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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射人先射马

    萧爻一路向北,过了大街后,纵马奔驰。那马挺健有力,四蹄翻腾,奔行甚速。萧爻骑得兴起,一直不想停下。奔出七八十里后,那马累了。萧爻才按辔徐行,却因走得急了,错过了宿头。

    一人一马,缓缓行到一片桦树林前。萧爻收缰而立,眼看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而天色又将黑下来。若返回市镇,去找宿头,走出不久就要摸黑夜行。要往前走,又不知距离下一个宿头还有多远,要走多久才可赶上。

    返回有返回的难处,前进有前进的隐忧,返回与前进之间,萧爻颇觉得有些为难,在桦树林外站了一会儿后。终于拿定主意,决下定来,先在树林里露宿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

    萧爻开始打量四周的地势,要寻一个可供睡觉的所在。突然,桦树林里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四周杳无人迹,忽然听到这急促的呼喊声,萧爻不由得吃了一惊。再凝神一听,但听到有马匹的嘶鸣之声,夹杂着人的奔跑呼号之声。

    萧爻心中纳罕:“什么人?来干什么?”

    突听得树林里一个声音大喊:“赵之栋,射人先射马。你先把反贼的坐骑射死!”随即一个声音大喊道:“拿弓箭给我!让我先射死贼子的马。”

    桦树林里树木浓密,萧爻听到人声,却见不着人。又再凝神听去,听得前面是一匹马,正在疾驰逃命。后面跟着五匹马,像是要捉拿他。又听得‘嗖’的一声,显是那名叫赵之栋的人发箭射那奔逃的人。接着听到一马嘶嘶惨叫,其他几人欢然叫好。当是赵之栋射中了马,另外的人给他呐喊助威。

    又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兄弟们,傅大人吩咐过,要抓活的!别让贼人死了。咱们拿住活的,好去傅大人跟前领赏。”有人跟着呐喊:“抓活的!别让贼子死了。”“这王八蛋竟敢公然辱骂九千岁,一定嫌自己命太长了。”“他以为他那双猪蹄能涂几只臭乌鸦,就来大放厥词,对九千岁不敬。得罪九千岁,下场一定是提早去见阎王。”

    听得那人越跑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但觉得那个被捉拿的人似乎胆子很大,竟敢去得罪什么九千岁。又好像很有些文采,竟能写字骂人。萧爻心想:“待他们跑出林子来,我再看看都是些什么角色。听起来是很多人在捉拿一个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拿他。”当下将马栓在一边,提气一纵,跃上了一棵树,在树叶之间藏了起来。

    忽然间,桦树林里跑出一个人来。那人刚跑出树林来,他身后一个跟得最近的便举刀砍来。

    这一刀砍向那人的后心,那人反手回了一剑,格开了一刀,这样被迫耽搁了一下后。其他的四个人已跟了出来,一个使挠钩的,一个使链子锤的,分左右两路,双双攻上。

    那人挥剑一格一捺,将挠钩和链子锤隔开,虽然隔开了,却显得很是吃力。他刚隔开这两人,一个使绣春刀的又即挥刀,劈头盖脸地斩去。那人眼看躲避不过,突然收剑。长叹一声:“我钱嘉徽忠肝赤胆,想不到竟会死在鹰犬手里。苍天无眼,豪杰尽受荼毒。”

    萧爻向他看去,只见他满脸冤苦之色。

    那使刀的见他突然收招,一刀便没再砍下。刀锋一歪,击在他的剑刃上,将钱嘉徽的剑荡落在地。

    使挠钩的和使链子锤的随即围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将钱嘉徽夹在中间。赵之栋身着飞鱼服,骑马走近。见钱嘉徽已撒剑,面带狞笑。喝道:“追了你半个月,今日才拿到。钱嘉徽,得罪九千岁的下场,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钱嘉徽道:“赵之栋,恐怕你到死也只是个锦衣卫百户。魏忠贤十恶不赦,祸国殃民,只恨我没能亲手杀了他。”

    萧爻藏身树枝上,将眼前的一幕瞧得清清楚楚。见钱嘉徽头戴方巾,身穿白色长袍,作士大夫的装扮。心道:“这人痛恨魏忠贤的心思,和周大爷出奇的相似。周大爷要是遇到他,一定引为知己好友,我得想个法子将他救走。”想着他和周园嘉有相同的心思,暗暗觉得这人也可亲近。打定主意要救出他,轻轻折下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权当兵刃。

    使链子锤的人喝道:“住嘴!九千岁老人家的名讳,尊贵无比。也是你这张乌鸦嘴能叫的吗?”这人身材高大,又十分肥胖。他所使的一对链子锤,各重八十斤,一共是一百六十斤。本是十分沉重的,但他拿在手里,就像玩具一般。

    钱嘉徽哈哈笑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魏忠贤不男不女,提他的名字,那是在辱没我。你们这些阉党走狗,竟然奉一个半男不女的妖怪为千岁,简直无耻之极。我想问,你们死了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列祖列宗。”钱嘉徽这番话,顿时驳得链子锤无言以对。

    赵之栋却说道:“将死之人,嘴还挺硬。先把他绑了,带回去好好炮制。到时候,我再看看他有多少骨气。”

