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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爱着她的男人

    新一轮的抢救开始了,医疗组连夜召开手术会议商讨方案,现在的关键就是那枚穿入脊椎的子弹该如何取出。由于距离之前的一轮手术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伤者身体能否承受新的更精细的手术尚未可知。

    霍漱清和曾泉坐在手术室里听着医生们的讨论,心情却更加的沉重起来。

    “你有烟吗?”他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曾泉,低声道。

    曾泉看了他一眼,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有一个自动贩卖机,霍漱清掏出钱,问道:“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乌龙茶!”曾泉道。

    等霍漱清拿着两罐冰镇的茶,一瓶乌龙,一瓶绿茶。

    “你不打算给我的左脸来一拳吗?”霍漱清打开瓶盖,道。

    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长椅上坐着。

    “覃逸飞打的?”曾泉问。

    霍漱清苦笑了下,点点头。

    “你,还是喜欢她,对吗?从当初在云城的时候开始——”霍漱清道。

    “可是,她在我面前说的都是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曾泉道,喝了一口茶,他接着说,“你说的对,我是想再给你来一拳的,可是,如果那么做了,她一定会生我的气!或许,你我都不像覃逸飞那么洒脱,爱就爱,恨就恨,什么都可以随意地表达。”说着,他看着霍漱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比你我活的真!”

    “是啊!”霍漱清仰起头。

    “我很嫉妒你,从我认识她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你,根本装不进去别人,不管别人为她做什么,做了多少,可她,根本,根本不——”曾泉的声音,有些失去了平稳,霍漱清拍拍他的肩。

    “你,后悔了,是吗?”他问。

    曾泉苦笑了,摇摇头,道:“幸好,幸好她是那么坚持的一个人,幸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他真的和她发生了什么超越了朋友的事,她,一定会死的!

    霍漱清望着曾泉,脸上那强忍着的痛楚,如他一般。

    是啊,他们都不如小飞真!

    “谢谢你为她做的一切,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谢谢你!”霍漱清道。

    曾泉点头,右手捂着脸,拿着饮料的左手颤抖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毛病?”他的声音低沉,问霍漱清,神色悲伤又无助,“明知她是,是我的妹妹,我还,还是,还是无法,无法——”

    “如果我是你,或许也和你一样。”霍漱清看着他。

    曾泉拿开手,转头看着霍漱清。

    “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明明不是我们遇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明明不是最漂亮的,明明不是聪明的,明明她有很多的缺点,可是,那所有的缺点让她那么的特别,更不用说,不用说她的好。那样的一个她,怎么会让人不爱呢?”霍漱清语气沉重,却还是微笑着。

    是啊,明明她——

    “因为,她很真实地面对我们每一个人吧!”曾泉说着,苦笑了一下,“还有,她很固执,固执地一塌糊涂,牛劲上来,谁都劝不住!”

    霍漱清点头,鼻子酸酸的,却也微笑着。

    “她有时候脑子笨笨的,会让你觉得,天啊,世上怎么会有怎么蠢的人,却还这样自以为是?可是,你却总是一边这样抱怨,一边为她默默善后,收拾那些她根本都没有意识到就闯出的祸。”霍漱清接着说。

    曾泉点头,笑着说:“她一会儿觉得自己聪明,一会儿又立刻把自己否认。你花了很多的精力去劝说她,你以为你让她接受了你的想法,可是,转眼间,她就按照她自己想的那一套去做了,好像你什么都没跟她说过一样。”

    两个人回想着他们爱着的那个人,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有时候啊,我想,如果我娶的那个人,也像她一样那么让我生气、高兴,却又忍不住去接近她,那样的话,该有多好!那样的话,生活,起码是很精彩的,每一天都是新新的,因为你不知道她今天会做什么,你会有期待,你会期待她给你打电话说‘糟了,我又做了错事’、‘我该怎么办’。”曾泉说着,眼里却湿湿的,“你会很无奈,会对她发火,却又会很耐心地去劝她,尽管你现在说的这些她未必会听,可是,那样才是生活啊!而不是,你明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却什么都不同你说。”

