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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6章 不反击?那她还是柳蔚吗?

    听闻真正死因,旁边的村民已哭作一团,有个双眼通红的妇人指着云大老爷,睚眦欲裂的道:“是他的药,我们吃的,都是他开的药!”月前京郊外的某个小村庄,因牲畜粪便清理不善,污了井水,发了小疫,云大老爷前往治理,为缓解村人腹呕之症,他先开了止屙安泻的常规治急药,后疫情稳定,他离开那村子时,大部分村民已无大碍

    ,于是他又开了另一固本培元的滋养药方,叮嘱他们早晚煎服,直至病情完全安好。

    病册将两种药方都写了出来,数味药,还含有葵花叶,白附子。

    这两种药,的确都是导人安好的救命之药,只用一种,能将那腹呕小症轻松治愈,但偏偏这两药相合,却起了冲突。

    药性相冲这门学问,是杏林人的入门学问,刚习医的小徒弟,你可以不会断症问症,可以不会辨识药材,但你必须先将药毒相冲书案一一背诵,只有背会了这个,你才有资格去学别的。

    药性相冲,便是小黎学艺不精,也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却在杏林世家,证医四十余年的云大老爷身发生了。

    荒唐吗?错愕吗?

    反正柳蔚在说完一切后,是笑了。

    高堂的府尹满头大汗,堂外的百姓交头接耳,云家几位老爷也在此时,将目光齐集于他们的长兄身。

    不可思议,瞠目结舌,他们只觉得荒谬。

    而最感荒谬的,正是云大老爷:“白附子,我怎会用白附子?白附子在我们这儿怎是渔农人户能一吃三顿吃得起的,我用的分明是川草。”

    川草价格低廉,但药效不如白附子配其他草药好用,可腹呕调理本是小病,多吃几顿,用一把川草代替,村民都是吃得起的。

    所以,到底是病册有问题,还是处方有问题?

    可是写病册的是云家医馆的小门生,写处方的是云大老爷本人,无论是在谁那里出的纰漏,这件事,都与云家脱不了干系。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在寻找问题症结的时候,柳蔚却将目光,投向了原告村民。

    她问他们:“我可否为你们,把一把脉?”

    大半村的人都得了疫症,不下数十人吃了云家给出的药,可偏偏,死了七人。

    所以,其他人为何能安然无恙?

    村民懵然,但对于场唯一一位敢直言不讳,蔑视不公的公子的要求,又无法拒绝。

    柳蔚前为他们探脉,几人下来,均是脉象正常,脉理清晰,除了极个别有些骨子里带着的贫血脾弱小毛病,大多数皆为康健。

    这时,堂外有些小喧闹。

    柳蔚抬眸去看,见一个眼熟的小侍卫跑到了最前头,正欲言又止的望着她,像是有事不知如何开口。

    柳蔚了然,起身,直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小侍卫愣了一下,而后涨红着脸,将手的纸袋交给她,立马跑开。

    从柳蔚提到白附子与川草为症结时,容棱已派人将两种药采购,还是那句,知她心者,唯有容棱,便不需她说,他也知她计划如何,心思如何,速去为她筹备妥当。

    拿着两种药回到堂,柳蔚将其展开,问询村民:“可还记得,你们吃的是哪种?”

    白附子为白片状制药,川草叶片为绿,两者区别甚大,只消见过,哪怕是不通药理的普通人,应也能区分。

    果然,十数村民,立刻有人指着川草道:“这个,吃的这个。”

    柳蔚挑了挑眉,着重又问:“当真?”

    那村民让她盯得紧张,咽了咽唾沫说:“这种草,我们村子后面的山坡便有,云大……云……那个庸医说,若想省些银钱,不需进城去购,大可自个儿采摘煎熬,药效同等。”

    云大老爷闻言,立马握住身边二老爷三老爷的手,激动道:“你们听,你们听,我未开错,我分明注的是川草,只药方与病册为何书写的是白附子,我也……我也……”

    柳蔚抬了抬手,阻止云大老爷自辩的话。

    云大老爷忙老实噤声,却目光灼灼的紧盯她。

    却听这时,村人又有别的声音:“白的那种。”

    柳蔚耳尖,立马瞧过去,追问:“什么?”

