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枯等
天东大道。
十年前，天东大道是花都的主干道，宽广的道路贯穿繁华似锦的花都主城区，每日车如流水马如龙，喧哗热闹。
而今，天东大道早已不复当年恢宏，变得狭窄逼仄，且只剩下几百米长，残破不堪，遑论什么大道，说它是山间荒僻小径，都犹有不及。
往常，这里人迹罕至。
可随着艾伯特约定好的归来之日临近，越来越多的人，情不自禁地来这儿瞅上一眼，因为十年前，艾伯特就是从这里，被前任城主一众手下簇拥着离开的。
艾伯特说过他会回来。
于是，所有花都人都在等他。
不管他们遭受异族人怎样残酷的压迫，不管他们遭受怎样的侮辱，只要一想到艾伯特会归来，带领他们将异族人赶走，每一名花都人都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路的尽头，是一棵枯死的梧桐树。
曼莉靠在潮湿的树干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东大道延伸向的远方，她眼睛微微湿润，明显是在伤心。
若厘魅还活着，一定会绞尽脑汁，去编织各种各样的笑话，来逗曼莉开心，在等到曼莉展颜一笑时，厘魅会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他还会给曼莉讲品种繁多的花。
一天变幻七种颜色的彩虹花，会应和着人的歌声跳舞的精灵花，纯净洁白得比雪还要莹亮的淑女花……
于是，明明生长在异族人血腥统治下，曼莉却恍如活在花的海洋中，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可现在，厘魅哥哥死了。
曼莉不信，曼莉不信厘魅哥哥会死，厘魅哥哥一定是藏在了某个地方，等着看她曼莉的笑话呢。
曼莉曾天真地那样笑。
灵机一动，曼莉开始嚎啕大哭，以往每当她稍微不开心时，厘魅都会过来哄她，可这一次直到曼莉将眼睛哭肿，她也没等来厘魅哥哥。
不，厘魅哥哥不会死的！
曼莉倔犟而固执，她忽然想到，厘魅曾经答应过她，有朝一日，要带着她畅游花海，赏姹紫嫣红的花，看色彩斑斓的蝶。
于是，她拿着以前，从厘魅哥哥那里讨来的花种，坐在这里，等那个叫艾伯特的人回来打跑异族人，她好种花。
当鲜花盛开的那一天，厘魅哥哥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已经苦等了很久。
身形单薄的曼莉，抱着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瓶，瓶里是满满的花种，无论刮风下雨，她都坚守在这一处路口。
“曼莉，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别这样，那瓶子里的不是花种，是煮好的豆子，厘魅说那是花种，是为了逗你笑。”
露茜实在不忍女儿继续受苦。
“不，妈妈，你在骗我，厘魅哥哥给我的就是花种！妈妈，我把这些种子种下去，来年它们就会开出争奇斗艳的花，到时厘魅哥哥就会出现了。”
曼莉坚毅地仰着小脸。
她想象着，当鲜花绽放的那一刻，厘魅哥哥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朝她款款走来，替她揉掉眼角的泪，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安抚她说：“曼莉，别哭了，厘魅哥哥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很好笑的那种。”
想着想着，曼莉笑了。
与此同时，她将怀里的玻璃瓶抱得更紧，仿佛要搂进身体里。
……
南山。
相较于花都被海水环绕的那一面，此起彼伏的汹涌波涛声，遍是崇山峻岭的南山，则显得幽静清冷。
不过，在南山地下百米处，则是乱哄哄的。
埋藏在数百米之下的，是一个空旷辽阔的阴冷空间，里面有着一个个人的灵魂，在漫无目的地飘荡。
人死后，灵魂若不灭，本该去投生。
可这些人的灵魂，都被囚禁在此地。
花都的实际掌控者，卡沙的父亲米勒，微眯着眼睛，站在一块凸出的石台上，看着那一缕缕灵魂。
一个多月前，凡是他儿子卡沙临死前，经过的村庄，都遭到了屠杀，眼前的这些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灵魂，便属于那些人。
一想到儿子的死，嗜血的光芒，轻而易举充斥米勒双眼。
“啊……”
霎时之间，在场的所有灵魂，都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丝丝白烟，自这些灵魂上漂出，灵魂竟在燃烧。
可等到灵魂将要消耗殆尽时，燃烧之势，转瞬间消失不见，而几乎快溃散的灵魂，又很快恢复如初。
