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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潮暗涌

    西凉历韶和一十九年。

    十月三十一日,深秋。

    国都内城门大敞无阻,道路两侧不乏驻守侍从,戒备秩序。

    一匹快马驰骋而来,迎至最前方为首。

    “本宫无忌在此恭候多时——”语毕,却见一人身形矫健的利索下马。

    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他高高绾着冠发,微仰着头,应酬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些许飘逸,些许魅惑,完全看不出来正值壮年。

    城门处率先入内的时候则是一辆乍一看委实低调的马车,可再细看识货之人便知车身那镂空木雕乃上品松木,岂是一般人之物?

    “婴这厢有礼了。”一股清流自车厢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既已引得在场众人浮想联翩。

    魏无忌不知来人深浅,按兵不动,“南梁使臣一路舟车劳顿,还请诸位随本宫先行入宿驿馆。”

    “恭敬不如从命。”听得出来车中男子面对长辈不卑不亢。

    经得许可后南梁一行人仗队尾随而去。

    午后。

    “东夷使者可曾来了?”魏无忌面色不好,飘逸的从容不再。

    那正是因为魏无忌等候了整整一上午,至今不见东夷的遣使。

    想他一介帝婿,被付以重任,怎么能在半路掉链子呢!?

    他盼了星星盼月亮的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了……先行使节。

    “请问这位大人,可是迎使魏大人?”一少年郎姗姗来迟,行至跟前。

    魏无忌打量来人片刻,微不可见的蹙眉,“正是魏某。”

    “我家公子说,前路漫漫恐日落方至。还请宽心,必不会错过宴席。如此便不劳烦相迎了,魏大人自便。”

    那侍童小厮神采奕奕地复述着,一举一动尽显其主说原话时的栩栩姿态,犹如再现般身临其境,早已非模仿的境界。

    好生狂妄!

    说完,少年躬身一礼,身形走远。

    原地留魏无忌一人面部一僵,客套的笑再难以维持。

    他身后一名侍从小官不平,“真是岂有此理!不知好歹!”

    接着又瞄了瞄魏大人的脸色,却见其回以狰狞一睨,好似在说“要你多嘴”,又紧攥掌中扳指。

    侍从一个激灵,立即噤声,暗自倒霉,他这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同一时刻,以上这一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恰好映入一人眼中。

    醉仙斋。

    女子正倚靠在窗檐边,俯瞰京城全景。

    醉仙斋,诚如其名。

    一醉解千愁,销魂如半仙。

    乃屹立三国的名品花楼,其中不乏美酒佳酿、山珍海味。接待宾客无一不是高赫显贵,生意兴隆。

    “帝姬你瞧,那便是驸马爷。”淮衣遥指解说。

    容痕挑眉,笑意渐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平生惯于观察,又或许是职业病。她只此一眼便勘破此人飘逸的伪装。

    “陛下可谓是…眼光、独特。”容痕戏谑地笑,只是那笑容未尽眼底。

    不难看出,魏无忌此人…阴鸷虚伪。

    伪君子和真小人么……

    淮衣闻言,摸不着头脑。

    随后,容痕慵懒的斜靠在美人榻上,与其说是闭目养神,不如说是冥想。

    在浑浑噩噩中的容痕或许是由于沉浸在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五感显得愈发敏锐,第六感明显觉察到一股陌生气息。

    她猛的睁眼,起身甩袖一挥,却被人制住了藕臂,骤然警觉的眼中溢出本能的戾气,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眸微微抬起,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

    这双眼,沉稳深邃,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应该如深夜的大海。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错觉,暗示着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仿佛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喧嚣,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容痕错愕,又在瞬息间恢复,挑了挑眉,戏谑,“莫不是登徒子?”

    男子闻声,呆滞一秒,俊脸一黑,“……”

    容痕再一看,面前的年轻男子一袭滚紫阔袖的锦狍,上锈四爪金龙,玉冠拢了一半的墨发,鸾丝束腰,薄软的衣袍衬得身形颀俊英伟,如矗云直立的松柏。脸上没有表情,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脸部的轮廓锋锐凌厉,薄唇轻抿,正悻悻然与她对视。

    容痕以挑剔的目光鉴赏着来人,故作鄙夷嫌弃,“着实遗憾,本姑娘坐怀不乱柳下惠是也。”

    嗯,她在证实她的清高,不会为男色所惑。

    男子青筋暴起,似是腹诽控诉:本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有像是登徒子采花贼了!??

    好吧此处某男色内心阴影面积请自行脑补…人设要崩???

    言归正传。

    容痕抽出手臂,肆意地顺了顺凌乱的发丝,眼角微眯,不着痕迹地凝神戒备,“敢问有何贵干?”

    而对面的男子亦是退至床榻边缘,嘴角上扬,“不如何。”

    容痕瞥见此人锦袍上的四爪纹龙,要知道这龙纹可不是谁都能穿的……

    古言道,五爪为龙,四爪为蟒。帝王着五趾,王侯将相着四趾。

    何况此人的样貌气度皆是不凡,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忽然门外传来淮衣的叫唤,房内的骚动似是惊动了她,“帝…小姐…?出何事了吗?”

    霎时间,容痕思绪万千,此人目的不明又是个练家子,虽说自己亦身怀自保之能与拳脚功夫…可若是再加上个淮衣……

    权衡利弊之下,她安抚淮衣,“无事。”

    这里算是暂且稳住局势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想到这儿,心思流转,临危不乱,“阁下不妨直言?”

    神秘男子诡谲一笑,“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话音未落,人一眨眼便无迹可寻了。

    容痕蹙眉不解,三两步迈向屋檐边,向下望去,早已不见其人。

    落日余晖,漫天晚霞,暮色夕阳,残阳似血。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切皆隐于夜幕之下…只徒留一窈窕女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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