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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斗,必有生死

    齐孤鸿有时候会想起一些自己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比如说,斗鸡,斗鸟,斗蟋蟀。

    当年齐家刚禁蛊不久时,家中门徒时常闲得无事可做,大家便凑在一起找乐子,其中一些较为流行的事情,就是斗点儿什么。

    斗,是男人的爱好,从远古时代开始,力量就是男人强大与否的象征,而为了证明力量,就必须要比出来个输赢,这就是男人天生斗性的来由,不能自己亲自露胳膊挽袖子上阵,斗点儿别的,也总是能解馋的。

    只不过这种找乐子的方式在齐家只是流行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就在齐秉医的命令之下宣告终结。

    齐家族长齐秉医有命,不管是斗什么,只要沾上这个“斗”字,便一概禁止。

    有人在暗地里讨论,齐秉医之所以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大概是这个“斗”字,会让他联想到斗蛊,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齐秉医后来对齐孤鸿解释过,为什么不许他们斗来斗去呢?因为这斗,就是比拼,既然是比拼,就要分出上下,分个生死,赢的那一方倒是好说,欢天喜地,可输家怎么办?输掉的若仅仅是鸡是鸟也就罢了,可一旦养成他们这种斗性,将来就会死人。

    地上的那两只蜈蚣,就让齐孤鸿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极为难得才有幸看到的斗鸡,他始终记得,那只斗败了的鸡被胜者生生咬破了喉咙,鲜血染红胸前的羽翎,嘶鸣声中满是不甘。

    齐孤鸿的思绪有些混乱,他对着唐鬼低声喏喏道:“这两条蜈蚣,斗输了的会死,对吧?”

    唐鬼一时间没能理解齐孤鸿话里的意思,耸了耸肩道:“那是自然。”

    “那么……”齐孤鸿吞了口口水道:“你和章杳呢?你赢了,那他呢?”

    唐鬼没说话,仍旧盯着王大雄的尸体,他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蜈蚣会突然钻进王大雄的眼眶,此时看到一条又一条蜈蚣从王大雄的太阳穴中钻出来,他一下想明白了。

    原来,章杳下给王大雄的这种蛊,是钻进了王大雄的脑子里,所以才能操控一个死人,而王大雄死了之后,这些蛊虫便分食了王大雄的脑浆,所以自己放出去的蜈蚣才会跑到脑壳里去找那些蛊虫。

    没想到章杳居然能下这种蛊……唐鬼一时间觉得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他一边咒骂着章杳残忍,可另一边却又忍不住羡慕章杳的本事,毕竟这种蛊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炼出来的。

    “喂!我问你!”齐孤鸿等了半天,发现唐鬼根本没理会自己的话,不免有点儿急了,用力拽了唐鬼一把,唐鬼这才回过神来,不满地望着齐孤鸿,“他什么他?他怎么了?当然也要死的!”

    “你解了王大雄的蛊,所以下蛊的章杳也会死?”

    “不然呢!”

    唐鬼说罢,一把甩开齐孤鸿的手臂,不耐烦地向门口便去了。

    望着唐鬼的背影,齐孤鸿突然发现唐鬼的反应甚是奇怪,如果章杳死了,他们岂不是大仇得报?但是,为什么唐鬼的脸色,要那么难看?

    齐孤鸿终究还是对巫蛊这个庞大世界的游戏规则不太了解,他现在只知道一个逻辑--有人下蛊,就会有人中蛊,有人解蛊,就有人被反噬。

    比如章杳。

    几十里外,章杳的军营中,文戚正在等着章杳问自己最后一个问题,却发现章杳的表情愈发古怪。

    身旁的叶景莲率先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只见他猛地冲到章杳面前,一把扶住了章杳的肩膀道:“杳哥!杳哥你怎么了?”

    章杳没说话,只是两只手掌张开,按着自己的脑袋,他的眼睛执拗地盯着某个地方,额头上的青筋也因痛苦而爆了起来,即便是如此铁骨铮铮出入沙场的铁血汉子,此时喉咙中也响起因痛苦而引发的呜咽声。

    “杳哥!”

    叶景莲急切地喊了一声,可见章杳这样子却又无计可施,他越是焦急地喊着,章杳便越是心烦,咆哮地大吼一声道:“闭嘴!滚出去!找章为民来!”

    章为民站在操场上,本来正准备组织着士兵们操练,可是莫名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也好像崩豆一样,跳得很是烦乱,他不知为何,只是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章杳的营帐,总觉得好像是要出什么事儿,那阵烦乱让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暗自咬了咬牙就往章杳的营帐跑去,刚跑出没两步,就迎上了一脸慌张的叶景莲。

    “章副官,快!快!杳哥出事儿了!”

    章为民没理会叶景莲,他对这叶景莲的讨厌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此时更觉得他好像个累赘,一把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叶景莲,两步冲入章杳的营帐中。

    章杳会炼蛊,章为民的本事便是从章杳身上学来的,此时一眼便看出章杳乃是中蛊,章为民一只手攥住了章杳的手,任由他因疼痛死死攥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好像铁钳,几乎要将章为民的手骨捏碎。

    “司令,”章为民的另一只手此时已经翻开了章杳的眼皮,只见在他青白色的眼皮下面,一条条细小如发丝般的蜈蚣正在蠕动,“是咱们下的行尸蛊!”

    行尸蛊,便是章杳当日下在王大雄身上,用以操控王大雄尸体的那种蛊,而今,那种蛊毒发作的迹象出现在章杳身上,其缘由不言而喻--章杳被自己下的行尸蛊给反噬了。

    章为民的脸色难看,但人却并不慌张,他今年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是跟着章杳已有整整二十年,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见到了太多他该看不该看的事情,这种小事儿,已经无法引发他的慌乱。

    叶景莲的目光看向章为民又看向章杳,只见章杳勉强撑着身子坐在桌案前,章为民则快步来到了章杳的行军床下,从床铺下面拽出了一只黄铜木的箱子。

    箱子里分好几层,章为民轻车熟路地翻开每一层,从里面取出自己要用的东西。

    一叠铜锈,一块凝固已久早已变色的血块,一些草药。

    “司令,”章为民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干净毛巾递到了章杳面前,“我可就开始了。”

    章杳不屑地将那块毛巾扔到一边,这点疼他早已习惯,还不至于要咬着这东西,在文戚面前出丑,只是疼痛的确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便对着章为民闷哼一声作为回应。

    章为民顿了顿,这便拆下了他腰间的武装带在桌上摊开,只见章为民的那条武装带很有意思,外面的一面上面挂着配枪,装着子弹,而内侧的这一面上,竟然塞着各种纸包、铁盒及刀具。

    “解这种蛊,”章为民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对叶景莲解释,还是说给自己以求安心,只听他喃喃道:“要先在脑袋上……开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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