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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子终无力

    鱼朝恩放弃了渡过渭水清剿逃民残兵,当然不会是出自于礼让人情,真正的目的正在于此。[],:.。

    今日入宫面圣,他所言字字句句,无一字虚言,就算天子派人去查,他也完全不怕。而且,就算天子对他有所不满和怀疑,但终究只能认下这个结果,而且还会在天子的心里多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心疑于神武军和冯翊郡太守秦晋的种子。

    众所周知,天子正是因为对神武军有所忌惮,才在无法剪除秦晋羽翼的情况下,将他们一并赶出了长安。之所以将神武军放在冯翊郡,恐怕还有就近监视的考虑,一旦秦晋有所异动,可以在第一时间予以壮士断腕。

    &nbs~p;其实,天子还有更为厉害的杀手锏,神武军七成以上都出自居住在长安的世家大族子弟,试问有如此把柄人质在手,谁还敢不管不顾的跟着秦晋造反呢?

    在鱼朝恩的意识中,已经直接将秦晋归到反心已现的一堆人里,此人早晚要反,区别只在迟早。

    现在将所有的责任都退给秦晋,再趁机推他一把,想必一定会把天子气的咬牙切齿吧。

    鱼朝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哭了好半晌,都不见天子有反应,便忍不住抬起头偷瞄了一眼。不想,这一瞄视线正和李隆基冰冷的目光撞到一起,一瞬之间,鱼朝恩只觉得自己被剥得赤条条的,竟没来由一阵慌‘乱’,立时又低下头去,暗骂自己愚蠢沉不住气之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御榻之上,李隆基苍老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鱼朝恩的举动一点不落的落在眼中,让他觉得主动权又重新回到手中。

    “此番平叛,当机立断,不留后患,做得好,朕会从重封赏。”

    说完这句话,他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鱼朝恩退下。

    仅仅眨眼的功夫,鱼朝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内外衣裳袍服,见天子让他退下,顿时如‘蒙’大赦,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直至鱼朝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李隆基再也不掩饰心头的怒意,一把将御案上堆叠的公文全数扫了出去,各式立即飞了出去,‘乱’纷纷的散落了一地。

    殿内‘侍’奉的宦官见状谨小慎微的上前俯身捡拾,李隆基并没有阻止,他只觉得殿内气闷无比,正打算出殿透气,却听一阵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

    “圣人要保证龙体啊,切不可因为那些没良心的气坏了身子,否则,否则大唐的天就塌了啊……”

    是高力士,自从他病重以后,李隆基就将其留在了兴庆宫内养病。李隆基甚至还在宫内专‘门’辟出了一处幽静的院落,供其使用。

    高力士的声音果然使李隆基怒火平息了不少,但仍旧没好气的数道:“鱼朝恩心有不轨,朕明知不妥,却只能听之任之。”

    一声叹息在空‘荡’‘荡’的便殿内反复回响。

    高力士的眼眶里涌出了浑浊的老泪,天子已经是古稀老人,却被气的如此雷霆大发,怎能不叫人心酸?

    只是,高力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安慰这位老迈的天子,其实他根本就知道,说任何话都不会有半点作用。

    天下的局面一日烂于一日,除非能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一举‘荡’平海内外的‘混’‘乱’。

    可是,这种情况几近于奢望,根本不可能出现。理智告诉高力士,局面非但不会就此好转,如果继续放任朝堂争斗下去……

    良久,高力士才想到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打破这便殿上尴尬的安静。

    “鱼朝恩再‘混’蛋,也‘混’不过秦晋那竖子,他们也许纯粹是为了争功。”

    李隆基随之点头。

    “朕之敕命,自此以后,再无威严!”

    鱼朝恩此番阳奉‘阴’违之后,只要在外的主将‘性’格强硬,完全就可以有样学样,不把他的敕命放在眼里。而这对于一个天子而言,是最难以接受的,尤其李隆基还是个御极天下四十余载的天子,威福一生,又岂能忍得了被一干阉宦‘奸’臣宵小的轻视?

