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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肉票赎金

    这些土匪们手里的枪,都是猎枪和土制的火枪;在派他们出来寻路前,山寨的师爷留了个心眼,没有给他们带军用的制式枪支,防备的就是一旦与八路军遭遇,也好装成是猎户和山民。然而,对八路军心存忌惮的这些土匪,一上来就乱了方寸,不分青红皂白地先开了火,随即掉头就跑。

    7连长魏鑫毕竟对猎枪比较熟悉,看见这伙百姓服色的人用猎枪开火,当即命令身边的几个战士卧倒找隐蔽、不要急于还击。

    林师二营8连在关门山北山与匪帮交锋之事,营长冯长治生前只在营部与教导员等少数几个人说过,包括魏鑫、王双龙、夏连山等在内的连级指挥员并不知情。所以魏鑫第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人竟然是土匪。

    “可能遇上打猎的老乡了。”

    伏在一块巨石后面的7连长,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的战士小声说到。

    “不对头啊,连长,”那个战士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刚才走在最前面,险些被霰弹扫中:“这帮人明明看见我们穿的军装了,怎么还敢先开枪?”

    一语惊醒,魏鑫顿时紧张起来:对啊,一般的猎户,哪有胆量主动挑衅军队?

    “连长,”伏在另一侧的一个战士压低嗓子喊到:“我听见刚才他们嚷嚷的话了,他们好像在喊——是八路,快撤!”

    这一来,魏鑫愈加警惕了,并且他的脑子里瞬间掠过了“土匪”的念头。在西坪村驻扎时,他曾经听村民说过,西坪村有不少村民都是原来在河口村居住的,后来因为河口村上方的关门山山口屡屡有土匪进出、烧杀淫掠,他们就弃了河口的房屋、跑到西坪来落户。

    莫非,遇到了黑石崖的土匪?!

    虽然许多人都没亲身遭遇过,但黑石崖匪帮的名头在西坪村仍流传甚广。魏鑫不知道那个黑石崖在关门山的什么地方,不过听到不少村民讲得活灵活现的,也就有了比较深刻的记忆。

    7连长小心地探头观察了一下那伙持猎枪者退走的路径,发现可以从其中的一侧包抄,于是立即命令一个战士回去调兵两个班、带上捷克式机关枪火速赶来。这里距离他们刚刚开垦的宿营地极近,魏鑫可不想在卧榻之侧受到不明武装的威胁。

    两个班很快调上来了,魏鑫让一个班由刚才那几个战士引路,顺着对方逃走的方向跟上去,不必跟得过紧,但要鸣枪迫使对方暴露位置,他本人亲带另一个班,从侧背包抄过去。

    这个战术非常奏效,跟踪的那个班没过多久就追上了逃逸者的踪影,几枝步枪朝天开始了射击。惊慌失措的土匪们一边跑、一边向后面的追兵胡乱放枪;猎枪、土枪独特的声音,为7连长带领的那个班清楚地指明了方位,他们发力疾走,加速从侧翼抄到了这伙人的前面,封住了其退路。

    哒哒哒!

    捷克式轻机关枪突然爆发的一个清脆的点射,险些将土匪们吓得尿裤子,还没等他们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事,那边就响起了喊话声:

    “都站住了,放下枪,我们是八路军!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些土匪本来怕的就是八路军,这一声喊,愈发让他们心惊胆寒,有个人嚷了声“跑”,顿时这二三十人轰地一下四散开去;许多人不管不顾地冒死钻进了两侧坡道险峻的乱林当中,当场就有人直溜溜地滚进了谷底,惨叫惊呼声不绝于耳。

    守在机关枪旁边的魏鑫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他原本以为,截断了对方的退路后,在机关枪的威慑下、这伙人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可是7连长哪里晓得,这些都是曾经与林师二营8连交过火的匪帮,听见“八路”两字恨不能身上生了一双翅膀飞走。一时间,魏鑫好不后悔:万一对方只是普通的山民猎户,自己这一围追堵截,岂不是违反群众政策、酿成了大祸!

    负责追击的那个班此时已经掩杀了过来,十几条步枪的黑黝黝枪口,最终逼住了多名没来得及跑远的土匪,见势不妙,这些人麻利地扔了手中乱七八糟的枪,高举双手投降,有的甚至跪到了地上大叫饶命。

    魏鑫大为不忍,一边高喊着让部下不要开枪,一边就从拦截阵地跳下,跑了过去。

    然而,盘问之下有土匪惊惶地说漏了嘴,马上承认了自己是黑石崖匪帮的身份,发了恻隐之心的八路军连长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明知道来者是八路军、还要开火逃逸,原来竟然是为害一方的土匪!

    不过,魏鑫仍然不掌握黑石崖匪帮与二营8连的旧怨内情,他只是突发奇想:既然是匪帮,必然有经营已久的巢穴,说不定还粮弹充足,不如索性带人杀过去,如果能将那个巢穴夺过来、做为进山的落脚点,岂不是比在荒山野岭露宿打猎要强上百倍?!

