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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时候我刚出生的时候,据爷爷说,是一个死婴,接生的稳婆提溜着我的双脚,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都没有任何动静。

    爷爷一辈子都忘不掉我刚出生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铁青,我娘得知我是个死婴以后,伤心欲绝,直接死在了产房里。

    爷爷抱着我的尸体没有丢掉,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夜做了一个小棺材,然后把我放进棺材里,自己一个人踩着月光上了山。

    爷爷说,他把我抬到山上的乱葬岗,丢在一群无碑野坟间,一直守着我。

    守了三天三夜,就在爷爷绝望的时候,在农历的七月十五子时,我的哭声打破了乱葬岗寂静的夜晚。

    爷爷喜极而泣,认为我这条命来之不易,将来必有一番大的作为!给我取名唐尧,希望我以后能达到尧舜禹三帝那般的成就,就因为我这条命。与其说是捡来的,倒不如说是爷爷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生生熬出来的!

    就这样,我一直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二十岁,二十岁那年,爷爷的忽然去世,引出了当年我起死回生背后的故事……

    大学刚刚毕业,我还在实习的时候,家里忽然传来爷爷去世的消息,我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以后,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走进院子里见灵堂已经搭建起来了,几个村子里的人在院子里抽着烟。

    我心中咯噔一下,忙冲到屋子里,见姑姑伯伯们都跪在床前低声啜泣,之前意气风发的爷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垂暮老人。

    见我回来了,爷爷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跪在爷爷床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爷爷把爸爸伯伯和姑姑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个,拉着我的手,说道:“尧啊,爷爷终于等到你了。”

    我紧紧攥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在。

    抬头看去,爷爷早已老泪纵横,摸着我的头,慈爱地说道:“尧啊,爷爷最后只想告诉你一句话,等我死后,如果村子里出了什么意外,你就走,你走了就能平安无事,不走的话,你会……”

    说到这里,客厅里的老实石英钟忽然开始打钟了。

    “当当当……”

    听到石英钟的钟声,爷爷忽然停下不说了。

    我数了数,刚好十一声,也就是十一点,阴历七月十五子时。

    抬头在看,爷爷早已闭上了眼睛。

    “爷爷!”我抱着爷爷的遗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到了十二点的时候,爸爸命人给爷爷穿上衣服,院子里的灵堂里,也挂上了爷爷的照片,院子里哭声一片。

    我站在院子里,一直回味刚才爷爷给我说的那句话,为什么爷爷死后,就要让我离开这里?村子里会出什么意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屋里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人。

    “大爹,不好了,出事了!”

    负责给爷爷穿衣服的王婆面色带着几分恐惧,凑到我爹跟前说道。

    我爹掐灭手里的烟,瞅了王婆一眼,问道:“出了咋个事情了?”

    王婆顿了顿,说道:“方才我们给老爷子穿好衣服,正准备抬到堂屋里的床上时,几个大小伙子抬老爷子的尸身,却怎么抬都抬不动了。”

    我爹一把丢下掐灭的烟,说道:“这咋个可能嘛,你个王婆不要吓唬人!”

    说罢就起身去了屋里。

    走进屋里,几个村里近门的年轻人正站在爷爷床边,一脸的无奈,而爷爷这时穿好了寿衣,正安详地躺在床上,模样比刚才去世的时候,看上去更老了几分。

    我爹走到爷爷跟前,问道:“刚才你们几个大伙子都抬不动老人家?”

    几个人纷纷点头,尽显无奈之色。

    我爹不信邪,冷哼一声说道:“肯定是你们几个嫌给的烟少了,抬个人都抬不动。”

    于是走到屋门口,朝外面喊了一声,道:“再进来几个小伙子。”

    又是三四个小伙子走了进来,在我爹的招呼下,五六个大小伙子围着爷爷,我也跟着搭了把手,一起喊着号子,想把爷爷给抬起来。

    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看起来不过也就八九十斤的爷爷,此时竟是重若千钧,我使足了力气,爷爷的尸体就是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在看其他人,一个个铆足了力气,最后大家伙儿都累得吭哧吭哧的,爷爷却依旧巍然不动。

    我爹见状,走到爷爷跟前,拉着我扑通跪下了,说道:“爹啊,您无病无灾,一辈子就这么安稳地走了,生前我也没有什么对不住您老的,也算是无牵无挂的走了,您可不要作践我们后辈了,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您就说,儿子给你办利索喽,您现在先去堂屋里的床上躺着去,您看成吗?”

    说完,我爹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我见状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起来以后,我爹让我们再试试,结果依然如此。

    农村最注重的就是规矩了,按规矩说,爷爷死后,应当放堂屋的丧床上停放三天,让后人吊唁才对,但是爷爷死在了里屋的床上,于情于理都得把爷爷的尸体给抬出来。

    但是眼下抬不出来了,这可急坏了我爹。

    就在这个时候,王婆拉了拉我爹,把他拉到了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爹啊,我看要不找半瞎子来给看看?”

    我爹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合适吗?

    王婆说这有咋个不合适的,老爷子生前和半瞎子置气,但是老爷子都走了,半瞎子犯得着和一个死人一般见识吗?

    半瞎子是我们村子的一个老头,算是一个白事知宾,帮忙负责处理死者的一切事务,按理说爷爷之前是抬棺匠,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扶持,合作关系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半瞎子和爷爷一直就不合,两个人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过任何来往,每次见面都是非打即骂。

    刚才我爹担心请半瞎子不合适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大家伙儿都是第一次遇到,半瞎子当了一辈子的白事知宾了,似乎也只有他能处理这件事了。

    最后我爹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尧,你跟着王婆去半瞎子家去一趟,一定要把半瞎子给请来。”

    我点点头,于是就跟着王婆出去了。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在地上不停地敲打着,正走进门来。

    “我听说唐仁那老小子死了,就知道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和王婆都愣在了那里,我们事先都没有通知他,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找他?

    于是我们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半瞎子只是简单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跟我进屋吧。”

    走到屋里,半瞎子二话没说,就让人拿出一根香来,说道:“点三根香,放在他脚对着的方向。”

    王婆忙找人照做,半瞎子也不耽搁,用手摸了摸爷爷的脸,又摸索到了他的头顶,轻轻按压了几下,又摸了摸爷爷的胸口处,按压了一下。

    然后就坐到一旁,一个劲儿的抽烟,也不说话。

    大家都着急的不行,等着半瞎子说话,但是他不敢说话,一个个都不敢出声。

    过了约十来分钟,半瞎子掐灭手里的烟,问道:“那三根香烧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只有中间一根烧着,边上的两根灭了?”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半瞎子的身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都向那三根香看去,惊讶的发现三根香果真是只有中间的一根烧到了底,边上的两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灭掉了。

    “那就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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