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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阴曹(三十四)

    风起,天空中簌簌的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莳七立在窗边,抬眸瞧着夜空中如镰刀般的弯月。

    她等了许久了,久到她都快打算放弃了。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来了,他依然是身着一袭九头龙神玄色锦袍,不怒自威。

    只是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与疲惫。

    莳七转身静静看着他,卫朝上前想要拥住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卫朝唇角溢出一丝苦涩:“今日来,便是向你解释一切的,我若有半点对不起你,便叫我灰飞烟灭!”

    莳七还是不语。

    卫朝不管不顾的上前揽过她的腰身,黑雾散尽,殿内已空无一人。

    当莳七再次苏醒过来时,她已置身于阴曹地府之中。

    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阴气与怨气。

    卫朝站在她的身侧,静静的凝着书案上的一幅画卷,前头的地上跪着一个披头散发、极其狼狈的女子,她低垂着头,半死不活的样子。

    莳七抬眸望着卫朝:“有什么便说吧。”

    卫朝对着她招了招手:“你瞧她是谁?”

    他指的是那幅画卷上的女人,莳七只是远远的看着,见不真切,她缓缓走进,待她看清楚画卷上的女人时,心头一震,张着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那幅画不知被卫朝施了什么术法,竟如幻境一般会动。

    画卷上是一名红衣女子,桃花树下笑得肆意张扬,那一脚飞起的桃花雨,纷纷扬扬的落下,叫人移不开眼。

    卫朝凝着她的神色,果然瞧见她眸底的惊异与动容。

    “你记得的,是不是?”卫朝指尖略有几分颤抖,神色却波澜不惊。

    莳七猛地抬眸望他,嗫嚅着双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姝丽,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卫朝低下了双眸,声音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莳七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浑身有些颤抖:“你……究竟是卫朝……还是玄净?”

    “是卫朝也是玄净。”卫朝抬眸凝着她。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涩,掀开画卷,露出底下的又一副书画,对她道:“你瞧这个。”

    这幅画卷上亦是一名红衣女子,她也在笑,眉目间和姝丽颇有几分相似。

    “这幅画是我新画的,你瞧,墨迹还未曾干涸。”卫朝指了指画卷上未干的墨痕。

    莳七抿着唇,不解其意。

    卫朝眸色一冷,扬手对着前方跪着的女子便是狠狠一击,女子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这是谁?”他举起姝丽的那幅画卷,问女子。

    女子看见了莳七,先是一愣,旋即嘶哑着声音笑道:“这不就是你念了几万年的人,妺婵么?”

    莳七一怔,她这才认出女子正是纣绝阴天宫阴十娘。

    只是阴十娘现在满目皆是脓疮,叫人难以辨认。

    卫朝冷声道:“几万年前,你在我房中看见了这幅画,所以才会对妺婵起了杀心,我说的可对?”

    阴十娘道:“是又如何?左不过现在你全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卫朝冷笑一声:“你错了,她并不是妺婵,我心里从未有过妺婵!”

    阴十娘一怔。

    卫朝紧接着道:“七万八千年四百年前,我、刑獒、妺婵和你,还不过是个小小的鬼仙,那时候,刑獒爱上了妺婵,可是妺婵和你都对我有意,这本相安无事,可你却偷溜进我的房中,窥见了这幅画,故而以为我的意中人是妺婵。”

    “刑獒作为鬼兽,恰逢历劫,你却给他喂了回魂果,致使他心智大乱,你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本欲让刑獒杀了妺婵,可是你却未曾想到刑獒因此想要杀了我。”

    “刑獒趁我不备,攻击了我,是妺婵以命相护,你说的对,我是欠了妺婵的。”卫朝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我欠了她一条命!妺婵被刑獒吞噬,和他融为一体,这么多年我一直可以杀了刑獒,可正因为妺婵被吞噬前求我放过刑獒,我才一直未动他。”

    阴十娘眸中盛满了难以置信,她尖声大叫:“不可能!你分明是狡辩!”

    “妺婵死了几万年,你早就不记得她什么模样了吧!”

    讲到这里,卫朝轻笑一声,抬手指着莳七的脸道:“你仔细看清楚,她的容貌可有一处像妺婵的?”

    阴十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莳七,那灼灼的目光似是能将她身上灼出一个洞。

    他的话看似是在质问阴十娘,可实际上却是在说给莳七听。

    莳七也不禁怔住了。

    是了,魏辛夷的相貌和姝丽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姝丽美得惊心动魄,她的美仿佛能叫世间繁花自惭形瑰,可是魏辛夷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端庄婉约。

    这两具躯壳,是决计不一样的。

    “你是看了这幅画卷,才会觉得她和画中人极像,我且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就是画中人,就算换了千百个皮囊,可她的灵魂不变!”卫朝言及至此,忽然转眸看着莳七,眸光微亮,“她一直都是我的小狐狸。”

    莳七顿觉喉咙干涩,半晌才道:“为何那日你不说?”

    卫朝垂眸自嘲道:“因为那日,我还未曾想起我就是玄净,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解释呢?”

    这几个月里,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他知道他一定忘了什么。

    比如他提笔画下的那个红衣女子,他并不知道是谁,只是她在他梦中出现了太多次了。

    他一直在寻找他丢失的记忆。

    他骗了她,他在朝中当左相,大抵是冥冥中觉得他会在那里遇见她。

    当他在金銮殿外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他便仿佛知道,她就是他一直寻找的人。

    只是他不敢确定,他害怕失望,所以一直在试探着。

    直到她那次坐在他怀中试图引诱他时,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笑盈盈的唤他,“和尚。”

    他心烦意乱,故而说出了他能看见她惨死模样的那句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那一刻,就已经动了心。

    不仅仅是因为那若有若无的记忆,更多的,是她吸引了他。

    魏辛夷吸引了卫朝,一如姝丽吸引了玄净一般。

    一切看似平衡又和谐。

    直到阴十娘打破了这个平衡,她的质问,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又如何能向她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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