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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5

    世上恋爱大致包罗万众,恩爱说得多了,此处举几个负面例子。

    第一种恋爱是求而不得,比如紫霞仙子和至尊宝,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能终成眷属,那真是“我喜欢的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一百五十级满暴击铭文来越塔强杀我。”。

    第二种恋爱是移情别恋,比如貂蝉和吕布,唱着叮叮当同时跳个大,对面被白色暴击数字和真实伤害秀得头昏眼花,结果听到一句万种风情的“子龙哥哥”,这是“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型。

    还有一种无形尴尬,最为致命。非典型性举例,顾悠悠和宗介。自从真心话大冒险之后,就像总有深不可见的鸿沟隐藏在两人中间。虽然细而窄小,但它深呀。前两天顾悠悠在绞尽脑汁认真考虑在一起的可能性,把可以信任的亲朋好友全都咨询了个遍,后两天她在为论文作业和申请交换焦头烂额。

    而宗介呢,随着KPL赛程的推进,常规赛进入最后两周的角逐,比赛的安排由每队每周一场增长为两场,即双休日两天都需要全神贯注地投入比赛。他倒是也并非害羞,只是觉得多给对方一点时间纠结,才能找到心中真正的答案,于是也没去催促。

    Ruin战队本届比赛至今还未吃过败仗,创造了KPL史上的神话。而R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无可避免地和“天才,魔鬼,王者降临,”诸如此类的中二词语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打开王者荣耀助手就能看见。

    顾悠悠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掐着指头规划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利用情况。大抵是因为中文是A大的王牌专业,中文系的学生都被当成超人,每个教授都觉得你只学这一门课,并且愿意为此付出生命,所以deadline蜂拥而至,再加上出国申请需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堪称大型车祸现场。

    她一连两天凌晨五点睡,早上八点起,在电脑前坐的腰酸背痛。然而日程表上的截止日期还是像开水浇干脆面似的,越泡越涨,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相比之下,莫婉然就像在放假,有空就照旧和霍夜辰出去约会,各种游山玩水灯红酒绿。

    苦行僧顾悠悠自然明白“欲带皇冠,必承其重”的道理,所以在连续两天只睡三小时后,她仍旧顶着PS都去不掉的黑眼圈,抱着一直到下巴处的学习资料和电脑,拖着沉重的步伐成为了第一个到图书馆的人。

    她坐在二楼自习区最靠边的位置,睡眠不足和缺失午饭导致的恶心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挑战着她的神经底线。今天要完成的任务被写在便签贴在桌子上,密密麻麻排列下来,如果一头钻进去好好用功,大抵是能做完的吧。

    旁边成双成对的情侣有说有笑地路过,他们在懒人沙发上卿卿我我了好一阵,端着奶茶离开了,那时候顾悠悠在写个人简历。

    来图书馆借《火星救援》碟子的莫西干头同学来了,和柜台的工作人员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交涉,心满意足地拿着碟子走了,那时候顾悠悠在写自荐信草稿。

    一动不动中,夜晚就悄悄赶走了白天,在人间称王称霸。图书馆的窗子由于要节约用电,怕中央空调负担过重,所以是不能关闭的。顾虑到采光问题,窗帘也不怎么拉。

    顾悠悠生无可恋地看着月亮从对面的楼顶缓缓露出半张脸,柔和的光辉洒在她手臂上——还差三分钟十点了。本以为绷紧脑子里的弦,坚持到现在应该能大致完成任务,说不定还可以开小差看看宗介比赛的直播。

    现实情况是,今晚无可避免又要通宵了。

    如果修仙分阶段的话,以她的修为,已经走火入魔。

    图书管这一层的人消失殆尽,最后剩下在埋头苦干的都是同道中人。很累,很想停下来,可是却不得不鞭策自己继续向前,人生也许就是这么艰难。

    有没有这样一个时刻,你突然想一个人能安慰鼓励你一下,即便只是最简单的加油;但是却发现不计其数认识的人里,居然没有一个能让你百分之百笃定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给你拥抱的人,于是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难过。

    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不勇敢,只是需要一个后盾小憩。

    妈妈在外出差,爸爸砸应酬,至亲首先排除选项。最好的朋友莫婉然呢?她大概正和霍夜辰走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华灯初上的城市,感慨打马而过的青春年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怎么能打电话过去叽叽歪歪破坏气氛呢。

    说来也巧,这层楼最后一个和自己一起奋斗的是位穿着小西装的女生,看面相应该是位学姐。她的面容同样疲惫,同样形单影只,伏案不停地写写画画,偶尔打个呵欠,猛灌一口雀巢咖啡。

    两人各自忙活,偌大的自习区别无他人,空气中竟然流淌着奇妙的默契感。

    然而十点半的时候,这种默契随着学长的到来应声而碎,他站在楼梯口楼处冲学姐招招手,像召唤在外奔波的飞鸟归巢。学姐几乎是飞奔着冲进他怀里。那种幸福的表情,炽烈而安定的怀抱,仿佛从早到晚的劳顿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他们手牵着手留给顾悠悠一对背影。

    原来是多虑了,六合天地如此之大,连蚊子都成双成对来咬人,自己却茕茕孑立,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赶作业。而一颗孤零零的心,要把漫漫黑夜点亮是多么困难啊。

