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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乾隆定定的看着紫薇。

    紫薇躺在床上,已经梳洗过了,换上干净的衣裳。太医也诊治过了,所有的伤口,都在令妃的照顾之下,细心的擦了药。内服的药,也立刻去熬了。可是,紫薇一直昏迷不醒,药熬好又冷了,大家试了又试,根本没有办法把药喂进去。太医说是“新伤旧创,内外夹攻”,才会让她这样软弱。乾隆看着昏迷的紫薇,心里的后悔和自责,就像浪潮般涌涌来来而来,把他一次又一次的淹没。坐在床边,他紧紧的盯着她。这是第二次,他等待她苏醒,上次是她为救他而受伤,这次,却是他把她弄成这样!他的心,随着她的呻吟而抽痛。脑子里,一再响着她那句话:“皇上,您的心那么高高在上,习惯了众星捧月,竟不习惯人间最平凡的亲情了吗?”

    是啊,自己那么高高在上,一个“生气”,就可以给人冠上“欺君大罪”,关进大牢!

    如果自己不是皇上,紫薇怎会弄成这样?现在,他不是皇上了,他不再高高在上,他只是一个焦急的父亲了。

    紫薇不醒,整个漱芳斋都好紧张。小燕子和金琐,也都上过药,吃过药了,大难不死,还能回到漱芳斋,劫狱之后,还能保住脑袋,本来应该个个欣喜如狂。可是,看到紫薇昏昏沉沉,她们两个谁也笑不出来。天灵灵,地灵灵,保佑紫薇吧!

    尔康、尔泰、和永琪,都在外间大厅里等着,人人神情憔悴,忧心如焚。紫薇不醒,大家的心都揪着。尔康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每走到窗前,就用额头去碰着窗棂,碰得窗棂砰砰直响。天灵灵,地灵灵,保佑紫薇吧!

    是的,天也灵灵,地也灵灵。紫薇终于悠悠醒转紫薇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立刻接触到乾隆那焦急的、心痛的眼神。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慌忙坐起,惊喊了一声:“皇上!”

    令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一面伸手按住紫薇,一面欢喜的喊:“醒了!醒了!太医,是不是醒过来就不碍事了?”

    “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小燕子扑了过来,抓住她摇着,又哭又笑:“你不要常常这样吓我好不好?为什么这么娇弱嘛?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挨打,我们两个都没事,怎么你动不动就昏倒?”

    “别摇她,别摇她……”太医喊着,一面急急的给紫薇诊脉:“皇上,紫薇姑娘没有大碍了!赶快吃药要紧!快把药热了拿来!”

    “是!”好多声音同时回答,脚步杂沓,奔出奔进。

    小燕子听太医说没事了,就放开紫薇,飞跑到外面大厅里去报佳音:“她醒了!她醒了!大医说没有大碍了!”

    尔康正走到窗子旁边,听到这话,大大的透出一口气,一声“谢天谢地”脱口而出,精神骤然放松,身子一软,脑袋又砰的在窗根上一撞。

    小燕子奔回卧房。

    一屋子的人忙忙乱乱,跑出跑进。乾隆只是定定的看着紫薇,半晌,才哑声说:“可怜的孩子,你又受苦了!”

    紫薇好震动。凝视着乾隆,摒住呼吸,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皇上,还是一个爹?还是两样都是?

    金琐急急捧着药碗过来:“小姐!药来了!赶快趁热喝下去!”

    令妃把紫薇扶着坐起来,金琐就端碗要喂。令妃说:“我来喂吧,小燕子,金琐,你们身上都是伤,也该去躺着休息!”

    “我知道我知道,等紫薇吃了药,我们再休息!”小燕子急急的说。

    “我那里有那么衰弱?我自己下床来吃!”紫薇完全清醒了,急忙说。对于自己这么娇弱,动不动就晕倒,也歉然极了。“每次都弄成这样,害大家担心,真是对不起!”

