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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固执

    我连忙在位置上做好,说:汪叔,你讲。

    他抬起头,说:“你知道,我是一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当年来到省城里,红灯区,发廊店特别的多,很乱,很多社会团体,都在逼良为娼。”

    七八十年代,拿着大哥大,暴发户很多,我们现在比较难想象的年代,不像是现在大得那么严。

    他说当时他到省城里,没钱,住了最破烂的出租楼,房间里贴满了旧报纸,就只有一张床的那种。

    那栋楼,住着很多的女人,被楼里的社会团伙,强逼干着招嫖的活儿,地点就在出租屋里。

    办活有时候门都不关,一路过门口,就看到房间里,一对没穿衣服的男女在床上嗯嗯啊啊,那些女性被压在身上,像是死尸一样,都用一种黑暗空洞的绝望眼神,在直勾勾的看着门口,看着汪叔。

    他就认识了当时住在隔壁的很多姐们,都被强逼着卖,那些社会团体的人,有十多个大汉,打她们,骂她们,不把人当人看。

    当时,汪叔是一个很刻板、很腐朽的教书先生,正义感很强,满嘴之乎者也,迂腐到什么程度?当时在我们村里,就满嘴大道理,遭人嘲笑。

    他瘦弱的身体,站了出来指着整栋楼,那些折磨妇女的纹身大汉,正义言辞,满嘴大道理。

    他骂那些人,不尊重女性,不尊重弱势群体,欺善怕恶,欺凌弱小,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欺负男人。

    当时汪叔这个孔乙己,就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

    不过汪叔是一个倔脾气,每一次看到那些大汉,在屋子里打牌抽烟,折磨那些妇女,让她们出去卖,都站出来,继续指着,但每一次都被痛揍一顿,经常性的,身上青一块肿一块。

    他就这样,从我们全村人的笑柄,变成了整栋楼的笑柄。

    楼里时不时有人捉弄他,那些大汉假装听他的大道理,然后听完了羞辱,痛揍一顿,哈哈大笑的离开,还时不时在他的身上撒尿,一边抖着尿他脸上,一边骂:去你妈的之乎者也!

    我听得有些气,又想骂汪叔固执,那么大一个人了,还那么蠢干嘛。

    汪叔没有理我,自己说自己的:“你生活在这个挺好的年代,混乱现在也有,裸贷什么的,但都没有办法体会到那个时代的凌乱,特别是中小城市,当时,我一个隔壁出租屋,一个才十七八岁从村里出来,被诓骗出来卖的女孩儿,叫晓巧.....死了,穿着红裙子,挺可爱的小姑娘,据说是接客太多,然后忍受不住,直接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汪叔颤抖了一下茶杯,有些震颤的说:“当时,我是彻底疯了,跑去和那些大汉理论,结果那一天......发生了我一辈子最恐怖的事情,那些大汉们,给我喂了很烈很烈的春药,哈哈大笑,然后把晓巧的尸体扒光扔在我面前,他们就堵在门口,一直笑,那种笑很残忍,充满了人性的恶意.......那一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很恐怖,很可怕的事情。”

    汪叔的声音,不断的发颤,仿佛又回到了当时。

    我听得沉默,这对汪叔一个十分刻板,要面子的人,是一个很大的创伤。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想象。

    被喂了春药,把尸体扔在房间里,门口一群大汉哈哈大笑的看着他。

    汪叔苦涩的说:“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彻底醒悟了,我变了....我不再用我的语言去试图让恶人改变,我开始......以恶治恶,这个世界,既然无法改变这种罪恶,他有自己存在的道理,那么....我就变成罪恶,去取代他们,最起码,我还有良知,于是我也开了一个发廊店,拉上那些我认识的妹子,一起去做活儿。”

    汪叔经历了很黑暗的事情,正式开始走上了拉皮条的路。

    汪叔流着热泪,十分感慨的说:“得到的钱,是她们自己得了八成,我只拿两成,由于我对她们很好,一瞬间就很多受害的女人聚拢过来,我读书还是有点用的,我用的智慧,慢慢发展了起来,我敢保证,在我手下,没有任何一个逼良为娼,她们都是其他人手下过来的可怜人,我给她们一个庇护所,如果她们想不干,找到了能嫁的男人,我会请手下所有的姐妹,都开一场热闹的欢送会,点上很多层的蜡烛蛋糕,给过生日,这是她们的新生,并且包一个大红包给她。”

    我听得牛逼。

    我刚开始还挺看不上汪叔的。

    我从小,就觉得他这个刻板固执的读书人,一个中年人了,还那么固执,整天满嘴大道理,坚守可笑的儒家思想,活得很累,还变成是咱们村里的笑柄。

    但现在,汪叔在我们眼中可笑的固执,竟然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回报——善有善报。

    他固执的理想,竟然成功了。

    汪叔严肃的告诉我说:“这些年,我还住在那个当年,那个贴满旧报纸的出租屋里,过着一样拮据的生活,就是为了不让金钱腐蚀我的心,时刻记住,年这一栋旧楼里,那些女人的悲鸣,当年晓巧的自杀,那些大汉们,对我的羞辱,让我一直坚守住初心,不变成那种恶心的人。”

    汪叔告诉我说:他除了一套应酬的行头,还有一辆八十多万用来撑牌面的豪车,剩下什么都没有,还是当年一样,光杆一条!

    并且,他手下还有众多姑娘,要多漂亮的都有,不过,他从来不要求她们做陪,恪守清规,从来没有玩过手下的女人。

    他每一次一有色心,就想起了当时路过一个个房间,那些女性柔弱,凄惨的空洞眼神,她们被男人骑在身上,死死望向门口的那种痛苦、悲鸣,深深的剜着他的心。

    “我不能欺负弱者。”

    汪叔坚定的说:“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暴虐,施加在弱者身上,喜欢欺负弱者的只是弱者,那么,我要当一个强者,去欺负强者,保护弱者......”

    我竖起了大拇指。

    汪叔面色有些冷,拍着桌子,骂了一句说:“前一阵子,我看新闻,有个大汉手持菜刀,去幼儿园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这种人,要不是没发生在我这边,不然,我一定干死他!”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对汪叔一瞬间的敬佩,来到了极点。

    这汪叔的拉皮条,却拉得仗义!拉得有人性!

    我想,汪叔是一个大智慧的人,他经历了那么多,知道人性的黑暗不可能杜绝,他才想明白了,只能做着黑暗的活儿,行仗义之举。

    汪叔对我说:“我当时,开着车回乡,是想宴请乡亲父老,顺带资助一下,反正我的钱,大部分捐了出来,捐哪里不是捐?我要给我村里建一所希望小学,修路,盖房子,谁知道我的老婆......”

    汪叔说他当时气疯了,骂了自己的老婆,结果当时受不着气,跳河自杀。

    后面的事情,我们也就知道了,给儿子验血,发现竟然是他自己的种。

    “我当时,都没有回过一次家,媳妇儿怀孕生了孩子,还是我自己的种,隔空受孕,这是第一件怪事。”汪叔说这第二件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让我们别吃惊,别笑话。

    我笑了笑,说汪叔,我们见过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没有笑话不笑话的。

    汪叔跟着我们到了里面的纹身室。

    他就开始脱衣服,把衣服和裤子都脱了,就穿着一条大红色的四角裤,汪叔一脱衣服,我们才发现怪事。

    他的身上,长满了一张张男人痛苦的鬼脸。

    这张张脸,怨毒,扭曲,一块块的粘合在一起,足足上千张鬼脸,杂糅,布满了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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