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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节 父子对谈

    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动

    阳光下,崇祯笑吟吟打开单筒望远镜的同时,来自正阳门东大街的激昂呼声终于传了过来。

    山崩海啸般的呼声并不是向着紫禁城,也不是对着圣明至高的天子。

    听到呼声之后,王承恩吓的全身一哆嗦,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太子朱慈烺原本是坐着,这时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见了鬼的表情,稚嫩的声音高声叫道:“父皇,是不是兵变?”

    “不是。”崇祯皇帝非常冷静,他努力的用单筒望远镜寻找声源,最终在正阳门大街上被他找到了。

    “原来是百姓围着秦爱卿的车队叫喊杀虏,嗯,真是意料之外。”

    崇祯长出一口气,京师之中长达二百多年,恐怕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奴婢罪该万死。”王承恩也看到正阳门大街上,秦浩明的车队引发怒吼,他猛然跪在地下,请罪道:

    “请皇爷责罚,是奴婢把这些马车放进来,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

    朱慈烺忍不住埋怨,“厂臣确实有些孟浪,那秦浩明一贯嚣张跋扈,手下也是骄兵悍将,哪靠的住?”

    王承恩赶紧碰首,并不出声。

    崇祯目无表情的看了太子一眼,却对王承恩道:“大伴去吧,眼前之事民气可用。

    车队入城引发百姓欢呼,民心可用,心向大明,这是好事情,朕心甚慰!”

    王承恩低眉顺耳,小声说道:“皇爷,要不要奴婢把百姓劝散,否则怕激起民变?”

    “怎能做这样的事?”崇祯一脸笑容的道:“朕刚刚也有些吃惊,可现在听到这杀虏之声,心中甚觉安慰。

    鞑虏杀我军民百姓,毫无人性,京师百姓对此恨之入骨,这呼声就是百姓的心声,也是朕的心声。

    朕之心即天心,天心与民心相合,辽事大有可为,无需惊惶失措。

    若劝散百姓,传扬开来,岂不是叫朕民心尽失,万万不可。”

    王承恩大惊,叩首道:“奴婢险误了皇爷大事。”

    对王承恩,崇祯颇为宽容道:“大伴行事向来是谨慎小心。秦爱卿的事,虽是意外,也是件好事。

    等辽东半岛的战事胜利,朕和皇儿还有王公大臣出城十里迎接。”

    王承恩听出崇祯对秦浩明的厚爱,否则,在大明崇文抑武的国策下,依靠军功想有如此待遇是不可能的。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碰了下头,赶紧退了下去。

    其余人也看出来皇上和太子有话要说,都远远的退了下去。

    “皇儿!”崇祯很严肃的看着天子,正色道:“你今天有些失态了。”

    太子朱慈烺脸慢慢涨红了,尖尖的小脸从白皙变成通红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父皇恕罪。”朱慈烺有些犹豫问道:“可是儿臣不该指责王厂臣?”

    “不,不是这个原因。”崇祯望着远处几个太子讲师,眼里露出嫌弃意味对太子和声说道:

    “厂臣是内臣,也是家奴,说几句怕什么?皇儿将来要执掌天子,难道朕会因为皇儿说了厂臣一句,就指责你么?”

    朱慈烺一征,幼稚的脸上露出思索神情。

    “皇儿有句话你要记得,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崇祯背负双手孜孜教诲道:

    “适才的话,皇儿对秦爱卿的不满,已然十分明显。若是传扬开去,你说秦爱卿会如何想?”

    朱慈烺脸涨的更红,小脸昂起,挥舞着小拳头颇有几分气势的道:

    “父皇恕罪,不过儿臣好歹是大明储君,应该不至于在乎一个督师的想法?”

    “那你在乎谁的想法?朝堂上那些文官?还是东林党人?”

    崇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原先不也是他的想法吗?

    若不是秦爱卿力挽狂澜,自己一味相信朝堂文臣,今日的时局会如何?

    崇祯不清楚,也不去想象。毕竟,人都是往好的方面去想。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不是秦爱卿,大明再也没有第二支军队胆敢踏上辽东半岛,至少,目前几年没有。

    想起秦爱卿发兵辽东半岛前的奏折,崇祯心里低叹,从战略和大局观来说,自己不如秦爱卿多矣!

    他现在还依然清晰记得,当日秦爱卿出兵奏折中三点目的:一,联合郑家军削弱建奴的民力兵力,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更多,也要打垮敌人战争潜力。

    二,在辽东半岛拿下据点,利用海路随时骚扰建奴,拖垮他们。

    三,砥砺大明士气,然后厉兵秣马,挥师北伐,一举扫平建奴,定鼎天下。

    如今,事情正一步一步朝着预定方向前进,说明秦爱卿的计划切实可行。

    可是皇儿却在太子府东林党儒生的教导下,对秦爱卿充满误解甚至仇视。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今后可是大明的隐患。

    “可秦督行事跋扈,处处与民争利,目无朝廷法度,长此以往,必然难以节制,难道父皇坐视不理吗?”

    朱慈烺现在的善恶观念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几个帝师灌输给他。对于秦浩明,他并没有见过和接触过,只是听身边人谈论。

    可今天,父皇的观感明显和他过去听到的不一样,因此索性借此问道。

    “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崇祯宽容的对年轻的朱慈烺一笑,“秦浩明再有实力,主要还是在军功在地方。

    他若有其他想法,断然不至于朝堂上的大臣,不论任何党派,他全部得罪。

    便是地方上的官场同僚,他也一概不结党营私,一心发展军务。

    神宗皇帝当年能容得下李成梁,难道朕反而容不下秦爱卿这个秀才总督?”

    朱慈烺目露疑惑,喃喃道:“可放他在那里,始终不能放心啊……”

    崇祯笑道:“对有实力的臣子,要有三条。第一,要限制。第二,要防范。第三,要施恩……”

    借着这个机会,崇祯趁机向天子传授帝王心术。说到后面,他微微沉吟下决心说道:

    “秦爱卿和别的大臣不一样,每有奇思异想,却总能对症下药。

    皇儿日渐年长,今后要接触治国的脉落,不妨和秦爱卿多接触学习,万不可偏信偏听,以至于误国误己……”

    朱慈烺身体一震,父皇话中的含义可谓相当丰富。不过他原本就是孝顺的性子,伏身拜道:“多谢父皇指点迷津,儿臣一定牢牢记住。”

    崇祯微笑地着看朱慈烺退下,感觉心情十分愉快。

    心中的一些想法,在这次谈话中渐渐清晰成型,也终于下定决心。

    “但愿不要让朕失望。”待朱慈烺退下后,崇祯又拿起望远镜看了半天,脸上露出愉悦而又凝重夹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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