    乾隆见她弄得这么狼狈,还要忙着向大家道歉,心里又猛的一抽,说不出有多么痛,一伸手,他从金琐手中,接过药碗,凝视着紫薇,说:“不要嘴硬了,太医说,你旧伤还没好,现在又加新伤,如果不好好调理,会留下病根来的!”就回头看小燕子和金琐:“你们该吃药的去吃药,该休息的去休息!一个个都是满脸病容嬷嬷身的伤!这儿,让我来!”

    乾隆就端着药碗,吹冷了药,用汤匙喂到紫薇唇边。

    紫薇不相信的看着乾隆,像是作梦一样。眼里常常有的那种“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的神情,现在化为一片至深的感动。她扶着乾隆的手,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再饮了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抬起头,含泪看乾隆:“皇上!你知道吗?当小燕子第一次冒险出官,告诉我,她被误认为格格的经过。她说,皇上亲手喂她喝水吃药,她当时就‘昏掉’了,再也无法抗拒格格的身份了!我听了,好羡慕,哭着说,如果有一大,皇上会亲手喂我吃药,我死也甘愿了。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了这一天!我也快‘昏掉’了!”

    乾隆心里一热,眼眶潮湿了。一面喂着药,一面说:“不许再‘昏掉’了,每次都吓得我心惊胆战!”

    紫薇就诚心诚意的应着:“是!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敢了!”

    大家看着乾隆喂紫薇吃药,人入都震动极了,感动极了。令妃、小燕子、金琐的眼里,都含着泪。明月、彩霞、腊梅、冬雪……都感动得唏里哗啦。

    紫薇就痴痴的仰望着乾隆,一口一口的把药吃了。

    门口,尔康、尔泰和永琪都忍不住伸头张望,看到这一幕,大家激动的互视。尔康笑了,眼里一片模糊。紫薇啊。这一天,你是用生命换来的啊!

    乾隆放下药碗,不禁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深深的看着紫薇。不由自主的,在她眉尖眼底,找寻雨荷的影子,这寸惊异于母女的相似。他奇怪着,怎么这么久,自己居然没有看出这一点?或者,雨荷在自己的生命里,就像她说的,是“晴蜓点水,风过无痕”了。他想到这儿,对雨荷的歉疚,和对紫薇的怜惜,就融成一片了。他凝视着紫薇,带着无限的感慨,无数的真情,诚挚的说了:“你等这一天,等得真是辛苦,弄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是朕的错!回忆起来,你几次三番,明示暗示,朕就是没有想明白!朕觉得你像一个谜,也没有细细去推敲谜底!那天,把你们三个下狱,只是因为皇后咄咄逼人,朕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只想先惩罚你们一下,再来想想要怎么办,没料到,又把你们送进虎口里去了。朕看着这个新伤、旧伤,到处都伤的你,真是心痛极了!”

    紫薇的眼睛湿漉漉的。她的唇边,却来上了笑。

    “皇上,您不要心痛,能够等到今天,我再受多少的苦,也是值得的!”

    乾隆盯着她,声音哑哑的:“你还叫我皇上吗?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紫薇不能呼吸了,摒息的,小声的说:“我不敢啊!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认我?”

    乾隆眼中,一片湿润,努力维持着镇定,低哑的一吼:“傻丫头!朕到那儿再去找像你这么好的女儿,琴棋书画,什么都会!简直是朕的翻版!跟朕一样能干!不认你,朕还认谁?”

    紫薇眼泪一掉,冲口而出的大喊:“皇阿玛!”

    乾隆伸出手去,便把紫薇紧拥在怀中了,对紫薇那份复杂的爱,终于归纳成唯一的一种爱,那种人生来就俱备的本能、亲情之爱。

    旁观的金琐和小燕子,忍不住都哭了。金琐哭着抓住小燕子,又笑又跳。

    “她等到了!她做到了!她找到她爹了!”就抬眼看天,双手合十的祷告:“太大,我完成了您的托付,您也安息吧!”