    使链子锤的和使挠钩的,两人面带狞笑,拿着铁链,走向钱嘉徽。正要去绑他,钱嘉徽忽然捡起地上的剑来。刷刷两剑,几乎同时攻向两人。这一下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钱嘉徽的剑已刺了过去,两人纷纷退开。

    钱嘉徽惨然一笑。说道:“我钱嘉徽乃是堂堂须眉男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能落入你这等宵小之手,受你之辱?”说完,举剑往脖子里抹去。

    萧爻吃了一惊,忙将半截树枝掷向钱嘉徽的剑刃上。萧爻这一掷,灌注了真气,树枝飞出之时,势夹劲风。竟比钱嘉徽的剑还快。‘嗤’的一声,已将钱嘉徽的剑击落在地。那树枝去势未减,又向前飞出几尺,再插进土里。

    在场的人,无不大感惊奇的。谁都不曾想到钱嘉徽会选择自尽,这是一奇。更想不到,竟然有人躲在一旁,这又是一奇。见到萧爻能将一枝树枝,使得如此遒劲有力,更是奇上加奇。

    钱嘉徽得萧爻出手相救,剑被击落,一时死志稍退,便想看看那个出手相救的人是谁。挠钩手和链子锤又将钱嘉徽夹住。

    使绣春刀的喝道:“谁?给老子滚出来!”向一个使剑的人招了招手,走到萧爻隐身的树下。使剑的弯弓搭箭,正要放箭射杀萧爻。

    萧爻从树叶间一跃而下,他这一跃,用上了龙象心法的上乘轻功,当真如凌虚御风,潇洒如意。那使剑的虽然不认识萧爻,但见到萧爻如翩翩起舞,姿势曼妙。忍不住喝了声彩,心道:“这人的轻功可帅得很。”他这么给萧爻喝彩,大有长敌人志气的意思。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后,立刻闭嘴。偷眼向百户赵之栋瞧去,要看看他生气没有,见赵之栋面无表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钱嘉徽虽不认识萧爻,但已可断定,刚刚阻止自己自刎的人就是他,待萧爻落地后。说道:“少侠刚才一跃,可帅得很啊。”

    萧爻刚刚一跃,绝非有意显摆,一切自然而然,听得钱嘉徽夸赞。嬉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心里盘算着,怎样将他救走。

    却听钱嘉徽说道:“我宁可死,也绝不受辱,你为何要阻拦我?武功高强就可任意胡为了吗?”赵之栋和手下军士听到这话,都呵呵大笑。

    萧爻绝没想到,他竟然会责怪自己,脸色一变。说道:“老子出手救你一命,你不来道谢也就算了。竟还数落老子的不是?你奶奶的,当真不识好歹。”

    钱嘉徽道:“我舍生取义,意图一死。你小子鲁莽,阻挠我不能成其大义,我不怪你怪谁?”说话时,向萧爻挤了挤眼。

    萧爻是个十分机灵的人。顿时会意:“他跟我吵得越凶越好,到时候,我好趁乱将他救走。”说道:“老子救你一命,那是看得起你。你奶奶的,你竟然自命清高,孤芳自赏。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既然不承老子的情,那咱们就秃子背着月亮走——彼此借光。”

    萧爻说话时,对钱嘉徽指指点点,这时又更靠近了钱嘉徽。忽然,萧爻双手探出,左手寒冰掌,拍向使挠钩的人。右手烈火掌,拍向使链子锤的人。双掌齐发,那两人毫无防备。待反应过来,出手相抵时,已被萧爻的掌风袭到。两人察觉不对,慌忙向后退开了一步,萧爻趁势,掮过钱嘉徽的肩头,将他从包夹中拉了出来。

    萧爻刚拉出钱嘉徽,使挠钩的随即出招。挥动挠钩,一招‘勾三搭四’,向萧爻的肩头勾来。这人是锦衣卫中的公差,他常用这招‘勾三搭四’来抓人。纯熟已极,百发百中,几乎没有勾不住的。他那挠钩十分锋利,被他这招‘勾三搭四’勾到的人,顿时血肉模糊,情状惨不忍睹。要是有拒捕的,被他一勾勾中脖子,就此见了阎王。因此,他这挠钩又称‘阎王钩’。

    但他这时勾的是萧爻,萧爻既学会了龙象心法的前六层。身法步子已然十分灵便。见挠钩扫来,向左一闪,避开了一勾。使挠钩的跟着进招,‘勾肩搭背’、‘勾勾搭搭’、‘倒挂金钩’等等招式一一展开。萧爻身法灵活,挠钩始没能沾到衣裳。

    赵之栋乃是锦衣卫百户,是这群人的首领。眼看使挠钩的抓不住萧爻,向那使链子锤的努努嘴。使链子锤的顿时会意,立刻上前夹击萧爻。舞着一对链子锤,一招‘垂头丧气’,照着萧爻的面门击去。他这招‘垂头丧气’并非真的垂头丧气。而是说用他要用那一百六十斤的铁锤,去砸别人的脑袋,垂头也叫做锤头。常人都非铜头铁脑,被一百六十斤的铁锤砸中,岂有不丧气毙命之理?

    萧爻刚避开挠钩手的一招‘金钩索命’,眼看链子锤即将击中面门。忙向后退去,这一退,足有一丈远近,躲过了一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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