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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霹雳火

    已入深夜,连绵起伏的山麓森林幽黑静谧,伸手难见五指,一伙跨刀而行的队伍在这片天地安静地唯有鸟兽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中悄悄前进。

    人在枯枝草地中走,步伐再轻,难免会有鞋底与枯草摩擦的淅淅索索声,队伍人数不多,大概是为保持隐秘,不动声色。所以只有一点摇摇曳曳的火光指引着前方,像是天地万籁俱寂中凭空悬浮的光芒。

    为首之人突然停下脚步,在火把能够映照处抬起手,以示停下警戒。

    前方一眼难望到底的黑暗处突然亮起两道绿光,铜铃大小,一起一伏,缓缓而前,最后火光映衬处,一张狰狞獠牙沾血的虎面半隐半现,虎视眈眈,凶态毕露。

    百里外,幽静木屋,有青烟绕烛光缭缭。

    老头坐在门口靠内一侧,翘着二郎腿,面前一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案台,一手伸进后背挠痒,一手抵着案台上摊开一张黄纸,探首而细观。

    黄纸上笔锋连绵起伏,纵横棋布,隔一两分有红色小字标注密密麻麻,老头食指按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墨线,缓缓前移,时而偏左,时而偏右。

    青山行路图,老头当初花了不少钱买得。简简单单没有丝毫花哨的一张黄纸把这万里青山的山川大河,雄伟绵延描绘得淋漓尽致。

    老头抽出挠痒的手,不自觉地放在鼻前嗅了嗅,一个激灵,老头搓了搓手指,心想着这两天是该洗个澡了。

    回头望去,这两日已经逐渐恢复的李跋躺在席子上呼呼大睡,算起来已经半旬多没有习字了,也不知生疏了多少,既然如今他已经气府修补完整,老头考虑是不是等李跋痊愈后,教他修炼几门术法神通,毕竟总跟在自己身边也不可能护佑一辈子。

    杨以琼盘膝坐在木屋东面角落,呼吸吐纳,安安静静,补元回气。

    老头突然觉得有些想笑,深山木屋,青年男女加一老头,像不像归隐山林,面朝青山背朝天,老实巴交相亲相爱的三口之家。

    如此想着,老头苍老的面容上不自禁挂着笑意。

    这几日恬然,无忧也无愁。

    夜如河川水愈深,老头手里摩挲着两颗黄皮似中空的圆球,表面布着毫无规律的孔洞,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道。

    这两颗圆球是前几日老头检查李跋身体时,从他腰侧处找到的。其实很早之前老头就发现李跋时常鼓捣这些玩意,不过老头倒是从未多想,只当少年贪玩。

    老头一掌握住两球,球面相抵,随着老头手指动作不断对绕,像是盘着两颗大核桃。

    老头打了个哈欠,虽然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对睡眠已经没有太大的需求,不过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倒是把他浅浅的睡意勾了出来,睡与不睡都是其一念之间。不过老头确实很久不曾深深地睡上一觉了,平时无事也常大被而眠,只不过从来都是半吐纳半意识离体视察周遭四方。

    圆球在眼前高高抛起,老头心道这重量刚好,倒是平时闲来无聊可以盘着玩玩,拍了下手,刚要伸手接过圆球,突然老头面色一变,大手一抱,周围天地如被压缩。

    巨响轰然,原本被老头抛起的圆球许是手腕力道大了,本就是霹雳火改造的圆球因老头这没有控制好力道的随意掂量,突然爆炸开来,一点剧烈的光芒瞬间放大,带着股明显比寻常霹雳火大出数倍的冲击波,像四周猛然冲出。

    老头有心制止,怀中如抱着一个无影无形的圆球,似水波流转,将爆炸中心团团围住,便要生生将其压下。

    然而老头却忽视了一点,此时爆炸中心突然冲出密密麻麻的黑影,如钉扎气球般,老头聚起的圆球被扎得千疮百孔,老头一惊,这才发现这一道道黑影竟然是地上随意可见的石子。

    一刺而破,石子锐不可当横冲直撞,老头散开方才随手而聚的精气圆球,凌空一掌拍,像是波浪层叠,一浪推一浪,那好似军马冲锋陷阵的石子一下子失了动力,啷然落地。

    老头轻呼一口气,先前安静吐纳的杨以琼被这爆炸波动惊动,缓缓睁开眼睛,皱眉而观。呼呼大睡的李跋也睁开惺忪朦胧的双眼,支起身,满脸疑惑地望向老头。

    老头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睡觉,继续吞纳,小事而已。”

    李跋原本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大,突然他大喝道:“老头,我的‘霹雳火1号’呢!”

    老头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哈哈:“哈哈哈,这叫‘霹雳火1号’啊。嗯…好名字,这玩意我刚帮你试了试威力,果然不错。”

    李跋大爆了句粗口,怒气冲冲,意犹未尽从席子上爬起,一步一缓,一把将老头手上还剩的一颗‘霹雳火1号’夺回,重新别在腰间,狠狠瞪了眼老头,宝贝式地护着腰间爬回了席子。

    杨以琼冷眼旁观,摇摇头,继续闭眼吐息。

    事实上,老头有句话说得没错,这所谓改进型霹雳火确实威力很大,已经完全超出寻常霹雳火,凝海镜修炼者如果不当心,像老头先前这般托大,遇上了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老头嘿嘿一笑,抓了抓屁股,走出门外,睡是已经无心睡眠了,仰头望天,树荫遮蔽,竟是难见天空。

    树荫之上,星空万里,漫天灿烂,美不胜收。

    ……

    又是三日时光匆匆。

    李跋靠着老头那一枚九转回魂丹,终于是完全恢复了。走出门外,洋洋洒洒的太阳光柱寥寥无几地撒在沼泽之上,李跋张开手臂大大伸了个懒腰,眨了眨双眼,蛇瞳在亮光下缩成一道细线。

    终于能够完全地操控身体,不至于前几日的思绪先至,而动作后来,这种舒适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半旬多时光,这一路走来,李跋自然明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诸多事宜,当时他在湖边挽水洗面,心里想着老头的恐吓,不自觉垂面临水而观,这一观便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李跋仔细想来,意识大致是从身体不受操控从湖面旁凌空飘起而断,一直到前段时间从这木屋苏醒而重新拾起。

    意识断层的感觉真的极不舒服,虽然老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全部悉数告知,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失去意识的经历凭想象倒也构建了解得七七八八,但是回忆起来依旧感觉到无比压抑,这股压抑如髓附骨,压抑得让人简直想要杀人。

    李跋猛然一惊,环顾四周,老头已经出门寻食,杨以琼独自在屋内修炼。

    李跋蹲了下来,低首看着浮在沼泽上方的木头地面,伸手撕开一片中空的树皮,一点点撕碎,紧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前方怔怔出神。

    听老头说,明日若自己确实恢复完全,就准备教自己修炼,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再像之前那样无谓无知,恐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李跋目眺远方,觉得如老头所说确实该做些什么了,蛇目微眯,诡异光芒一闪而过,无声无息。

    连李跋自己也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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