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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斩使

    晋州刺史崔佑对鱼辅国从来就没有好感,对鱼辅国帐下的神策军更没有好感。

    博陵崔氏是北朝时代崛起的望族,虽然在汉代崔氏便以儒学闻名,但是真正奠定了地位还是在北朝时代。

    那个时代的崔氏土地阡陌相连,在坞堡之内聚族而居,凡同姓皆视为亲人,在黑暗而动荡的时代里默默积蓄力量,无论那些胡人的君主从何方而来,他们都不能小觑了博陵崔氏的力量。

    然而那个时代终究还是远去了。

    阡陌相连的土地因为族人渐渐入朝为官分散各地而渐渐缩小,倒是在白玉京、洛阳、扬州这样通都大邑中的崔家人越来越多。

    原本和赵郡李氏世代婚姻的习俗也渐渐消失,唯一盛夏不变的大概只有博陵崔氏这个名号依旧显赫,即使朝廷改以科举考试选取官员,崔家的子弟依旧是朝堂之上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崔佑觉得朝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正如那位杜才子在《战论》中所说,根源在于藩镇,而藩镇之乱在于兵骄难制。

    代北的神策军乱兵,打回京城一点心理上的负担都没有,甚至讲这种事情引为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这样下去朝廷又如何能不乱呢?

    当崔佑得知神策军的那一队精锐骑兵南下的时候,崔佑心中只有愤怒。

    崔家的根基在河北,那里已经成了藩镇的乐园,大量的军人家庭和为了供养士兵而不断家中的赋税,正在将博陵崔氏这样的大族一点一点摧毁。

    虽然现在博陵崔氏因为世代入朝为高官,现在白玉京等大城市中的子弟要远比在河北老家的多,昔日的根基早已经化为乌有。、

    但是博陵毕竟是家乡桑梓,哪一个姓崔的都无法忘怀的故乡。

    现在这些盘桓于代北的神策军终于南下了,他们这一次起鼓鲜明的直指当今大虞天子。

    即便晋州刺史崔佑对李旭观感一般,当他听到神策军使者口中的造反理由后都有些愤怒了。

    “崔府君,咱们这次跟着鱼公公要回京,是要清君侧的。”

    “清君之侧”,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口号。

    作为一个政治口号,它有两个好处,第一个是能够减少自己人心里的忐忑。虽然大家都知道要干掉皇帝,但是明着说出来还是会有些阻力,更会把自己陷入到同皇帝势不两立的对立面去,彼此之间没有了任何的转圜空间。

    换成“清君侧”就好多了,在这个逻辑的解释下,那就是我们不是真的造反,而是为了消灭陛下周围那一部分蒙蔽了圣听的小人。

    若是战斗力不够打输了,没有真正的清君侧成功,那也可以解释说己方的领导人才是真正应该被清君侧的对象。正是己方的领袖蒙蔽了大家,所以大家才会对抗圣明的皇帝。

    事实上当汉初叛乱的七国打出这个旗号的时候,很是麻痹了相当一部分汉朝的官员以及汉景帝。

    但是现在距离七国之乱已经有近一千年了,而且当初举起这面旗帜的七国都是皇帝的叔伯长辈,而且也是作为宗室屏障的宗藩。

    他们喊出来要给刘氏天下清君侧还算是有说服力。

    今天你鱼辅国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居然敢大言不惭的给皇帝充长辈。就算你不要脸的说出来,咱们这些要脸的读书人可听不进去。

    “原来鱼公公要入京清君侧啊。”崔佑看了一眼对面的晋州兵马使李胤:“只是鱼公公奉皇命统领大军镇守代北,要盯着回鹘人南下,一旦离开了太原,三受降城那边又该怎么办?”

    “大将军已经在三受降城大败回鹘可汗光明胜,北地已经没有威胁了。”年轻的神策军骑将是个口舌便利的人,扯起谎那是一套一套的。

    “崔使君,鱼公公可是很看重你的。”那个骑将还瞥了一眼晋州兵马使李胤:“二位一个是关东名族,一个是宗室,可千万不要自误。”

    “鱼公公这么看重我,我怎么能愧对他呢?”崔佑一副十分意动的样子:“想我博陵崔氏,自先汉便以儒学闻名,世代不忘孔孟教诲,谨守家业。”

    “如今你们要让我背叛皇帝,我这心里实在是转不过弯啊。”

    “崔府君,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当年神皇帝在位,四镇称王。到了后来,除了大虞天子,一国之内有二帝七王并立。”那个骑将缓了缓道:“李旭昏庸,鱼公公身为国之辅弼,有神皇帝遗下的秘旨,崔府君若是真为了大虞江山计,更应该追随大将军。”

    大虞朝廷到了今天,依旧把皇帝当回事的真没有几个了。

    崔佑大概就是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

    “你还是听懂的。”

    说着崔府君挥了挥手,左右侍立的甲士左右围了过来。

    那充当说客的骑将原本以为崔佑这便服软了,却没有想到这位崔使君竟然摆出了一副翻脸的样子。

    “既然鱼辅国那个阉宦知道我恪守孔孟之道,那你也应当知道我身为虞臣,断没有放纵你们这些逆党的道理。”

    崔佑冷笑着,周围的甲士们一拥而上,那个神策军的骑将连拔刀都未来得及便给甲士们拿住了。

    能被选为使者,这个神策军的骑将自然也是个有胆量的。

    “崔佑、李胤,你们二人螳臂当车,老子在黄泉等着你们。”

    他就这样一路叫骂着被拖了出去。

    “他娘,这小子倒是个有胆的。”晋州兵马使李胤顶盔掼甲站在一边,这位宗室军将身穿厚厚的扎甲,整个人好似铁塔一般,脸上有着稠密的胡须,美髯一直垂到胸口。

    李胤同崔佑关系极好,两人彼此扶持,维护着晋州在河中节度使帐下相对独立的政治地位。崔佑为李胤帐下提供物资和粮饷,而李胤则为崔佑提供和王宝臣扳手腕的底气。

    “能作使者,自然要是个有胆器的人才行。割了人头,丢出城去。”崔佑整理了一下衣袍,早有一旁侍立的家人将他的佩剑和弓矢拿过来。

    崔佑早年间曾在岳麓山柳子岳门下求学,这剑术与射艺也算是他的本色。

    “怕是有一场恶战,府君就居中调度,我这便去北门那边。”李胤望向北方,虽然拒绝鱼辅国招降是二人一致的意见,但是想到两人接下来要遇到的凶险,李胤心中也有些忐忑。

    对面可毕竟是鱼辅国统领的大军,别的不说,若是鱼辅国亲自登城,就他那一手炎阳奇功,这晋州城内所有人都只剩下引颈就戮而已。

    崔佑似乎看穿了李胤心中的隐忧。

    “不必担心,晋州地处要冲,联系三地,陛下绝对不会允许河中有失,王宝臣也不会坐视鱼辅国拿下晋州,我估计不出三日,援军必到。”

    “但愿如此吧。”李胤笑了笑,他和崔佑早就有了在此地殉国的准备,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公开说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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