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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章 妓院变成行刑场

    391团特务连进到小榆树山寻找向导的人,回撤得相当迅速。

    早在赵木头派人十万火急地进山报信之前,丰店交火的枪炮声,就隐隐传到了山内。当时,三个特务连的士兵,正与丰店西关的那个老掌柜、以及他的亲属张猎户骑马向县城行进。张猎户住在山里的西窑村,春节前,八路军林师二营就曾经在西窑村小憩过年,后来二营启程前往关门山时,张猎户与村里另外一个百姓恰恰就是带路的向导。

    丰店一响枪,特务连的士兵就感到了不妙,他们将马放到路边,爬上了县城西边的山脊,看到了日军破城的一幕。情况生变,特务连的人一商量,决定让老掌柜和张猎户先返回西窑村躲避战火,等待下一步指令;他们几个则在天黑后,驱马跑回了大榆树山。

    军团女谍王穗花,原本对特务连找到的小榆树山里的向导极为期待,但一看到他们竟然放走了向导独自回来,不禁大失所望。

    李彦知道自己的女上司在打什么主意。在391团团部,他一听到王穗花向赵木头询问向导之事,就猜出了**分——看来组长是真急了,准备单独行动、从小榆树山渗透进入宋家沟火车站——但是现在,向导却没有到位,这个冒险的计划,胎死腹中。

    “我和你,我们两个,加上秦团长再答应拨给我们十几个士兵——我们这一小股人马,就算进入了宋家沟,又能干些什么?”

    回到391团安排给军统客人的屋子里,李彦张嘴就问。屋子分为里间和外间,这时只有李彦与女上司两人。

    王穗花先是冷冷地示意李彦掩好门,然后,她仍是冷冷地、对自己的男下属

    反问道:“我们要是不去宋家沟、留在这里又能干什么?混吃等死?”

    李彦明白这女人正一肚子邪火发不出去,他可不想在与其独处一隅的时候找麻烦,所以规规矩矩、不苟言笑地说:

    “我们可以先返回文城。丰店县城已经被我们搜了个遍,的确没有日本人的秘密勾当,所以留在大榆树山也就意义不大了。另外,我们离开文城这几天,电台和台长都不在身边,搞不好站里已经有了什么新指示也未可知。”

    听到“站里的新指示”几个字,军统女少校心底一动,她看了看李彦一脸恭敬的神态:这家伙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是,眼看着就有可能揭晓的日军机密,竟然在最后关头化为泡影,实在心有不甘啊。

    李彦理解王穗花的心结,但优柔寡断乃兵家大忌,女上司在这个关键时刻瞻前顾后,真的于事无补。蓦地,军统中尉想到一事,他犹疑了片刻,还是含混地说了出来:

    “组长,日军大举回蹿丰店,说明之前他们并不是放弃,而是将兵力调走他用;很有可能,与押运宋家沟里的神秘军列有关。”

    这句话话音未落,军统女少校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她听懂了李彦话中的含义——神秘军列!宋家沟!如果此前守备丰店的日伪军,是为了押运那列神秘军列才无奈离开县城的,那么眼下他们杀回了丰店,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军列也回来了呢?!

    “所以我们才更有必要摸进小榆树山山、摸进宋家沟车站去看看啊!”

    王穗花脱口而出。但她却发现李彦不仅没有同感,反而不无尴尬地扭动了几下身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满腹狐疑的王穗花正待动怒,却又猛地一下释然了,几乎哑然失笑。

    她猜对了,让李彦欲言又止的,正是横穿文城北郊的那条从同蒲路进入小榆树山宋家沟的铁道支线。当然,铁道支线不是问题,支线旁边的那个破落大院,才是军统男中尉的心病所在。

    王穗花脸上的表情虽然仍绷着,但语气却明显地软了下来,她用一根纤纤素指朝李彦戳点着:“好你个贪图享乐的公子哥,你是怕我又安排你住进那个破院子、去监视军列!”

    李彦颇为狼狈地涨红了脸,来了个默认。王穗花却不依不饶:“没错,我们是得继续盯紧那条铁道支线。说不定,你我在丰店盘桓的时候,那小火车已经又从支线上轧过去了——这个,你还能从铁轨的痕迹上判断出来吗?”

    “应该不能了,你知道,车轮轧过废弃生锈的铁轨后就会变亮,可它一旦变亮了,就很难再从亮度上判断是否又有火车经过了;”谈及自己从前的老本行,军统中尉的神色从容了一些:“不过,我已经交待给那户人家,我不在的时候,要他们的大人孩子都帮我盯着,发现有火车从院门前经过,就记住了日子和车头方向,等我和他们见面时告诉我,有赏钱给他们。”

    听到这,军统女少校终于喜动颜色,看着李彦的脸色也变得柔和,她决定,立刻离开大榆树山的391团团部,重返文城。

    “我还要在那个破院子里住下来吗?”李彦心虚地问自己的女上司:“让那户人家帮着盯着,行不?”

