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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山洞

    之所以李跋选择将体内那两个异样如空间般的变化秘而不宣,倒也不是出于对老头的不信任,只是随着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逐渐增长,李跋再也不像是当初那个浑浑噩噩茫然无知的“少年”。

    毕竟也是活了一个世纪深谙世事的老人,什么时候该装疯卖傻,什么时候要讳莫如深,他心知肚明。

    凡事总要留一手。

    老头先前所说的空间不稳的原因出自于吐纳过程中的打哈欠,这种鬼话大概也就真失了忆的“李跋”才会相信。

    不过李跋也明白,从一直以来至今的点点滴滴也能看得出,杨老头是真心待自己好。

    虽然总做出一些让人又气又恼,又哭笑不得的事。

    就比如那天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星夜露宿。老头就算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也明明说好了不会下雨,结果就在李跋收拾完断垣残壁,打扫干净,准备靠着一块枯木酣睡之时。

    天忽降倾盆大雨,浇得他透彻心凉。

    而老头和杨以琼二人则在一旁的冠木上作壁上观,雨不沾身。被雨水冲散头糊在额上的李跋愤愤然只想骂人,但也不得不说,心里很羡慕那二人身外的精气附膜,隔绝天地。

    李跋也尝试着以气成膜,外泄附身,结果只有外泄而已。

    哪谈得上什么附身。

    还落得个被老头讥笑他不自量力的结果。

    ……

    老头常说自己是东风化雨,着手成春。虽然总被忍不住冷嘲热讽的杨以琼鄙夷一番,但李跋的境界拔高终究是如老头所言那般一日千里。

    原本平阳宗被灭,早迈过气府十重,在炼元镜中层也已稳扎稳打的李跋气府被人生生打碎,但虽碎仍有留存,之后经血灵子之手拿吞天赤蟒丹田重塑气府。

    本就有了一层底子,再加上一层吞天赤蟒的底子。

    导致李跋自从开始修习《练气诀》后,几乎两天境界拔一重,再踏上青山跋涉之路后,短短十日,就已是气府五重的境界了。

    老头千叮万嘱让李跋切记不可纳精气入池,气府镜这一境界最主要的便是开荒辟池,说到底,也就是夯实基础,就像那琼楼玉宇,再辉煌再雄伟也避不了勤勤恳恳扎扎实实的地基,这是决定楼宇最高能有多高,最宽能有多宽的最关键因素。

    这样的道理本就领悟能力极高的李跋自然能想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李跋始终听从老头的指导,吸纳天地精气,再利用天地精气对体内气府池修塞去雍,又在原有基础上再开荒拓池,兢兢业业如同修理工般,敲敲打打又缝缝补补。

    当然也难免会有未利用尽的精气化水,浅浅地沉于池底,老头每日在李跋修炼完毕后,都会亲自将李跋气府内那点少的可怜的精气化水抽干,顶多留存少许精气化雾飘飘荡荡在府池上方。

    向来嘴里没个实诚话的老头解释这叫做广学而博,专一而精,实则是担心那日误触吞天赤蟒神通的场景再次生,气府镜的确是以开池为主,但并不代表不可吸纳精气,少和无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区分了一者可以运用浅尝辄止的术法神通,而另一者只能依靠气府镜的修炼强健肉体,若是再修炼一两部缠斗技,倒也能算个非比寻常的江湖好手。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消息来源只出自老头及《练气诀》的李跋就一概不知了,《练气诀》虽有介绍气府镜的不少篇幅,但也没表述得那般细枝末节,李跋权且相信老头,只是偶尔杨以琼目光投来嘴角扬起的冷笑又让李跋怀疑老头是不是又在坑自己。

    这一天,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潮湿多滑,三人找了一处荒芜的天然山洞暂宿,幸好是赶在这场雷雨倾盆前找到的这方庇身之所,衣服总算是干的。