    随着身体的苍老,李隆基越发感觉力不从心,可偏偏朝廷内外越来越‘乱’,需要他有足够的‘精’力厘清‘乱’局,清除野心为祸者。

    先有对秦晋的妥协,使之外放冯翊。现在又有鱼朝恩突然阳奉‘阴’违,实在让李隆基丢尽了颜面,四十余年积累的天子威严几乎损失殆尽。

    “吾只怕,鱼朝恩野心不止于此,若有朝一日突起发难,吾能否善终都在两可之间。”

    天子的话吓坏了高力士,他万想不到,天子的心思已然如此极端,既然用鱼朝恩领兵,却又怀疑至此。然而,明明心疑至极,又偏偏不能动手处置,深悉李隆基‘性’格的高力士,能够想象得到,其心中的煎熬应是多么难耐。

    借着殿内昏暗的烛火,高力士眯缝起一双老眼,打量了一眼‘侍’奉四十余载的天子,却见一年前还是黑白参杂的头发,至今依然‘花’白一片,接连而至的‘乱’像除了使之心力憔悴以外,还让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苍老着。

    这一眼,看的高力士鼻间发酸,都说天子富有天下,享尽人间繁华富贵,可今日却也受尽了天下人难以体会的折磨。说到底,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垂垂老翁。

    “走,随吾到园子里走走,这殿内憋闷的喘气都困难reads;。”

    说罢,李隆基摇晃着苍老的身体,一把拉住了高力士的手臂,便出殿而去。

    ……

    自神武军征伐归来,河工营上下就炸开了锅。

    鱼朝恩所统帅的神策军两战斩杀了五万山东逃民,而河工营就成以上都是山东逃民,时人又以地域分亲疏远近,是以纷纷义愤填膺,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这些消息都在监管河工营的卢杞掌控之中,他和秦晋商量过,逃民造反的事瞒是瞒不住的,目前河工营有十万河工,如果让他们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反不如由神武军或是郡守府主动披‘露’,只要合理疏导河工们的情绪,说不定就会将坏事变成好事。

    前后仅仅一日功夫,河工营上下就在郡守府和神武军有意的引导下,形成了一致的民意,纷纷声讨指责阉宦的‘阴’毒狠辣。

    然而,当卢杞往郡守府汇报河工思想动态之时,秦晋却屏退了所有人,面‘色’转而‘阴’沉。

    “说实话吧,逃民叛‘乱’,可有你在推‘波’助澜?”

    秦晋的问话突如其来,卢杞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张口结舌。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秦晋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今日亲自询问,就一定是有了切实的证据,他不敢也不愿再继续隐瞒,便低着头直言相告:

    “末将的确曾在暗中使过力,但,但在逃民起兵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其内部似乎进行了一次火并和清洗。后来……”

    秦晋冷笑:“后来檄文声讨,进攻长安,都在你掌控之外了吧?”

    “末将惭愧!”

    “一旦招安事成,你在其中的勾当,就必然会东窗事发,问题的严重‘性’你难道就没意识到?”

    卢杞冷汗直流,他一直存在侥幸心理,做事也是出于一时热血‘激’‘荡’,而甚少考虑后果。继而,他忽然张口问道:

    “难道,使君派去叛军营中的‘精’锐是……?”

    他猛然间明白了,秦晋派人去刺杀叛军头目这事本就不合理,想不到竟是要清理后患的。

    而派去的人里有一名旅率,正是他的亲信,并且在此前全权负责了与逃民的策反接触。当时,卢杞还侥幸的以为,秦晋派那旅率领头往逃民叛军营中应是巧合,此刻再回头,却是自己的密谋一早就被发现了。

    “使君既然早知道了末将的筹划,何不出手阻止?”

    秦晋叹了口气。

    “我得知此事时,已经箭在弦上,那五万冤魂的帐,自此以后都要算在你我的头上。”

    五万人的‘性’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源头最终都落在秦晋的身上,他第一次产生了莫名的焦虑,也可以说是麻木reads;。

    也许是见多了死人,不论是胡人或是汉人,被自己杀死的,被神武军杀死的,或者那些间接因资金,因神武军而死的,已经逐渐从有具体轮廓的血‘肉’沦为冰冷麻木的数字。

    ‘乱’世已然拉开序幕,所有的亡者都仅仅是数字背后的注脚而已。

    卢杞默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愿去想,那五万人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就成了一个个冤魂。

    但是,卢杞突然辩解道:“末将的确策反了他们,但却给他们安排了后路,这些人贪心不足,还想破长安,换天下,便该承受恶果……”

    秦晋又是一声长吁,并没有就此而驳斥。

    "我已经再次上书,请天子追究边令诚劫持逃民致使生‘乱’的罪责,此人再难脱罪,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少了一个‘奸’人作‘乱’,总能使变数少几分。"

    秦晋口中的变数是什么,卢杞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边令诚曾经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坏事,此人受此次叛‘乱’牵连而伏诛绝对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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