    小燕子抱着金琐,也是又哭又笑又跳,激动得不得了,不住口的喊:“我把格格还给她了!我总算把格格还给她了!”说到这儿,热情奔放,不能自己,就忘形的把乾隆和紫薇统统一抱,“皇阿玛,我做错了好多好多的事情,闯了好多祸!我的头脑只有虾米一样大,想出来的都是馊点子,虽然搅和得乱七八糟,可我还是把紫薇带到你身边了……”

    乾隆清清嗓子,有力的接口:“所以,将功折罪了!”拍拍小燕子的头了:“朕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一天到晚,担心你的脑袋了!还好,这颗脑袋,还是长得很牢的!”

    令妃拭着面颊上滚落的泪珠,回头大喊:“你们还不过来参见紫薇格格吗?”

    明月、彩霞、腊梅、冬雪、小邓子、小卓子、小路子……全体奔来,在床前一跪,吼声震天的喊:“奴才参见紫薇格格!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门口张望的永琪、尔康、尔泰彼此互看,三只手用力一击。

    “她做到了!”尔泰大喊,跳了三尺高。

    “她做到了!”永琪也大喊。跳了五尺高。

    “她做到了!”尔康喊得最大声。几乎跳到屋檐上去了。

    门内门外,—片激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大声通报:“皇后驾到!”

    紫薇大惊,脸色骤然变了。

    尔康、尔泰、永琪全体变色。

    乾隆一凛,倏然的站起身来。

    皇后带着容嬷嬷,背后跟着宫女太监们,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漱芳斋。

    永琪和尔康尔泰急忙上前行礼。

    “皇额娘吉祥!”

    “臣福尔康、福尔泰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一看到三人,怒火中烧,不可遏止。顿时严峻的说:“原来你们三个都在这儿!劫狱好玩吗?”

    三人低头,一个都不敢说话。

    乾隆带着令妃,从卧室里面大步而出。乾隆迎视皇后,想到遍体鳞伤的紫薇和小燕子,恨不打一处来,声色俱厉的喊:“皇后!你来得正好!如果你不来,朕也准备马上去坤宁宫看你!”

    皇后看到今妃也在,更是又嫉妒又恼怒。再看到小燕子和金琐,站在房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参见。她就更加生气了,高高的昂着头,她用冷冽的眼光,扫视众人,气冲冲的说:“皇上,这漱芳斋今儿个是家庭聚会吗?”

    乾隆也高高的昂着头,清清楚楚的说:“皇后说的不错!朕刚刚认了紫薇,她是格格了!”

    皇后又气又急,惊喊:“皇上!你左认一个格格,右认一个格格,到底是在做什么?”

    “只要朕高兴,可以把全天下失去父亲的姑娘,全部认做格格!连小燕子都会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如果皇后有这种胸襟,那才是真正的皇后!”

    皇后一震,怒视乾隆,义正辞严的说:“臣妾又要‘忠言逆耳’了!”

    乾隆怒喊:“把你的‘忠言逆耳’收起来吧!否则,包你会后悔!”

    皇后毫不退缩,气势凛然的说:“臣妾不会后悔!臣妾宁可一死,不能眼看着皇上被小人所欺骗!您睁大眼睛瞧瞧吧!

    不要被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弄得昏头转向!五阿哥带人劫狱,你不惩罚,福家兄弟,假传圣旨,杀人劫囚,犯下滔天大罪,你也不管!反而把忠心耿耿的梁廷桂给斩首抄家!你这样不问是非,不分青红皂白,被两个女子,一群孩子牵着鼻子走,你就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乾隆一拍桌子,大喊:“放肆!”

    “皇上是不是要把臣妾也推出去斩了?”皇后问。

    乾隆从怀中,掏出那三张状子,往桌上一拍。

    “这是你的密令吗?要把你所忌讳的人一网打尽吗?你好狠呀!朕不会斩了你,你是皇后,朕当初立你,今天就不会斩你!但是,你心胸狭窄,不择手段,简直可恶极了!朕可以废了你,但是,朕不要!朕要把你送进宗人府,让宗人府去仔细调查这段公案!听说那里又黑又臭,有蟑螂会啃手指甲,有老鼠会啃脚趾甲,你和容嬷嬷,一起进去享受享受,等待审判吧!”

