运气好些,与我结下血盟的天神要我做的事似乎很容易。”

    他说完这一句,特意去看毓秀的表情,毓秀一脸迷茫,像是在极力思索陶菁讲的故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陶菁顿了一顿,自嘲一笑,“我原本以为是幸运,直到我对那个与我结下血盟的天神动了心。”

    毓秀心中惊异,瞪大了眼,“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皇上是人君天子,人间帝王都是龙族转世,皇上的身份与众不同,你不止是龙族,还是青龙神座下五龙使之一。你当初被贬下凡间一时的原因……不说也罢……”

    陶菁说到这一句时欲言又止,毓秀望着陶菁的脸,猜到他没能出口的话是这整个故事的重中之重。

    “你要说什么?”

    陶菁的手臂被毓秀抓的生疼,不禁摇头轻笑,“你想不想知道早年间你为何对姜郁有如此深的执念?”

    毓秀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陶菁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一句,“因为你下凡的时候偷了青龙神的一片龙鳞,将它打到与你红线相缠的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姜郁。”

    毓秀惊的说不出话来,陶菁讲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她觉得她听到的只是一个不落地面的笑话。

    陶菁用两根手指轻轻抚摸毓秀的头,“你又知不知道你为何渐渐地就不再喜欢姜郁?因为有人取了他身上的青龙鳞。”

    一句说完,他便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做那件事的人就是我。可若是早知我会对你动情,我恐怕就不会做那样的事了,初衷本是想帮你早日达成心愿,谁知竟弄巧成拙,害得自己受情苦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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