    顾悠悠还在一刻不停地写着文件,看着便利贴上大半夜还没被叉掉的任务条,真真切切感到绝望。就在这时,一个名字跳入了她的脑海。

    她不敢去打扰他,却忍不住去打扰他。

    ——宗介收拾完东西从训练基地出来,他今天绝地反击拿下四杀的精彩操作导致比赛完自己被无数记者围追堵截,还偏偏不能不耐烦。好不容易应付完回到基地,教练又喋喋不休唠叨大半天,就因为霍夜辰打完比赛就以光速极不负责地消失了,以至十点半,他才重获自由。

    令人高兴的是,手机久违地震动起来。

    -你在吗。

    -在,怎么了。

    这一问不要紧,成百上千的消息忽然像洪水猛兽一样挤进宗介的手机里,让他想起直播时你推我搡的弹幕。他盯着屏幕逐条仔细阅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我只是想找你抱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也很忙,没空理我,不想就直接忽略我的信息吧。”接着她抱怨事情是多么多么的纷繁复杂,而她又是多么多么地想睡觉而不行,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又拐到上了表白的问题上,通过语音消息听得出她忍不住在抽噎:“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复你表白的,太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她也不知道为啥,委屈喷涌而出。

    为什么回到寝室能看到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在被窝里安详地睡着,而自己却还要打着台灯肝论文,直至东方的晨光划破天际?想到这个,她就控制不住开始哭了,而又在和宗介发语音消息,眼泪一发而不可收拾。

    预想中大段大段的心灵鸡汤并没有出现,宗介的回复很简短也很有力,他的声音沉稳:“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也许是怕她以为在敷衍,接着发了好几条过来。

    -不要到处乱跑,稍微等等。

    -也不要乱想,最多十五分钟。

    顾悠悠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背对着自习区的入口,边哭边创作着第二封推荐信。她不知道十五分钟是多久,只是隐隐感到

    宗介是个十分准时的人,他嘴里冒出来的十五分钟,绝对不可能拖到十六分。和他一起出现的不仅有本人,还有冒着热气的照烧鸡排饭和鲜奶朱古力。

    不要问为什么隔着塑料袋顾悠悠还知道,香喷喷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来了。

    四下别无他人,连抽噎声似乎都能在广阔的区域内传出老远。即便鼻翼还在迅速扩张收缩,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哭唧唧地咽下一口鸡肉,感觉鲜香滑嫩的质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含混不清地哭唧唧:“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我猜的。”宗介看着桌上的小便签,他像刚运动回来似的,说话的气息并不太稳,“跑腿交作业之类的事情就我来做吧,你把需要写的东西写了。”

    顾悠悠眼泪婆娑地抬起头,刚收回去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滑落:,哽咽道:“你要帮我?”

    “不然呢?”他安抚性地笑起来,把吸管插进coco的奶茶被子里放在她旁边,“我本来考虑要不要给你个抱抱,可是怕被你觉得是非礼。如果你不介意,东西拿给我写也是一样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作业我包比给你安慰抱抱更加令人感到欣慰,因为前者是实实在在的分担,而后者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她又开始过意不去,口气很委婉很客气:“你回去早点睡吧。”回应是宗介偏头斜了她一眼,悠悠道:“我走了你会孤单的。”把U盘拿走去楼下打印成纸质简历了,留下饥肠辘辘的顾悠悠还在狼吞虎咽。

    虽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后来他们还是通宵了。

    顾悠悠坚持作业需要自己完成才有效果,宗介坚持不提前撤退要陪到大结局。她在各类文献资料中畅快遨游,他就专心致志地在旁边反复温习比赛录像。

    他在研究操作细节和节奏把握。

    原来众人口中的天才也并非一蹴而就。

    在幽暗的隐秘处,宗介也会不厌其烦地观看某一场比赛,只为了彻底分析场上局势,把不足之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他的神情特别认真,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来,瞳仁会跟着人物的位置变化而小幅度移动。大多数时候无论顾悠悠如何躁动,他都无动于衷,只是会伸手去探水杯里的水温,估摸着合适就去换温水。

    滚烫的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带着无与伦比的盛大光芒,给这个人雕刻般的侧颜镀上纯金,一切仿佛凝固成永恒。

    分别时两人眼眶下皆是同等的黛青,却莫名其妙露出笑容。顾悠悠不再哭了,反倒觉得心疼,也许是漫漫长夜的煎熬给了她表露心迹的勇气,她感到日光的温度渗入心底,慢吞吞地对宗介说:“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正在帮她撑门的宗介楞了一下,然后居高临下地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他嘴角的梨涡还没有散去,眸子亮如星辰:“再等等,此事另有安排。emmm,你能不能答应我个要求?”神使鬼差地,他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对方没有避开。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吹风后凉凉的,覆在眼睛上带着安定的魔力。

    顾悠悠干脆地点头,示意他尽管提,赴汤蹈火她都在所不辞。

    宗介退开一步,隔着距离望向她,阳光给她的鬓发染上毛毛的虚边儿,他似乎能感到手心底下滴流滴流不断转动的眼珠子。熬了一晚上,还生龙活虎地不安分呐。

    他最终放开了手,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放她回去补眠,于是坦白道:“答应我,至少你生日之前,你要喜欢我。”如今是四月初,离她四月二十七日的生日,还剩二十来天。

    “你要在我生日重新给我表白吗?”她努力适应着陡然而至的白昼,并不急着上楼,而是回过头去问他。

    “保密。”宗介可能意识不到自己逆光中的盛世美颜有多撩人,只是做了个嘘的手势。头顶是云和天空,还在缱绻缠绵;耳畔是十里春风,俯身亲吻初夏。这个动作仿佛创造了无形的屏障,把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在外,包括聒噪的鸟鸣。

    他得意地眨眨眼,人慢慢往后退去:“你猜对了,百分之五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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