    皇后脸色大变,容嬷嬷吓得发抖。容嬷嬷急忙拉扯皇后的衣袖。抖着声音说:“皇后!请不要跟皇上呕气吧!二十几年的夫妻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是缘分,也是福分呀!”就对乾隆一跪,落泪说:“皇上!皇后娘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一心一意,只是为了皇上好呀!”

    乾隆一拂袖子,面带寒霜,声音冰冷:“这种话,朕已经听腻了,没有用了!”毅然决然的:“皇后!你明天就去宗人府,朕已经决定了!”

    “臣妾犯了何罪?”

    “要太监假传圣旨,密令梁大人,私刑拷打两位格格,一个丫头,还要串供谋害令妃福伦,这还不够吗?”

    皇后一惊,急急的说:“臣妾绝对没有要梁廷桂拷打她们,只是传话要他早一点办案而已,这些,都是梁廷桂自己在捣鬼!”

    “可惜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乾隆不为所动。皇后看着眼里闪着杀气的乾隆,忽然觉得这个皇帝好陌生。也忽然体会到一件事,乾隆对她,是“恩已断,情已绝”,毫无眷恋了。想到宗人府那个地方,想到许多打进那儿的妃嫔宗室,从此永无天日,她的心已经怯了,气也怯了,可是嘴里仍然强硬倔强:“就算是我传话;臣妾也是要为皇上除害!”

    乾隆怒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说!你已经不可救药了!朕只好马上办你!”就回头大叫:“尔康!”

    “臣在!”尔康应着。

    “把皇后带到宗人府去!马上押进去!”

    尔康怔住,不知道该不该行动。永琪和尔泰都惊怔着。

    “为什么不动?”乾隆对尔康吼着,脸色严肃,眼神悲愤:“上次对紫薇用针剌,这次烙刑鞭子全部动用,这样残忍,这样狠心,还有什么资格当皇后?她什么都不是了!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尔康,尔泰!你们立刻给朕把她押到宗人府去!不许耽误!听到没有?”

    大家这才知道乾隆是认真的,就全体震惊起来:毕竟,皇后的地位,高高在上,不能随便定罪。万一皇后入狱,宫中一定大乱。

    永琪对着乾隆,双膝落地,诚挚的喊:“皇阿玛!请息怒!皇额娘贵为国母,就算做错什么,也不能这样做啊!大清朝从没有一个皇后,被送进宗人府。再说,十二阿哥年纪还小,不能离开亲娘啊!看在小阿哥的分上,皇阿玛请三思啊!”

    容嬷嬷更是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后听到乾隆,句句指责,字字像刀,已经心灰意冷。再看乾隆傲然挺立,对于永琪的求情,毫不动容嬷嬷是万念全灰。她四面张望,忽然看到桌上有个针线篮,里面有布匹针线和剪刀。她就突然冲过去,一把拿起剪刀来,众人惊呼,以为皇后要行刺,尔康尔泰双双一跃,便把乾隆挡在身后。大家惊呼:“皇上!小心!”

    “皇后!你要做什么?”乾隆大喊。

    谁知,皇后把发簪一抽,及腰的长发,立刻披泻下来,皇后抓起头发,就用剪刀去疯狂的乱剪。嘴里凄厉的大喊:“忠言逆耳!不如削发为尼!”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容嬷嬷就扑上前去,死命的去抢那把剪刀,痛哭着喊:“皇后!你这是何苦?你这样折磨你自己,真正心痛的,只有你的容嬷嬷啊!”

