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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帕上牡丹

    林间的清晨,寒意侵染得迅猛。夏桑一个瑟缩,即便盖了厚厚的被子衣裳,还是被冻醒了。

    “夏姑娘你醒了。”萧娘娘的面色看上去比昨日还要不好得厉害。

    夏桑注意到,案台上,白色烟气未散的蜡烛下,那块帕子上的牡丹已经全部绣好了。

    明明昨天晚上的时候还不太成形:“是啊!奴要回宫了。”看来,是为了这个牡丹的花样,整整一夜未眠才是。

    夏桑麻利地穿上了刘伶的一身衣裳,反复确认了不会让人发现什么马脚之后,才行礼告辞:“我们娘娘回头定会重谢于萧娘娘的,奴就先行告辞了。”

    屋外的小院里水声不断,那是萧嬷嬷又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冷澈的井水上来,洗着几件瞧着就很是眼熟的旧衣裳。

    一切都没有变过,好像时间被推回了昨日。夏桑径直绕过弯着腰身下蹲在木桶旁边的萧嬷嬷,对于其人连贯的动作也没有在意。

    萧嬷嬷忽然捞起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往空中就是一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却是洒了刚好路过的夏桑满满一身。

    虽不至于浑身湿了个透,但也是湿漉漉的感觉瞬间贴紧包裹了肌肤上下的每一寸。冰冷的触感传遍了全身,这让夏桑打了个寒战,可是彼时自己心里的火气却是得了这从天而降的水花的助力,才大涨了起来。

    夏桑搓着自己干枯瘦弱的手臂:“你不过是个婆子,凭什么泼我水?”

    “夏姑娘真是对不起,老奴头昏眼花,手脚还不受控制。”现在不难看出,萧嬷嬷是铁了心地要与夏桑作对:“要是得罪了您呐,您大可以就此离开。何苦在这里找气受呢!”

    “你!”夏桑想要破口大骂回去,可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清晰站定。再是不平,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萧嬷嬷,你少说几句。”萧娘娘随意抓了案上的一方手帕过来,一边替夏桑擦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边劝慰着夏桑:“夏姑娘,你也别同她置气。时辰不早了,还是切莫误了正事才是。”

    知道她们是一伙的,夏桑含糊接过萧娘娘递来的手帕,又心不在焉地抹了一把脸上尚还存在的冰水:“奴告辞。”

    走出好远,直到快接近宫门的时候,夏桑才翻出来了帕子,那帕子上的牡丹正是昨夜萧娘娘临时绣完的。

    不得不说,能当娘娘应该还是有什么一技之长的。就拿萧娘娘来说,这女工技艺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什么时候出宫,再什么时候入宫,都是提前算好了时辰的。夏桑早早地来到了宫门处,为的是不至于错过时辰一再陷入被动的局面,可眼下却只能躲在侍卫们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时机。

    直至腿也站酸了,倚着墙壁的肩背也乏了,这才恰逢了每日出宫负责采买的一队人马要入宫门。

    夏桑很快整了整衣襟,快步跟在了队尾的位置。宫里各殿中总是分工明确,负责着日常主子们所需的一应俱全。

    像这样的队伍,侍卫们每日都要见过数回。按例查得最严,却最是不严的一类人便是他们。

    毕竟每一支队伍,若真要按流程严查起来,耽误了事情,其实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侍卫们分立两侧,逡巡的目光稍显呆滞,其实他们此时的存在不过只是些摆设而已。出入宫门的宫人,人多人少,只要没有大量的变动,根本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察觉。

    但即便如此,夏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跟在队尾的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清浅起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宫门,掐准了时辰,夏桑不忘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盒拿在手上,这才继续装成刘伶的模样。

    不得不说,即便是陛下亲谕又能如何,大部分的人不过都是有眼无珠而已。

    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之下,被人互换了身份,还从数只眼睛之下大大咧咧地晃过来晃过去,都没有一个清醒的人能发觉。

    “站住!”夏桑正在自己的心里好一顿嘲笑,未料,还没有笑够,一路顺顺利利的她却是便被人拦下了。

    夏桑不敢回话,更不敢做出什么举动,便是她的伪装再好又能如何?男女有别,她一旦开了嗓,这事就是败露了。

    “这什么?”其实向她走来的侍卫不过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可不在其位的夏桑却并不识得。只当是自己的伪装有哪里的不妥。

    她怯怯地拎着食盒凑了上前,头却更低得低,连一句整话都不能回。只是尽量用粗声粗气的声音仿了一下男人该有的样子:“送膳。”

    “送膳就送膳,这么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夏桑还是引人注目了起来。

    幸而一夜未归的夏桑在这里并不是孤立无援,一直等着她的寒霜彼时从远处过来,催促着她道:“你们御膳房今日行事好不利落,娘娘都饿了。”

    侍卫这才松了口,退了半步,往旁边让出了一条路来。

    夏桑欣喜地拔步离开,却忘了乐极生悲的告诫。她并未注意到一大团白色的柔软的东西从自己的袖口当中滑落跌到了地下。

    最是靠近夏桑的侍卫眼尖,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方白色的帕子,拿捏在手里还忍不住掂了一掂:“这什么情况?一个男的,还藏这种东西?”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另有侍卫凑了过来,很是无所谓的态度:“宫里私相授受的事情还少吗?这年头,便是一个太监都能有对食。”

    “也对。”侍卫摩挲着上面的牡丹花样,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都快翘上了天:“你别说,这不知道是哪个宫女,手还真巧。你看上面的花样,针脚真叫个细啊!”

    “细?细也不关你的事。”另来的侍卫明显志不在此,他只关心这帕子来得是如何的莫名其妙:“说实话,这帕子如何处理?”

    要还回去吗?是私人的物品,那来人不过也是御膳房派来送膳的,他们就这样吞了一块帕子,其实是说不过去的。

    “那等他出来再说。”侍卫将帕子在手间攥了一攥,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居然有点不大乐意。

    堆满了杂物的房间里,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紧接着便是从那门缝当中漏进来的一缕一缕金色纤细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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