    “不行!”王穗花斩钉截铁地回绝,不过回绝之后,她马上又换上了柔情的面纱:“他们几个庄户人家的泥腿子,哪里比得上你这个聪明机智的铁路专家!我要你亲自给我盯着。”

    “给你盯着?”看见王穗花眼睛里有了水色,李彦情不自禁地胆子又大了起来,直视着对方漂亮的脸庞,语带双关地说到:“不是说、给党国盯着、给抗战盯着吗?”

    但话一出口,他就感到了后悔,担心这个女魔头会瞬间翻脸。然而,军统女少校却出奇地格外平静,她看了看已经慌张地低下了头的男下属:

    “是给党国盯着、给抗战盯着,”王穗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也是给我盯着。”

    李彦抬起了头,试图看清对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女上司却已经转过身,沉稳地向屋外走去。

    小岛正雄在文城特务机关长的办公室里,对着孟龙生的大脑袋,声色俱厉地咆哮着;他的这位中国特务队队长,刚刚又为他闯下了大祸。

    搭乘押送慰安妇的军列去太原之前,他交待给孟龙生及其特务队的中心任务是,认真接受机关教官对他们的训练。教官是跟随小岛正雄在满洲工作多年的一名老资历特务,面对这群地道的中国市井流氓,教官当然不乏应对解决之道。

    只是孟龙生们懒散无赖惯了,起初还因为拿着盒子炮(他们对驳壳枪的昵称)和军用匕首而感到新鲜兴奋,但严格的准军事化的训练,很快就让他们叫苦连天,开始变着法子逃避和偷懒。

    文城城内,有两家不怎么高调宣示的妓院,其中一家取名倚红楼,内里养着十几个"jinv"。孟龙生这群痞子,以前只要手里有了闲钱,少不得到妓院厮混,而倚红楼,则是孟龙生的最爱。

    在上完了一堂强度极大的训练课后,孟龙生带了两个心腹,吃罢晚饭溜到了倚红楼。结果,在那里与来自河北的几名日军军官不期而遇。

    这几个军官都是驻扎河北的一支独立战车联队的,隶属华北方面军,军衔最高的是个少佐参谋。他们刚刚从华北赶到山西,沿着同蒲路南下,到正在前线作战的濑名师团部联络,会商方面军司令部拟派出该战车联队的两个大队、入山西支援濑名师团的具体事宜。日军所谓的战车,即坦克和装甲车。

    会商结束,他们乘坐小火车准备返回太原时,在文城遭遇了向南运送粮弹辎重的军列集群,不得已滞留在了车站。

    晚上闲得无聊,几个日本军官到城里闲逛,就逛进了倚红楼妓院。彼时,整个华北都是伪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治下,为粉饰太平、麻痹国人,诸如妓院、烟馆、赌场等设施场所,在北平、天津等地十分普遍;驻扎在河北的日军军官,出入上述场所的,颇不在少数。

    然而,挟妓狂饮的几个日军战车独立联队的军官,却在离去时将一个皮包遗落在了倚红楼的回廊。恰被孟龙生和两个手下发现,他们打开皮包,发现除了几页写着日文的纸张,还有金壳怀表、打火机等物件。见钱眼开的地痞们,当即将怀表和打火机据为己有,然后将看不懂的日文纸张连同皮包统统丢进了妓院的茅厕。

    孟龙生们哪里知道,那几页日文纸张,正是该独立战车联队与濑名师团会商的开进计划,上面记载着两军约定的汇合时段、前进路线、作战协同战术等重要内容。军官们是要带着它、回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汇报的。因此惊觉丢失后,他们马上返回倚红楼寻找。

    孟龙生这几个为数不多的中国嫖客,顿时被锁定为重点嫌疑。刚刚就任的文城特务机关中国特务队队长,从气势汹汹的日军军官荷枪实弹大肆搜寻的架势上,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他们刚才昧下日本人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物件。但事到如今,他又怎敢承认拿了皮包?

    然而偏偏日本人捉牢了他的一个手下,并迅速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个分赃的打火机。于是,尽管孟龙生一再用中国话申明自己是小岛特务机关长的属下,但惊怒交加的日军战车联队军官,除了用日本话咒骂威胁之外,还开始大打出手,逼迫他们交出至关重要的皮包。

    于是,嗔莺叱燕的倚红楼,变成了鬼哭狼嚎的行刑场。直到他们从孟龙生生硬的汉语夹日语的解释中,听出了文城特务机关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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