    “皇额娘不可以!”永琪喊着,也扑上去帮容嬷嬷抢剪刀。

    皇后披头散发,状如疯子,和容嬷嬷滚倒在地上,拼命要剪自己的头发,宫女们也扑上前去,帮着容嬷嬷抢剪刀。皇后死命不放,又吼又叫。大家抢抢夺夺下,容嬷嬷和冬雪都被剪刀刺伤,惊呼连连,房里桌翻椅倒,乱成一片。好不容嬷嬷大家才抢下了剪刀。皇后的头发,已经剪下了好几络。

    皇后力气已经用尽,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一语不发。

    满屋子的人都静悄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接近疯狂的皇后。

    这时,紫薇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依旧白得像纸,脚步也踉踉跄跄。但是,她的眼神坚定稳重,面容嬷嬷从容嬷嬷走过去,跪在皇后身前,含泪帮皇后挽住头发。明月急忙捧来梳妆用具,紫薇就细心为皇后梳头发,一面梳,一面柔声说:“皇后娘娘,现在,你虽然很恨我,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喜欢我!满人最珍借自己的头发,没有国丧,不得剪发!头发,几乎是满人的一种标记!皇后娘娘,无论你多么生气,千万千万,不要把您的头发给剪了!”

    皇后看着紫薇,见紫薇轻言细语,高贵恬静,这种气势,竟把身为国母的自己,比了下去。她这才知道,要和这位来历不明的格格斗法,是自己自不量力。如今,弄成这种局面,大势已去。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从今以后,她这个“皇后”,恐怕要在宗人府的监牢里,度过余生,不禁痛定思痛,突然放声大哭。

    紫薇用发簪将她的头发牢牢簪住,就将皇后轻轻的推进容嬷嬷怀中。

    “容嬷嬷,好好照顾她!”

    紫薇转向乾隆,虔诚的拜倒于地。

    “皇阿玛!您刚刚认了我,请帮我积德,不要跟皇后呕气了!所谓宗人府,有两个格格已经进去过了,不要再让皇后进去了!您的恩泽遍天下,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何况是结发夫妻呢?请答应我,算是您许我的‘论功行赏’吧!”就磕下头去:“紫薇谢谢您!”

    乾隆惊看紫薇,简直不敢相信她的所作所为。

    房内所有的眼光,都看着紫薇,大家都被紫薇那种高贵的气质所征服了,房间里只有皇后和容嬷嬷的饮位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然后,容嬷嬷就跪得直直的,恭恭敬敬的对紫薇磕下头去。

    皇后就这样回到了坤宁宫。乾隆什么都不追究了。但是,清朝的这位皇后,在若干年以后,又和乾量大起冲突,激怒下,终于把自己的头发全体剪了。吃隆大怒,说:“无发之人,如何母仪天下”?就把她了入冷宫了,一年之后,这位皇后就抑郁而死。清朝有一位“无发国母”,说的就是她。这是后话,和我们的故事没有关系。按下不表。

    回到我们的故事,这天,乾隆带着尔康、尔泰、永琪三人走到御花园。心情虽然愉快,仍然有些烦恼和遗憾:“这件‘劫狱’事件,朕就不再追究了!你们三个,以后一定要收敛一点!两个丫头,也逐渐恢复健康!总算让朕松了一口气,可是,尔康和塞娅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尔康大急,往前一迈步,急促的说:“皇上,我不能娶塞娅!请皇上三思!”

    乾隆看了尔康一眼,十分无奈的说:“朕对于你的心事,早已心知肚明。你想,朕那么喜欢紫薇,她的心上人,朕如何舍得配给西藏公主呢?但是,皇上的承诺,是一言九鼎,不容嬷嬷的!朕和你,以及紫薇,都要做一番牺牲,这是身为一个臣子,和一国之君,必须付出的代价!紫薇,身为格格,也不能不为大局着想,作一个割舍!”

    永琪帮着尔康,急忙说:“皇阿玛!您再想一个办法,您不知道,紫薇和尔康,真的是山盟海誓过!紫薇对尔康说过一句话:‘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皇阿玛,您怎样能让山变得没有棱角、大跟地都合并在一起呢?只有到那样一天,他们两个才能分手呀!”