    7连长兴奋起来,当即开始审讯那个胆子最小的,拿枪吓唬了他一下,对方果然就竹筒倒豆子般地将黑石崖的方位、人力以及火力说了个清清楚楚。

    但这却难住了魏鑫——乖乖!从前只听村民将黑石崖匪帮传得如何凶神恶煞,想不到这伙土匪竟然有一两百号人,还有机关枪,山寨更在紧要的关卡埋设了几门土炮!自己手头这一个连,如今仅剩下百人出头(另有一个排先行去追赶营部主力,目前还下落不明),两挺机关枪当中的那挺歪把子,子弹也已经寥寥无几。真要与地头蛇的匪帮争夺巢穴,恐怕没有几分胜算,搞不好还会进一步损兵折将。

    他命令将这十几个土匪俘虏押回了宿营地,同时在营地四周都派出了明暗哨兵。然后,他喊来几个排长、班长召开了紧急的对策小会——如果要选择打,就得即刻让俘虏引路前往黑石崖,否则,逃走的匪徒一旦跑回巢穴报了信,八路军这边至少就会失去突袭的先机和主动。

    “那个黑石崖,离咱们这还有多远?”

    一个排长问。

    “大概半天的路程吧,”魏鑫将刚才那个胆小匪徒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然后说:“路途远近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有没有把握、能一举端了那个土匪窝?”

    这些身经百战的排长、班长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吭气。

    魏鑫当然明白其中的难度,更何况自己的队伍刚刚经历一场与日军的恶战,人困马乏,饥寒交迫。

    “连长,硬攻怕是把握不大,我们能不能考虑和土匪们谈判?”

    一个陕西出身的老班长闷声闷气地说到。他在陕北时,曾经参加过红军部队对当地一个小匪帮的进剿,因为匪巢地势险恶,进剿的红军两个多月一直拿对方没有办法,只能围困对峙,最后双方举行了谈判,红军答应对方一旦缴械投降,就可放其所有人回家归田务农,今后只要不再落草,一律既往不咎。

    这个战例,不禁让八路军连长的眼睛亮了起来:妙啊,与其毫无把握地强攻黑石崖,还不如兵临对方的门前,然后谈判。估计土匪不大可能腾出巢穴让八路军享用,可是从他们那里要一批辎重来补充己方,还是非常现实——土匪实力再雄厚,总归要对官军正规军惧怕三分的,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我们手头还有这十多个俘虏过来的人质,不怕对方不给东西!”另一个班长在听了魏鑫的计划后,兴奋地说。

    “妈的,这么一搞,我们堂堂八路军,倒像了绑肉票、要赎金的土匪了!”7连长自嘲地骂了一句,顿时引得几个班排长们哄堂大笑起来。

    “谁让他们土匪先招惹我们八路军的,这叫能请神、就得能送神!”有人边笑边煞有介事地解释着。

    “好!”魏鑫一挥习武的大手,下了决心:“就这么定了!休息一晚,明天向黑石崖出发!”

    不出魏鑫的所料,逃走的土匪们,陆陆续续地跑回了黑石崖,向师爷禀报了这一突发情况。

    女匪首刘五妹闻讯大惊失色:北边峡谷里面有八路军,怎么南边也遇到八路了?!这些正规军不在外面打日本人,难道都要跑到大山里来当山大王?!

    师爷认真质问了逃回喽啰的细节:遭遇八路的地点,应该更靠近关门山西麓的另一个山口,那么显然是西坪村驻扎的八路军进了山!

    大当家的已经快要疯癫:这八路分明是要绝了黑石崖山寨的后路啊!难道自己和表妹真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被活活困死?!

    但是,这还只是刘五妹得知山南有了八路军的反应。仅仅一天之后,喽啰突然又报,黑石崖附近出现了八路军的大股人马,并且释放了被他们俘获的两个喽啰回来传口信!

    女匪首顿时有了一种末日将临的恐惧和绝望。

    她仍固执地以为,这是上次意外发生交火摩擦的八路军,循着蛛丝马迹、找上门来寻仇了!

    三当家的黑驴,正在气急败坏地跑来跑去、布置人手固防,刘五妹无心约束他,而是即刻派人去找师爷,她得先和师爷拿定主意:八路军打上了门,是战是和是降?!

    不料,师爷竟然急匆匆地先一步跑来了,他带来的消息是,两个被放回的喽啰证实,气势汹汹兵临山寨的这伙八路,与上次交恶的不是同一伙!他们也不是前来寻仇,而是要向山寨——“借粮”!

    刘五妹险些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瞠目结舌地看着师爷:借粮?这黑话说得太地道了!向土匪借粮?我们和他们、究竟他妈的谁才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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