随即，又是被一阵灼烧。
周而复始，回环往复，这种痛彻心扉的疼持续折磨着这些人。
这是米勒对他们的惩罚，这些人得对他儿子的死负责！这群贱民，以为死了，就算完结了？那怎么能弥补他米勒心底的痛。
他要这些贱民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活在这无休止的痛苦中。
身后，站着米勒的两位副手。
一为波妮。
另一人，如果卡洛洛在场的话，一定能够轻而易举认出，那是杀了她父母以及村民，毁了她村庄的小白，不，他的名字叫希尔。
此刻，希尔的眉头还紧紧地皱着，估计还在为输掉的一瓶淬灵液懊恼。
“哈哈哈……”
望着灵魂痛苦嘶吼的样子，米勒畅快地笑出声来：“哈哈，坞辰，你亲口下令，杀死你儿子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米勒表情狰狞。
“坞辰，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假意投靠我们？拜托，那么幼稚的伎俩，你当真以为骗得过我？”
米勒在脑海中，勾勒着坞辰为不暴露，而牺牲厘魅的画面，不由得，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留了你们十年，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米勒抬头，阴冷的目光，似穿透一层层黝黑泥土，穿过辽远的天空，落在每一个花都人身上。
“大人，最近花都都在风传，一个叫艾伯特的家伙即将回来，听说此人天赋异禀，别到时候，真给您添什么乱子。”波妮恭恭敬敬地道。
“艾伯特？”
米勒唇角露出浓郁的讥笑：“那人确实天赋绝佳，我派人外出调查过他，嗯，根据半年前传回的消息……”
地下，有悠长的甬道，在身后灵魂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米勒缓缓踱步离去，在走到一个拐角时，回头，直视着茫然不知所谓的波妮与希尔一笑。
“……他，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远处哀嚎的灵魂，哭得更大声了。
……
曼莉苦苦等待的艾伯特。
坞辰苦苦等待的艾伯特。
所有花都人苦苦等待的艾伯特，居然，已经死了。
(本章完)
十年前，天东大道是花都的主干道，宽广的道路贯穿繁华似锦的花都主城区，每日车如流水马如龙，喧哗热闹。
而今，天东大道早已不复当年恢宏，变得狭窄逼仄，且只剩下几百米长，残破不堪，遑论什么大道，说它是山间荒僻小径，都犹有不及。
往常，这里人迹罕至。
可随着艾伯特约定好的归来之日临近，越来越多的人，情不自禁地来这儿瞅上一眼，因为十年前，艾伯特就是从这里，被前任城主一众手下簇拥着离开的。
艾伯特说过他会回来。
于是，所有花都人都在等他。
不管他们遭受异族人怎样残酷的压迫，不管他们遭受怎样的侮辱，只要一想到艾伯特会归来，带领他们将异族人赶走，每一名花都人都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路的尽头，是一棵枯死的梧桐树。
曼莉靠在潮湿的树干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东大道延伸向的远方，她眼睛微微湿润，明显是在伤心。
若厘魅还活着，一定会绞尽脑汁，去编织各种各样的笑话，来逗曼莉开心，在等到曼莉展颜一笑时，厘魅会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他还会给曼莉讲品种繁多的花。
一天变幻七种颜色的彩虹花，会应和着人的歌声跳舞的精灵花，纯净洁白得比雪还要莹亮的淑女花……
于是，明明生长在异族人血腥统治下，曼莉却恍如活在花的海洋中，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可现在，厘魅哥哥死了。
曼莉不信，曼莉不信厘魅哥哥会死，厘魅哥哥一定是藏在了某个地方，等着看她曼莉的笑话呢。
曼莉曾天真地那样笑。
灵机一动，曼莉开始嚎啕大哭，以往每当她稍微不开心时，厘魅都会过来哄她，可这一次直到曼莉将眼睛哭肿，她也没等来厘魅哥哥。
不，厘魅哥哥不会死的！
曼莉倔犟而固执，她忽然想到，厘魅曾经答应过她，有朝一日，要带着她畅游花海，赏姹紫嫣红的花，看色彩斑斓的蝶。
于是，她拿着以前，从厘魅哥哥那里讨来的花种，坐在这里，等那个叫艾伯特的人回来打跑异族人，她好种花。
当鲜花盛开的那一天，厘魅哥哥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已经苦等了很久。