    乾隆好生震动。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他念着:“是吗?紫薇说的?”

    尔康拼命点头,眼中盛满了痛楚。

    “皇上,您再办一次比武,让所有还没结婚的王公子弟,全部参加!或者,塞娅和巴勒奔会发现比尔康更加合适的人选!”尔泰急忙建议。

    乾隆颔首沉吟,说:“说不定这是一个办法,朕要想一想……”;乾隆低头沉思,这时,只听到小燕子一声大喊:“塞娅!你往哪里跑?你以为武功我比不过你,轻功也比不过你吗?”

    乾隆和众人惊异抬头,定睛看去。只见塞娅挥着金鞭,小燕子挥着九节鞭,两根鞭子上上下下,翻飞不己。两人且战且追,嘴里,却嘻嘻哈哈的笑着,原来随着时间过去,这两个姑娘,年龄相仿,气味相投,居然作了朋友。小燕子一心要说服塞娅放弃尔康,对塞娅也拢络起来了。塞娅边打边叫边笑:“还珠格格,来呀!来呀!”

    小燕子一飞身,跃到塞娅面前,喊着:“来来来!让我打你一个落花流水!”

    小燕子对于四个字的成语,说得最顺口的,就是一个“落花流水”了。

    “什么花什么水?我打你一个‘喇叭花流鼻水’!”塞娅正在拼命学中文,接口接得很快。

    小燕子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个‘喇叭花流鼻水’比我的乱七八糟还要乱七八糟!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两人一面追着,一面打着,打到了乾隆等人的面前。

    寒妞一眼看到尔康,好乐,忘了打架,开心的跑来。

    “尔康。你躲到哪里去了,害我都找不到你!”

    尔康见到塞娅,头都大了,躲也没地方躲,一脸的狼狈。

    寒姬这样一分心,手里的鞭子竟被小燕子的鞭子卷住。脱手飞去。

    塞娅惊呼,抬头看着飞向天空的鞭子。

    鞭子从天而降,忽然之间,尔泰跃起,接住鞭子。笑着大喊:“塞娅!在鞭子,就来追我!追到了我,鞭子才要还你!”

    尔泰说着,撒腿就跑。塞娅一声娇叱:“看你往那里跑?我追你一个‘落花流水’!”

    塞娅便拔脚追去。

    乾隆和众人,看得傻眼了。

    尔泰舞着鞭子,跑得飞快,一面回头喊:“来呀!怎么那么慢?西藏公主都跑不动啊?”

    塞娅已跑得气喘吁吁,还在嘴硬:“谁说?谁说?鞭子还我!”

    “才不要!”

    尔泰把鞭子扔向空中,塞娅立刻飞身去接。尔泰却比她快,早已跃起,接住鞭子。塞娅气得掀眉瞪眼,咬牙说:“好!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两人开始抢鞭子。

    尔泰有意卖弄,鞭子忽而在空中,忽而在手中,忽而在塞娅眼前,忽而又变到塞娅身后,塞娅被他弄得头晕眼花,娇喘连连。

    塞娅知道敌不过尔泰了,忽然往草地上一坐。

    “不抢了!不抢了!输给你了!”

    尔泰就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说:“西藏的姑娘,都和你一样漂亮吗?”

    塞娅不禁对尔泰嫣然一笑。

    从这天起,尔泰几乎天天和塞娅在一起。

    塞娅骑术很好,两人常常比赛马。北京郊区,西山围场,两人都跑遍了。每次都赛得脸红耳赤,嘻嘻哈哈。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我骑马,是一等的好!”寒哑喊。、、尔泰笑着说:“哈!吹牛都不打草稿!动不动就一等的好!这么‘大言不惭’!””

    塞娅听得糊里糊涂,瞪着眼睛喊:“‘什么牛啊,草啊,馋不馋的?牛看到草,当然馋啦!怎么会‘大眼不馋”呢!那一定是一只大笨牛!”