    说话那人是个小青年,见状有些被吓到,吞吞吐吐的道:“我,我看村东的李寡妇家,煎的是白色那种……”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

    柳蔚目光凌厉的扫视众人一圈:“李寡妇何在?”

    小青年僵硬的抬着手,指着七具尸体的一个,战战兢兢的道:“那,那是李寡妇……”

    已经死了……

    柳蔚拧眉,继续问那小青年:“既是全村人同患一个病症,为何煎药时,有人所用不同,你却并不提醒?”小青年一听这是在怀疑自己,忙解释:“便是一个村,也有贫富之差,那云大……那庸医说我们自采后山野草便可熬煮服食,我们自想省些钱银,只管自个儿摘采,可李寡妇家肥田百亩,乃大户之家,我们

    吃自个儿采的,人家却是瞧不,特托人去城购精药,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我……我也不知这两种药原来不同,只以为药铺卖的自是山采的精贵,模样有些许差距,也理所应当……”柳蔚听到这里,心里已有了数:“进城买,自是按照药方所示而购,药方的确言明白附子一味,便是真买回了白附子,也算不得药铺的差错,更算不得受害者的差错,说到底,你们听了云大夫额外之言,知晓川草可食用,便以为川草是白附子,而李寡妇却是拿了药方药铺去买,药铺抓药,本依方直取,她买回来的,自是千真万确的白附子,那么言至于此,药方云大夫亲手所书‘白附子’三字,果真

    才是关键,换言之,若云大夫没在临走前多提一句,那整个村子的人,服食的应都是白附子,眼下,恐怕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灭尽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云家众人更是瞬间惨白了脸面。堂外有听客摇头叹息:“想是云大夫年纪大了,心思也糊涂了,明明心所想为川草,可真正写在纸,却成了白附子,连临走前,他都不忘提醒一句村人省钱,可见他心所想的确是川草,却偏偏

    ,眼花耳鸣,稀里糊涂,写了那要人命的白附子,造化弄人,可真是造化弄人……”

    便是造化弄人,无心之失,那错也是错了。

    柳蔚直视云大老爷,问:“您还有什么话说?”

    云大老爷整个人犹如雷击,恍恍惚惚,只觉头重脚轻,呼吸困难,行医数十年,救死扶伤,为人为民,从未想过,临老竟会犯下如此荒谬的过错,害人枉送性命……

    “大哥……大哥……”看出大老爷状态不好,二老爷忙紧张的为兄长探脉,发觉兄长脉息紊乱,心律不整,又紧为他顺气拍背,掐穴急治,恐他会大受打击,突发心疾。

    云大老爷到底没晕过去,但整个人恍若一瞬历经了沧桑,老了十年。

    柳蔚见他如此,心不忍,扭头去看堂外。

    堂外人头涌动,人群里,容棱站的靠后,但挺拔的身影却格外明显。

    柳蔚对他点了点头。

    容棱明她示意,转过身去,融进人潮。

    案到此处,已是再明白不过,错在云家医馆,众目睽睽,衙门无法狡辩。

    府尹都要被气得厥过去了,整个人满头大汗,迟迟拍不下定案的惊堂木。

    旁边有个役卫突然前,小声在府尹耳畔嘀咕两句。

    府尹听完,激动点头:“如此正好,那你赶紧送信进宫,这里本官再拖延一二,切记务必请来皇后懿旨!”

    役卫领命便去,而柳蔚看着堂这些小动作,心却已大定。

    看来她之前是想岔了,这京城府尹原是个清白人,一心只是怕得罪皇后,并没有别的花花肠子,只是他手下的役卫,背着他,却早已成了六王府的狗腿,他还浑然不知,倒是活得云里雾里,狗屁不通。

    府尹说拖延,真拖延起来了,为了等来皇后懿旨,他使出浑身解数,让老仵作重新验尸,还格外叮咛,务必验足一个时辰。

    柳蔚见此,非常满意。

    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是救云家,怎可能真送大老爷入牢,眼下,是有人欺负到她头来了,她若只想自保,不贪反击,那她,还是柳蔚吗?

    呵,她不止要让云家人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走出府衙,还要让那幕后黑手,付出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惨痛代价!从昨日到今日,她这憋满的一肚子的火,可得好好出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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