身形单薄的曼莉，抱着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瓶，瓶里是满满的花种，无论刮风下雨，她都坚守在这一处路口。
“曼莉，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别这样，那瓶子里的不是花种，是煮好的豆子，厘魅说那是花种，是为了逗你笑。”
露茜实在不忍女儿继续受苦。
“不，妈妈，你在骗我，厘魅哥哥给我的就是花种！妈妈，我把这些种子种下去，来年它们就会开出争奇斗艳的花，到时厘魅哥哥就会出现了。”
曼莉坚毅地仰着小脸。
她想象着，当鲜花绽放的那一刻，厘魅哥哥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朝她款款走来，替她揉掉眼角的泪，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安抚她说：“曼莉，别哭了，厘魅哥哥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很好笑的那种。”
想着想着，曼莉笑了。
与此同时，她将怀里的玻璃瓶抱得更紧，仿佛要搂进身体里。
……
南山。
相较于花都被海水环绕的那一面，此起彼伏的汹涌波涛声，遍是崇山峻岭的南山，则显得幽静清冷。
不过，在南山地下百米处，则是乱哄哄的。
埋藏在数百米之下的，是一个空旷辽阔的阴冷空间，里面有着一个个人的灵魂，在漫无目的地飘荡。
人死后，灵魂若不灭，本该去投生。
可这些人的灵魂，都被囚禁在此地。
花都的实际掌控者，卡沙的父亲米勒，微眯着眼睛，站在一块凸出的石台上，看着那一缕缕灵魂。
一个多月前，凡是他儿子卡沙临死前，经过的村庄，都遭到了屠杀，眼前的这些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灵魂，便属于那些人。
一想到儿子的死，嗜血的光芒，轻而易举充斥米勒双眼。
“啊……”
霎时之间，在场的所有灵魂，都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丝丝白烟，自这些灵魂上漂出，灵魂竟在燃烧。
可等到灵魂将要消耗殆尽时，燃烧之势，转瞬间消失不见，而几乎快溃散的灵魂，又很快恢复如初。
随即，又是被一阵灼烧。
周而复始，回环往复，这种痛彻心扉的疼持续折磨着这些人。
这是米勒对他们的惩罚，这些人得对他儿子的死负责！这群贱民，以为死了，就算完结了？那怎么能弥补他米勒心底的痛。
他要这些贱民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活在这无休止的痛苦中。
身后，站着米勒的两位副手。
一为波妮。
另一人，如果卡洛洛在场的话，一定能够轻而易举认出，那是杀了她父母以及村民，毁了她村庄的小白，不，他的名字叫希尔。
此刻，希尔的眉头还紧紧地皱着，估计还在为输掉的一瓶淬灵液懊恼。
“哈哈哈……”
望着灵魂痛苦嘶吼的样子，米勒畅快地笑出声来：“哈哈，坞辰，你亲口下令，杀死你儿子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米勒表情狰狞。
“坞辰，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假意投靠我们？拜托，那么幼稚的伎俩，你当真以为骗得过我？”
米勒在脑海中，勾勒着坞辰为不暴露，而牺牲厘魅的画面，不由得，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留了你们十年，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米勒抬头，阴冷的目光，似穿透一层层黝黑泥土，穿过辽远的天空，落在每一个花都人身上。
“大人，最近花都都在风传，一个叫艾伯特的家伙即将回来，听说此人天赋异禀，别到时候，真给您添什么乱子。”波妮恭恭敬敬地道。
“艾伯特？”
米勒唇角露出浓郁的讥笑：“那人确实天赋绝佳，我派人外出调查过他，嗯，根据半年前传回的消息……”
地下，有悠长的甬道，在身后灵魂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米勒缓缓踱步离去，在走到一个拐角时，回头，直视着茫然不知所谓的波妮与希尔一笑。
“……他，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远处哀嚎的灵魂，哭得更大声了。
……
曼莉苦苦等待的艾伯特。
坞辰苦苦等待的艾伯特。
所有花都人苦苦等待的艾伯特，居然，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