    “这么说起来,感觉我们都是受虐狂!”霍漱清笑了下,叹了口气,道。

    “是啊,受虐狂!可是,她不该这样虐待我们,不该这样不理我们——”曾泉说着,闭上眼。

    “你和希悠说过这些吗?”霍漱清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曾泉,曾泉接过,按在鼻子上捏了下。

    “和她说什么?她是万事都能掌握的人,她是那种就算下一刻要坠机了,却还面不改色地跟你说‘这只不过是气流颠簸’的人。在她那样的人面前,你只会觉得你是个透明人,有没有你,她的生活都是那个样子。她不会明白你为什么高兴为什么难过,即便是她明白,她也不会说。”曾泉道。

    “我前妻,她怎么说呢,也总是让我觉得这个世上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尽管她有麻烦的时候会找我,可是,那只是她实在无法处理的时候。”霍漱清道,“有时候你想着和她聊聊,可她完全没有心情和你说说话。”

    “这个世上,真的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曾泉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

    霍漱清摇头,道:“我一直觉得无所谓,就算是这样的婚姻也无所谓。反正结婚嘛,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过日子嘛,能有什么原则Xing的问题呢?将就着过吧!可是,等我遇上迦因的时候,等我爱上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婚姻也不是你想将就,就能将就下去的。给自己判了一个无期徒刑却无动于衷,就同明明要溺水却不自救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曾泉看着霍漱清。

    “所以,如果不想走到那一步,就试着给自己寻找一条解救的道路。你还年轻,婚姻,却是无期徒刑!选择权是在你的手里的,想让这不知道多少年的服刑过的有趣一点呢,还是一天天计算着到死的日子,这是你自己可以选择,也是你唯一可以改变的。你,是不能离婚的,对吧?”霍漱清认真地说。

    曾泉不语,良久才苦笑了下,说:“别人都说婚姻是围城,你却说是坐牢,真是够悲观的比喻!”

    霍漱清不语,喝了口茶。

    楼道里,一片寂静。

    “谢谢你!”曾泉道。

    “不客气,一瓶茶而已。”霍漱清道。

    “霍书记——”会议室的门开了,院长刚走出来,霍漱清和曾泉立刻同时起身走上前。

    “怎么样?”霍漱清忙问,“手术的把握有多大?”

    “姜大夫做手术的话,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六成。”院长说。

    “这个手术的风险很大,我会尽力小心去做,可是,手术过程难免会伤到神经,我们也会尽力去修补受伤的神经——”即将主刀的姜大夫对霍漱清说。

    “风险是什么?”曾泉问。

    “病人在手术后可能会持续昏迷,也就是会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姜大夫说着,霍漱清的眼里,神色黯淡了下来。

    “植物人也是可以苏醒的,那就应该——”霍漱清忙问。

    “是的,植物人有苏醒的先例,而且,您太太的受伤部位在脊椎,虽然和大脑同属于中枢神经,可是,与大脑受伤的相比,您太太这种病例要更轻微一些,苏醒的可能Xing更大。可是,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我们并不能预测。而且,昏迷时间如果超过六个月,就会出现脑萎缩的症状,到时候如果不能苏醒,情况会更严重。”姜大夫道。

    “严重到什么程度?”霍漱清问。

    “长期持续的话,就会出现脑死亡的现象。”姜大夫道,“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在手术之前,我必须要把这些可能的结果告诉你们。”

    “你会尽力的,是吗?”霍漱清道。

    “我一定尽力,现在,请您签同意书,我们就准备开始手术。”姜大夫道。

    霍漱清拿着笔,久久不动。

    和霍漱清一样,曾泉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好,我签字。”霍漱清道,很快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拜托你们了,拜托了!”

    “你放心,霍书记,姜大夫在这类手术上有很丰富的经验。”院长对霍漱清道。

    霍漱清点头。

    “那你们立刻准备手术,我去向首长汇报!”院长安排道。

    霍漱清和曾泉看着苏凡从ICU推出来,又被送进了手术室。

    “丫头,一定要挺住,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手术推车停在他们身边,霍漱清俯身,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闭着眼睛,亲了下她的脸。

    曾泉拍拍他的肩,望着昏迷的苏凡。

    手术车远去,留下两个等待的人,空空守在这寂静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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