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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希望他死

    十月的江南区早已凄风阵阵,寒风呼啸着扫过空荡的操场,老梧桐树下是一片又一片黄了的叶。

    后勤的大爷扫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将新落下的、被吹飞的叶子重新扫进笤帚里。

    这样的场景,南柯一从四楼的窗户看了很久,直到有些发困。

    二中的操场很少有人,学生忙着角逐更优秀的成绩,除了偶尔在操场打闹的差生,整个操场形同虚设。大爷佝偻的背影是操场上唯一的风景。

    早自习快要结束了,南柯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收回自己的目光,将双眼放在发愣的时间里堆满了整张桌子的试卷上。

    这些试卷有今天的,有昨天的。今天的是自己的,昨天的是别人的。昨天的卷子上贴了一张荧光色的便签:第一名,这些卷子就拜托你啦!

    他不由得苦笑,拿起了桌上的笔。

    扭头的一瞬间,操场大爷的动作变了。他在朝谁招手,然后走了过去。

    操场实在太过空旷,南柯一很容易看见了从另一端朝着办公楼走来的三个人。

    他认识这三个人,江南区刑警支队的警察。上次他们来时,也是这样穿过操场,和大爷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向校长办公室。

    上上次同样如此。

    所以,又发生命案了?

    他忽然萌生出好奇,这一次死的,会是谁?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潘瑞。

    那个吃人魔潘瑞。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竟然生出一丝快意,这种快意很快生根发芽,牢牢扎根在他心里,短短几分钟,他几乎就要认为死的真的是潘瑞了!

    就像长期被压迫的奴隶终于迎来了奴隶主的死亡,项羽的大火烧了秦宫,他拿着那份卷子,握笔的手在发抖。

    随后,中性笔快速涂掉试卷左侧的“潘瑞”二字,直到那两个字变成一个黑洞。可是不够!他都死了,留着一份空白的卷子有什么用?

    没用,活着的时候也没用。潘瑞不需要考上一所好大学,他甚至连考试也不参加。他每天将作业和卷子交到自己手上,只是为了羞辱自己,折磨自己,从来不是为了维持在老师心中每日按时交作业的乖学生形象。

    ”撕拉——”

    卷子被他撕成碎片,连同心里叫嚣着的快意一起撕碎。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纸片,恐惧从碎片边缘缓缓冒出来,理智终于重回他的大脑。

    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撕掉潘瑞的试卷?万一死的不是潘瑞呢?不......万一没有任何人死亡,那些刑警只是来了解两个星期前的案件情况呢?

    潘瑞会怎么对我?

    蒸煎煮,哪一个会比较不痛?

    他讷讷的想,要是潘瑞真的死了,多好。

    “南柯一......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撕掉试卷?”陈老师问他。

    南柯一奇怪的行为惊吓到了班里埋头解题的学生,同样惊吓到了讲台上的班主任。

    “没事......有道题解不出来,急了点......”

    “那也不应该撕卷子呀,你......”陈老师话还未说完,已被南柯一先一步打断。

    “陈老师,我想去你的办公室复印一张试卷,我很快就回来!”

    还不待老师答应,他已经快速收起桌上的卷子,朝着办公楼飞奔而去。

    身后的班级变得吵闹起来。

    “陈老师你偏心啊......”

    “偏心?别人都已经保送了还在绞尽脑汁的解题,你们呢?几张卷子叫苦连天......”

    呵呵。

    偏心。

    如果真的偏心,为什么看不出来自己手中的卷子比别人多了一倍?因为是“好学生”,所以做得多很正常?

    不过,感谢这种所谓的偏心,才让自己有了进入办公楼的机会。

    复印卷子只是幌子,他想知道死的究竟是谁。

    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浮草,他心里怀着期盼和祈祷。

    千万要是潘瑞。

    ......

    “请喝茶。”

    “孙校长客气了,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潘瑞的情况,几句话的功夫。”席墨瞪着悠哉喝茶的郎司真,一手拿着笔记,薄唇微启,“潘瑞在你们学校不算个好学生吧?”

    “学生不分好坏,”孙校长脸上神情淡然,似乎是对学生意外身亡习以为常,“只不过这个学生确实调皮一些,不服管,连进我的办公室,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您还真是个好老师。”

    “许多年不上课了。”

    “咱们还是谈谈这个学生吧,他在学校里有什么死对头吗?”

    孙校长抿了口茶,“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二中的管理两位早已经知晓,学生的本职是读书,二中学生是在读书中读书,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学习上,也就不存在死对头这一说法。”

    末了又补充一句:“虽然范围很大,但是关于潘瑞,你们该去查查社会上的人。”

    “社会上的人?”

    “是啊,他早已经是个“社会人”了。”孙校长点点头。

    席墨会心一笑,又深觉讥讽,“未成年的成年人。”

    “行了别打哑谜了。”郎司真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来我往的套路不适合调查和询问,这个道理席墨永远也不会懂。

    “你要是有兴趣,留下来接着打太极,我四处逛逛。”他说着伸了个懒腰,起身朝着门口走,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孙校长,贵校会画画的学生有多少?”

    “二中的学生都很优秀。”

    “会刺青的呢?”

    “二中的学生从不刺青。”

    “呵,得。你们两个慢聊着,小李,跟我出去透透气。”

    叫做小李的警员被队长点名,忙跟着郎司真出了校长室。

    两人闷头走出来,迎面撞上了抱着一叠卷子从门前路过的学生,卷子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小李忙蹲下将试卷捡起交还给少年,脸上露着歉意。

    “没,没事,我先走了。”南柯一朝着两人点点头,没敢多看他们一眼,快速走到另一侧,消失在楼梯口。

    郎司真点燃烟,目光跟随着少年的背影,神情微妙。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五分,正是上课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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