    老头变戏法般从兜里掏出一大堆枯木枝随手扔在地上,火折子像是永远燃不尽一样始终保持着那点星星火火,枯枝易燃,很快昏暗的山洞里亮起火焰,照亮斑驳的四周。

    李跋与杨以琼互看一眼,两两无言,似乎对老头这花样百出的兜又重新刷新了认识,别说枯枝烂树叶,就算哪天老头从兜里掏出一坨狗屎李跋也丝毫不会稀奇。

    山洞空间很大,三人所处的位置靠近洞口,虽然火堆焰火升腾,映照四周,但山洞更深处依旧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偶有阴风嗖嗖,李跋坐在火堆旁朝洞深处看了一会,打了个激灵。

    转过身时,背对深洞的老头突然凑过来,李跋本能地侧过身,老头朝身后努了努嘴,说道:“你知道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玩意。”

    李跋皱眉摇头,与此同时坐在石板上的屁股往旁边挪了挪,避而远之,冷冷道:“不知道,不想知道,也没兴趣。”

    不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被老头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不过三,再蠢的人也会长记性了,更别说早已深谙老头套路的李跋。

    按理说,人之老也,愈德高望重,可这年过古稀的老头却活得倒像个市井老油子一样。

    鬼话连篇,又没个正经。

    倚着洞口而坐的杨以琼怀抱着金符剑抬头望天,对洞门二人的争执也好,拌嘴也罢,早就见怪不怪,漠不关心。夜空无星无月,只有乌云压顶下的瓢泼大雨,伴着阵阵闷雷声在云间滚动。

    雨水沿着洞顶轻轻落下,落在脚边的青苔石头上溅起水花,滴滴答答。

    杨以琼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读过的一句诗。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在这个普通寻常的日子里,从小便向往一骑红尘,江湖路长的杨以琼没来由地觉得格外悲伤。

    老头见李跋一副不管他说什么都铁定拒绝的模样,不禁气笑道:“你这臭小子。”

    接着从兜里取出几片干肉块,是前段时间那头死于金刀门长老手下的白睛剑尾虎剩下的一些肉,经老头数种香料精心腌制后烘干而成,按照老头的话来说,腌过的肉干最适宜下酒。

    雨夜火堆,有酒有肉,妙不可言。

    李跋接过老头扔过来的肉干,背靠着洞壁,看着火堆的光亮在顶壁随风闪动,然后呼出一口气,闭眼再睁眼,于是眼前景象天翻地覆,只见天地精气弥漫山洞,虽说精气无形无色,但再细观,则又会现其中的细微不同,就比如靠近火堆的精气会有淡淡的红色,顶壁附近的精气是淡淡的灰色,而洞外的漂泊大雨则是淡淡的蓝色。

    但远远望去依旧是浩如烟海的无色精气,充斥天地。

    随着修炼的循序渐进,对精气的理解也逐渐由浅入深,李跋对精气属性的区分自然也拨云见日,愈了解。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取之烫手,弃之不舍的尴尬了,李跋这几日境界的飞拔升一方面归功于本身原有的底子,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有《练气诀》的部分功劳。

    正因为《练气诀》针对的是无属性的精气,比之其他千奇百怪的法门自当是通俗易懂也易练许多,可若是以《练气诀》的吐纳之法强行容纳其他属性精气,势必造成反噬。

    轻则气血难安,重则损伤气府,得不偿失。

    李跋头仰靠着洞壁,再闭眼睁眼,所见景象恢复寻常,然后用脚轻轻踢了下地,引杨三通看他,李跋认真问道:“老头,你说按照我如今的修炼度,要几年才能到你这般境界,飞天遁地,上山下海。”

    杨老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李跋,良久冷笑一声,说了三个字“白日梦”。

    然后侧身倒地,手支着头,面朝漆黑深洞,话里已有三分醉意,“老夫今年七十有六,修炼至今,六十余年,也不过龙象方圆满。想几年功夫赶上我这境界,就算拿无数天材地宝给你堆,也至少得堆个十几年吧。剑宗宗主都不敢说这种话,你个蠢小子倒是大言不惭。”

    李跋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以琼侧脸望向那一老一少。

    老头摇着赤红酒壶,醉意更甚,满是皱纹的眼皮逐渐下沉,正当将阖未阖时,老头忽然面无表情地睁开双眼,朝着洞深处,不露声色地做了个嘴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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