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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上的元婴真君们同样关注着山谷内的赌局。

    砺锋真君哂笑道:“都是旁门左道,火炎啊,你这弟子恐怕要吃亏。”

    火炎真君神色淡淡:“落儿为人所欺,是他自己修为不到家,长个教训也好。”

    “呵,你们呀,未免太严厉啦。”说话的是金石峰的掌峰,道号圆丘,是冲霄宗里出了名的和善人,从外表看就是个乐呵呵胖敷敷的老顽童,“要我说,这小丫头聪明机灵,心肠也不坏,哪有这么糟糕了?”

    任无为点头:“就是,现在一朵两朵的赌,估摸着到结束还能剩不少,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两个孩子坚持到现在不容易,争一时之气让一个去不成才是儿戏。”

    红砂真君本以为殷渺渺打算使诈骗取袁落的羽花,见她这般举动不由道:“虽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了些,好在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请你称赞我徒弟有谋有略。”任无为撇撇嘴,“比试的提议是当面说的,比试的内容也很公平,这是阳谋,光明正大。”

    话音刚落,存道峰的扶乙真君笑了起来:“剑纯啊,你徒弟行的是阳谋不假,但比试的内容可不像你们见到的那样公平。”

    任无为“唔”了声,居然承认了:“我想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殷渺渺就不像是会把赌注压在运气上的人,但她选了一个温和的法子与袁落比试也是事实,所以他一点都不心虚,“这就证明我徒弟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懂得取长补短。”

    他的话叫掌门太玄真君也笑了起来:“有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修为是实力,谋略未尝不是,我记得就是你这个弟子从陌洲为宗门争取到了不少弟子吧?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聪明,指知道为宗门争取利益,有大局观;懂事,才是指她顾念同门,分寸得当,心性不错。

    任无为很明白别人骂孩子自己要夸,别人夸自己就得谦虚点,故而道:“小孩子胡闹而已,能侥幸回来已是不易。不过,她的修为还是弱了点,比不得袁落功底扎实。”

    圆丘真君见他如此,暗暗好笑,修为是低了点,只是刚才那五雷术可相当了不得,挣够面子了。不过他十分配合,夸奖道:“袁落这孩子天资出众,难得又不急躁,根基稳固,我看结丹是迟早的事。”

    脸色铁青的火炎真君这才微露了些笑意:“不错,这孩子修炼极其刻苦,完全不用我这个做师父的提醒。”

    测试即将结束,现在不夸更待何时?任无为反应不慢,立即逮了个人:“那个小姑娘的符箓画得不错啊,肯定是千箓峰的吧?”

    红砂真君颔首:“不错,是我门下第三代弟子。”

    于是商业互吹开始,捧到所有人都爽了,又开始夸掌门:“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可造之材,是我宗门的大幸事。”

    所以,掌门也高兴了。

    一派祥和之中,时间到了。

    袁落阴森森地瞪着殷渺渺,之前的616朵羽花,他还剩下600朵,这个数目估计在所有人中都排名不会低,但殷渺渺没有失去资格不说,数目还比她多,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操!”千言万语,都在这句国骂里了。

    殷渺渺笑眯眯地收了玉盒:“承让。”

    袁落咬紧牙关:“你最好祈祷别让我在秘境里碰着你。”

    “我倒是不这么想。”殷渺渺眨了眨眼,“毕竟你看不惯我又不得不和我联手的样子,真的让我不是一般得痛快。”

    袁落:“……”敲里吗!

    “咳咳。”负责考试的金丹修士朗声道,“所有人来我这里上交玉盒。”

    弟子们拖着重伤的身体慢吞吞地排起队来,有人看准机会想要抢夺旁人的玉盒,被金丹修士的威压狠狠摁倒在地:“比试已经结束,不得抢夺同门之物。”

    有小心思的人瞬间老实了。

    一百人很快登记完毕,金丹修士挥挥手道:“名次将于半日后公布,都回去吧。”语毕,弟子们身上贴着的禁制符燃起,转瞬间便烧毁了。

    殷渺渺其实只贴了储物袋而隐藏了臂钏。臂钏作为在拍卖会上出现的储物法宝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能够避开修士的神识窥视不说,还能充当护身法宝,她等闲不敢示人,现在禁制符烧毁,心里亦是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好笑,储物袋里的都是身外物,可有一天没了的时候,心里又空落落的,而她前世亡故时,明明什么都带不走,却仍有想要陪葬之物,可见人之七情六欲是连死亡都断绝不了的。

    但既然有欲是真我,也就没有必要强求放下。

    活过一世,殷渺渺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出身,接受自己的无能,接受自己的软弱卑劣,也接受自己的死亡。

    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骑着兔虎回了翠石峰。

    云潋在等她:“师妹。”

    “我肯定能过关。”殷渺渺受的伤不重,也就没打算服用丹药,随意在榻上坐下,“三师妹和四师妹怎么样了?”

