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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贪婪与疯狂

    事情有些超过了审配的想象。也大大的超过了审配的掌控范围。

    在听说了粮食票据一事后,审配本能的感觉其中有诈。尤其是在刘玄德没有死的情况下,审正南觉得这是刘备的阴谋的概率非常大。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他这么说也不会获得认可。不会有人听他的。就算审氏族中,也有许多人自顾自的买了票据。

    理所当然,他们也用了预先支付十分之一定金的方式。

    “这样的话……”

    知道事情失控之后,审正南面沉如水。并且以最快速度,把握了事情的关键。

    其一,他认定刘玄德与冀州粮商之间没那么大的买卖。

    那么多余的粮食票据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刘玄德的三义行自行发行的。

    ——这已经脱离了粮食买卖的范畴,与赌博没什么区别了。

    赌博的标准很简单。如果粮食价格继续上升的话,那么三个月,不,两个多月之后,刘玄德交粮的时候就必须用市价几十倍的价格购买粮食,再用正常年景的价格交给手里有粮券的世家。

    相反,如果粮食价格下跌,不要说跌的太多,只要跌一半,那么就会有大批世家破产——因为他们将他们的几乎全部现金,都当成“预付款”,去买粮食票据了。

    “赚钱的话,赚的是十倍,赔钱陪的也是十倍。刘玄德开了一场豪赌啊。”

    想明白一切之后,审正南又产生了下一个疑惑。

    “那么刘备要怎么获得足够的粮食呢?”

    关键还在于刘玄德的健康状况。

    在他再一次面对褚飞燕时,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刘玄德是否还在昏迷不醒?”

    如果刘玄德还在昏迷不醒,那么事情就大有可为。或许粮食票据一事,是他手下的人自作主张,与他无关。又或者他与冀州粮商交易的粮食盘子确实有这么大?

    毕竟他搜集到了不少消息证明,在这之前刘玄德在大量囤积粮食。或许他之前就想到了如今的状况,在之前就为未来做了打算?

    “如果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但是……”

    “是的,刘玄德就是昏迷不醒。我不是和你说过一次了吗?”他对面的褚飞燕显得非常不耐烦。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审配的问题,然后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单是这个。”审配说:“我们的交易现在出了点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我们没钱了。”

    “没钱了?开什么玩笑?!冀州世家,你们会没钱?!”褚飞燕瞪着眼睛,一副“你一定是在骗我”的模样,让审正南非常不舒服:“那么钱呢?难道都去买那个粮食票据去了?”

    “如今的票据,已经升到了粮价的三十倍,而且还在上升。”审配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么说。

    “——你们就不怕这是刘玄德陷阱?!”褚飞燕脱口而出。紧接着审配说道:

    “你可是说过了,刘玄德现在昏迷不醒。”

    “我……”褚飞燕愣了愣,然后显得有些烦躁:“你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你推得上吗?我们是两路人!你拿不出钱,就别想再从我这里弄到粮食!”

    他恶狠狠地看着审配:“那就让这些粮食,继续留在州府手上好了。有这批粮食在,州府多少能打压一些粮价。我可是听说了,官府压下一钱粮价,你们就要赔十钱。你猜冀州的世家会有几个为此倾家荡产的?”

    “褚壮士,先不要这么说啊,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事情按审配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着。他心里暗恨,恨对面的混蛋蛾贼残党,也恨那些贪婪的冀州世家。

    提高粮价的任务是他揽下的,作为冀州世家的代言人,他要为此负责。

    然而现在这件事的危险性与重要性,都有大幅度的提升。这让审正南隐约的,感觉有些惶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愿意提供方便让各位将粮食运出去呢?”他微笑着:“这批粮食全归太平道所有,你觉得如何呢?”

    “你就不怕么?”听他这么说,对面的褚飞燕眯起了眼睛:“有了这批粮食,接下来粮价飙涨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农人就是最好的兵源。我太平道正好以此起事,东山再起——你就不怕么?”

    “乌合之众,我反掌可灭!”审正南同样毫不犹豫,对他这样说道。

    “那就这样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褚飞燕这样回答,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再之后,审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身大汗。

    他想要找个地方沐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就刚刚一小会儿,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再松懈下来,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

    心情轻松。

    “总算是成了。”

    他心想:

    “州府的粮食空了,刘玄德也昏迷不醒。这件事就不会有反转的余地。

    只是在这之后……”

    一想到全冀州所有世家齐心协力,疯狂的抬高粮价的结果,审正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会死人的。

    会死很多人的。

    这些人全都是冀州的世家,是他们,也是自己害死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发凉。

    就算平日里自视甚高,将众生视作蝼蚁。然而到了现在,审正南还是本能的觉得害怕,觉得恐惧。

    这种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准确的说,是随着粮食的价格一路走高越来越重——

    这时候,冀州地方已经出问题了。

    首先遭殃的并不是农人,而是那些市井小民,以及工人们。

    这些脱离农业生产,几乎没有储备的人,成了粮价飙升的第一批牺牲品。

    在最短速度将一点家底消耗干净后,这些市民阶级迅速沦为了赤贫阶级,不得不与之前遭到兵灾的灾民们一起,去吃州府的救济了。

    在这个背景下,冀州世家期盼的第二枚炸弹被引爆。

    因为灾民数量提升,州府储备粮开始不够用了……人心惶惶之下,粮食价格继续飙升,那些价码让冀州的世家子们为之疯狂。

    他们几乎忍不住,想将自己夫人的嫁妆都拿出来卖掉,去换取更多的粮食票据——尽管粮食票据已经涨到了四十五倍,但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个开始。

    从一个高峰到另一个高峰。然后再继续飙升。有的世家子愉快的喝醉之后,甚至忍不住喊出了:“涨到一百倍,斗米五千钱!”这样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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