    尔泰大笑起来:“说不定,你和小燕子是双生姐妹,一个被西藏王弄去做了公主,一个流落到北京来,成了还珠格格!小燕子的爹娘都不知道是谁。我看,应该从你身上着手,好好的调查一下!”

    “你叽哩咕噜,说些什么?”塞娅听不懂、“说你很可爱!”尔泰由衷的说。

    塞娅又嫣然一笑。

    塞娅有“不眼输”的个性,对武术兴趣大得很,两人除了赛马之外,更喜欢比武。尔泰的武功,当然远胜过塞娅。可是,每次比武,他总是让着她。喜欢看她胜利的样子,也喜欢捉弄她。这天,两人打来打去,尔泰故意一个失手,被塞娅抛在地上。

    “哎哟!哎哟!中原的姑娘都很温柔,那里像你这么野蛮!我的腿摔断了,不能动了!

    哎哟……哎哟……”尔泰叫着,煞有其事。

    塞娅着急的跪在尔泰身边,去检查他的腿。

    “哪里痛?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尔泰生气的喊。

    “真的不是故意的!”塞娅着急的喊,就去拉尔泰的腿:“看看能不能动?”

    尔泰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大笑:“中原的男人,可没有那么容嬷嬷伤!”

    塞娅发现受骗了,跳起来就要打尔泰。

    “你骗我!中原的男人太坏了!”

    尔泰拔脚就跑,塞娅拔脚就追。

    两人也去游山玩水,塞娅喜欢水,因为西藏很少看到河流。到了河边,听到流水潺潺,就高兴得不得这天,塞娅有些心事,她往河边的草地上一躺,看着天空。尔泰在她的身边躺下。看着她。

    “北京的天空很蓝,我喜欢。”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北京的河水很清,我喜欢。”

    再过一会儿,她再说:“北京的草地很绿,我喜欢!”

    尔泰转头看着她。

    “北京的勇士,你最喜欢?”

    “是!我最喜欢!”

    尔泰用手支住头,深深的盯着她。

    “北京的勇士,不是只有尔康一个!”

    塞娅凝视尔泰,嫣然一笑,伸手把尔泰的脖子一抱。

    “这个,我‘最最’喜欢!怎么办?怎么办?”

    当巴勒奔大笑着,不好意思的对乾隆说:“真没有办法,我那个塞娅,已经被我惯坏了!她说她选错了,现在,说什么都不肯嫁给尔康,一定要嫁给尔泰,反正他们两个是兄弟,皇上,你就包涵一点!那个尔康,你还是留给你的格格吧!”

    乾隆已经心知肚明,心里高兴。却故意吹胡子瞪眼睛:“这不大好吧!我向来都是‘一诺千金’的!”

    巴勒奔听不懂,连忙回答:“千金啊?没关系没关系,我会送‘一万金’来当嫁妆的!”

    乾隆大笑了:“哈哈哈哈!那只好换人了!”

    我们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乾隆对“还珠格格”的公案,作了这样的宣布:“今天,朕请各位贤卿到这儿,是要把还珠格格的事情,做一个结论!大家都已经知道,小燕子当初受伤进宫,被误认为格格,真正的还珠格格应该是紫蔽!今天,朕正式撤掉小燕子的册封!但是,小燕子进宫以来,非常得到朕的喜爱,朕另外封她为“还珠郡主’,指婚给五阿哥!”

    小燕子惊喜莫名,跪下谢恩。

    “谢皇阿玛……”觉得不对,改口道:“谢皇上!”

    乾隆看着小燕子:“朕听你叫‘皇阿玛”已经听惯了!反正,你也逃不出皇宫了,做了朕的媳妇,还是要叫朕一声‘皇阿玛’,你就不要改口了!”

    小燕子眼中充泪了,笑道:“是!小燕子遵旨!”

    永琪也跪下,感激涕零了。

    “谢皇阿玛恩典!”

    乾隆一笑,看紫薇和尔康:“至于紫薇,朕正式册封她为‘明珠格格’,指婚给福尔康!”

