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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王恕的决心

    福建地方为张超请功的消息在吏部也同样引起了轩然大波。作为张超的同科,张彩和杨旦还有靳贵,宋珫等人聚到了一起,聚会的地点当然是张超在京师的那处宅子。

    张彩搂着一个侍女,上下其手,笑着说道,

    “晋叔兄,你们福建的地方官有些意思呀!前些天还跟子卓斗的你死我活,这才几天,都说起他好来了?”

    对于张彩好色,他们这些人早就司空见惯,虽然见不得他如此放浪形骸,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说话,毕竟这是私下里,张彩这么做也是不拿他们当外人。

    杨旦有些哭笑不得,“尚质兄,你就别寒蝉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猜不出来吗?我也不瞒大家,子卓兄手段太高,我们闽人是被他折腾怕了。”

    “哈哈哈!”大家伙笑了起来,这一点基本都看了出来,宋珫跟张超关系最好,“我们江西赣南那些山地又在闹匪患,我真巴不得子卓兄折腾一下我们赣省,一个个只知道贪污,正事不干,要不然哪来这么多的匪患?”

    张彩笑着说道,“云满兄,你真是嫉恶如仇呀,我看你该去当御史才是!”

    宋珫眼睛一亮,“整日里待在行人司做些迎来送往,不知所谓的事情,我早就腻味了,怎么尚质兄,你有什么好消息?”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一边沉默良久的靳贵突然插话道,“明年就是弘治六年了,又到了京察之年,子卓兄出京有三年了吧。”

    听靳贵这么一说,众人想起来确实如此,明年他们这一批进士第一个任期就要结束,又面临京察这样残酷的官场洗牌,与其说靳贵怀念张超,不如说他们想听一听张超的意见。

    宋珫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的状元郎,你愁什么,再怎么京察也轮不到你们翰林院。对了,充道,你随着倪部堂修完了宪宗实录,理应升迁一级,这一次该升为学士了吧。”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刻关注起来,靳贵他们这一批进士中最有希望入阁的,寄托着很多人的希望,他的升迁关乎重大,不由得他们不在意。

    靳贵当然也明白,他苦笑的摇摇头,“翰林院藏龙卧虎,杨介夫,梁叔厚,费子充三位无论是资望还是才干都远胜于我,更不要说,还有很多老翰林等着走出翰林院呢。我一个半路掺和进来的,这一次哪里轮得到。”

    张彩听完立刻摇摇头,“充道兄,官场不是谦让的场所,有时候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你身在翰林院,程学士的遭遇你应该知道,现在他虽然复出,但也只能落在谢余姚之后,日后能不能入阁还未可知。”

    张彩刚刚说完,宋珫立刻接了过来,“尚质说的很对,充道,你该争还是得争。你们翰林院跟养蛊一般,只有成为学士才有另一番天地。”

    靳贵摇了摇头,张彩宋珫不在翰林院,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争的,特别是翰林院这个既讲究资历又讲究人脉的地方。

    杨廷和梁储看着年轻,但是资历很老,又是他们这些人的房师,再怎么折腾他也别想越不过去。至于费宏这个前一科的状元,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太多人欣赏了,连弘治三年会试的题目都是费宏出的,靳贵想越过去,也是难比登山。

    杨旦也插话进来,“就算靳兄这一次无望升迁,着眼于未来,教育太子之事也绝不能落于人后。”

    杨旦说的很对,其他人立刻就连连点头,靳贵点点头,“我自会尽力。”

    靳贵对于成为太子的老师并不担心,因为他有李东阳和张超的双重保证。

    现在李东阳实际主管翰林院,他的出名与李东阳当日的考察密切相关,说起来靳贵作为李东阳的门生都不为过。所以他跻身翰林院的推荐名单绝无问题。

    而张超已经来信告诉他,内廷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所以靳贵进入太子老师的行列,基本没有问题。事实上不仅仅如此,张超的同乡何太监和李芷萱都被安排进入了太子宫中,对于未来的正德皇帝,无论张超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就在这一群小官员为了未来筹划之际,吏部两位大佬王恕和彭韶也坐在一起商议。

    福建官场玩弄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的过人老成精的两人,他们两人只当是看了一个笑话,他们商议的是即将到来的京察和大计。

    王恕早就不得圣心了,他拖到今天,就是想在致仕之前严厉的整顿一下官场,为下一任吏部尚书铺平道路。

    王恕准备退休之后推荐礼部尚书耿裕接任自己,耿裕与他一向相得,但是耿裕脾气却好的多,想必会君臣相得吧。

    王恕愣愣的发呆,彭韶咳嗽了两声,“部堂,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二,这可是两千多人呀,这么一下子全都罢黜,一定会天下震动!”