    云潋道:“师父带回来了,不大好。”

    “没事吧?”

    “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洗澡睡觉,“名次出来师哥替我去看看,我先睡了。”

    云潋替她盖好被子:“好。”

    殷渺渺放心地睡去了,一枕黑甜。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她在晨曦中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伤势虽未愈合,但也无大碍,便换了衣衫去见任无为。

    从山顶的竹屋往后悬崖走有条捷径,殷渺渺从山上跳下去,直接就落到了任无为木屋外的平台上。

    任无为在修炼,指间聚出剑气以削罡风,翠石峰背后凛冽的强风与他的剑气对抗,许久才消弭无踪。即便进阶的元婴,他也未有一日放松过修炼,十年磨一剑,百年如一日。

    殷渺渺围观了会儿才说:“师父你现在有多厉害?”

    “就马马虎虎呗。”任无为回想起往事,叹道,“反正不怎么厉害。”

    殷渺渺点点头,心里并不相信[]

    “奇怪,我让师哥给我看名次去了,怎么不见人?”她四处张望。

    任无为道:“你第六名,袁落第八,至于云潋,我让他去找悬壶院的人了,你的两个师妹情况不太好。”

    悬壶院的弟子主修医道,每年的比试期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

    名次在殷渺渺的预料之中,她只意外:“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

    任无为一脸复杂:“寒杉性子太倔,重伤了还爬起来和人打,比试一结束就晕过去了。”对此,红砂真君夸奖有佳,只恨对方是个剑修,不然就要和他抢徒弟了,“朱蕊么,伤是不重,自己划烂了脸。”

    殷渺渺:“……”两个师妹都很了不得啊,“我去看看她们。”

    “等等。”任无为对她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渺渺啊,师父是个男人,你师兄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们姑娘家说话方便,这两个孩子都有点拧,你开解开解啊。”

    殷渺渺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师父,她们年岁小,经历的事也太少了,不是别人说几句就能听得进去的。”

    寒杉和朱蕊的问题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很多事在过来人看来不值一提,却是亲身经历的年轻人痛苦的源头。这个时候,告诉她们“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没用的,说“以后你就会懂了”反而会招致反感。

    “以后经历的事多了,再提一下就够了。”殷渺渺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对待年轻人的迷惘很有经验。

    任无为摸摸下巴:“是这样吗?姑娘家就是麻烦啊。”

    “纠正一下,姑娘家成熟得比男人快多了。”殷渺渺挥挥手,“我去看师妹了。”

    任无为喊道:“看完去趟存道峰。”

    “我晓得,挑个身法么。”殷渺渺喊回来。

    任无为放心了,这个徒弟就是不需要人太操心……这么说来,收女徒弟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毕竟自己教不好,还能丢给她们师姐呀!

    *

    殷渺渺绕过曲折的小径,先去探望了重伤的寒杉。她是第一次来这个三师妹的院子,一见之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素得和雪洞似的。

    院子里无花无草,只有一块平坦的青石板,有些地方凹陷下去,可见时常有人,又有一块金刚石,上面划着累累剑痕。

    走到屋内,同样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没有什么装饰品,半新不旧的床幔勾起,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苍白。

    有个身穿青布衣裙的少女正在以灵力替她疗伤,俨然是悬壶院的弟子。云潋就站在一旁看着,神色淡淡,见到殷渺渺进来才微微笑了起来:“师妹。”

    “我来看看三师妹。”殷渺渺努努嘴,“如何?”

    青衣少女道:“寒师妹经脉坚韧,无甚大碍,些许外伤养上些日子就好。”

    “多谢这位师妹。”殷渺渺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朵珠花,“劳烦你跑一趟了,这个拿去戴。”

    青衣少女笑了起来,颊边梨涡深深:“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师姐一谢。”

    “应该的。”殷渺渺把珠花别到她的衣襟上,“我的两个师妹就多麻烦你了。”

    话说到这里,青衣少女便也不再拒绝:“那师妹就愧受了。”又取出一盒药膏,“这药膏需涂于患处,每日三次,直至伤口愈合。”

    殷渺渺点头:“好。”回头就叫韩羽找两个侍女过来。

    “其他没什么了,去看下一个吧。”青衣少女提起了药篮。

    云潋看向殷渺渺:“去吗?”

    “去。”殷渺渺莞尔,“说起来,她们的名次如何?”

    云潋道:“你是第六个。”

    “我问她们。”

    “三师妹第87位,四师妹92位,韩羽75位。”

    殷渺渺十分意外:“全过啊,不错。”在她的预计中,韩羽有八成的可能过关,他修为一般,胜在友人颇多,只要能与合适的人结盟,混个入场并不难,但寒杉和朱蕊能过,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念及任无为曾提起过的事,倒也是情理之中,不管怎么样都是翠石峰的幸事,她只有高兴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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