    “老夫当然明白,但是你看看这些人,老夫罢黜他们的罪名可有错处?”

    ”绝大部分当然无误,但有一些人颇得内阁的欣赏,这些人虽然有些贪婪,但都才干不俗,善于治事。若是一朝罢官,恐内阁很有异议。

    还有这张超,他的功劳才干天下闻名,列为平常恐怕说不过去,而且点评说他贪酷浮躁,那张超一定会被迫辞职,如此一来恐怕朝野争议颇大呀!”

    王恕知道,他对于张超的定性,很多人都不同意,要知道京察虽然他的话语权最大,但并不是他一个人主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还有吏部侍郎,考功郎中,河南道掌道御史都有话语权,他这个结论十有没办法通过。

    但是王恕还是坚持己见,他准备尝试一番罢去张超的官职。这三年以来,张超说的话,做的事情都争议很大,王恕每一桩都牢牢记在心中。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异类,而且是不容于大明的异类,王恕已经嗅到了危险,这是一个闯荡官场几十年,名满天下的重臣的直觉。

    王恕不同于正在为张超跑腿的徐溥,他在地方干了几十年,他就是没有见过张超这一号人物。王恕对于大明的祖宗家法十分满意,他也不允许有人肆意改动,而张超对祖宗家法不仅毫不尊重,而且还肆意改动,这样的人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王恕想着在自己致仕之前,彻底将这个年轻人按死,也为大明扫除一个祸害。

    “凤仪,你我在官场几十年,可曾见过张超这般的?”

    彭韶想了想,“还真是未曾见过,要说起来,张超与王世昌有些相像,但差距还是很大。”

    王恕摇摇头,“凤仪你不明白,王越虽然争议颇大,但说到底还是读书人,他想什么,做什么我等还能看明白。

    可是张超就不一样了,他不像是一路科考上来的读书人,老夫竟然看不透他。他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都喜欢折腾,总想着改动一番,偏偏他手段还很多,每一次都能做成。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秉政大明,那他会如何?是不是祖宗家法也想动一动,也想改一改,若是成功还则罢了,若是失败又当如何?”

    王恕这番话说出口,彭韶立刻肃然起来,他十分震惊,甚至都有些结巴,“部,部堂,不,不至于吧,张超只是一个同进士,若想秉政大明,恐怕不太可能。”

    王恕摇了摇头,“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当年谁能料到王振一个太监竟然会引发土木之变,三杨阁老都不能想到这样的惊天变局,那你我又怎么能料到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对于这些异类,还是要小心,能除则除,千万不能留有后患。老夫曾经密奏天子要警惕此人,可惜呀!”

    王恕连连摇头,彭韶有点不以为然,“部堂,您常常说我等铨政官员,用人考察之时当论迹不论心,为甚到了张超,您又另眼相看?

    再者,这一次罢黜了这么多官员,若是其他人以张超为例抵制科察的结果,我担心此次会出大麻烦。”

    王恕听完,沉思良久,他最后也没有表态,只是说道,“老夫知道了。”

    彭韶告辞离开,这一次他为张超说话,于公,这一次京察和大计,吏部动作太大,如张超这样政绩出众的官员不能随意罢黜,这是他们铨政官员的职责所在,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于私,张超与福建士绅刚刚达成妥协,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张超有所误解,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他相当赞同王恕的看法,张超太能折腾了,应该对他有所警惕。但是据他所知,不仅仅他们,事实上很多大员都有这样的看法,既然如此,彭韶不觉得张超还有秉持国政的机会。

    这样一来发挥张超的长处,让他在外为朝廷效力,远比罢黜他来的的理所应当。既然如此,何必费力不讨好,惹人非议呢,唉,也许王部堂是该致仕了,虽然仍旧老而弥坚,但越来越刚愎自用,突然间彭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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