    紫薇和尔康都跪下了,山呼谢恩。

    乾隆再一笑,说道:“福尔泰即日起封为贝子,指婚给西藏塞娅公公!”

    尔泰跪下谢恩。

    乾隆分配完毕,心情欢快,大笑说:“还珠格格的一段公案,总算结束,希望各归各位,各得各的幸福!儿女幸福,就是朕的幸福了!哈哈哈哈!”

    众臣全部躬身祝贺:“恭祝皇上一家团圆,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明珠格格’回归家园,千岁千岁千千岁!”

    婚事虽定,乾隆还想多留紫薇和小燕子两年,并不急着让他们成婚。倒是尔泰和塞娅,奉旨提前结婚。七个年轻人不在乎什么时候成婚,大家在乾隆的特许“可以不避嫌疑,随时相聚”之下,常常骑着七匹马,驰骋在绿野中。

    这天,塞娅一面骑马,一面喊:“北京的马没有我们西藏的马好,跑都跑不动!”

    “谁说的?”小燕子不服输的嚷着:“北京的马是特等的好!比你们西藏马强多了!”

    “算了算了!”塞娅大笑:“你就是尔泰说的,那个牛看到了草,还‘大眼不馋’!”

    小燕子傻眼了。

    “这是什么话?”

    尔泰忍不住发笑。

    塞娅一夹马腹,往前飞奔。小燕子立刻追了过去。

    永琪在后面喊:“刚刚才学会骑马,别逞能了,当心又摔了!”

    小燕子那里肯听,已经和塞娅跑到前面去了。

    尔康笑看尔泰。

    “尔泰,我不知道该怎样谢你!”

    尔泰看着前面奔驰的两个女子,微笑说:“不要谢我,塞娅有她可爱之处!说真的,她很多地方,好像小燕子,我想,在我心里,也有一个补偿作用吧!”

    水淇深深看尔泰:“尔泰,应该是我来说,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尔泰大笑,说:“你们的谢,我通通收着!将来,你们加利息还给我,怎样?”

    “一言为定!有一天,你需要我们,我们万死不辞!”永琪说。

    “别说得那么严重!”

    “‘生死相许’的事,怎么不严重?”

    紫薇和金琐,了解的微笑。看着这样的画面,想着来京的种种,两人心中,都有说不出来的喜悦。幸福,就闪耀在两人眼底。

    小燕子发现众人落在后面,策马奔来。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骑个马,也慢慢吞吞?”

    紫薇笑了:“我才不和自己开玩笑,骑马,我还生疏得很,万一摔了怎么办?何况,天气这么好,不冷不热,风也这么好,醇人欲醉,策马徐行,不是也别有滋味吗?”

    小燕子听不懂,大叫着抗议:“醇什么醉什么?这几又没有酒,又没有菜,那儿有滋味嘛!”

    “我们已经‘化力气为浆糊’了,跑不动了!”尔康笑着接口。

    塞娅早已奔了过来,听得糊里糊涂。欢声的接口:“要喝酒吃菜吗,好极了!那个‘浆糊’好吃吗?我只吃过‘奶糊’!我现在饿了,不是‘大眼不馋’,是‘小眼很馋’,我们去那里吃东西?”

    尔泰大笑说。

    “不得了!一个小燕子常常来个‘鸡同鸭讲’,也就算了,现在,又加了一个西藏人!”

    大家都笑了。

    “我太高兴了!我好想唱歌!”金琐说。

    “我们一起唱!”紫薇说。

    那首歌,大家都熟悉了,就欢声的大唱起来:“今日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儿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马蹄践得落花香!眼前骆驼成群过,驼铃响叮当!这也歌唱,那也歌唱,风儿也唱着,水也歌唱!绿野茫茫天苍苍。”

    歌声中,笑声中,大家骑马向绿野中奔去,————全书完————一九九七年七月十九日初稿完稿于台北可园一九九七年七月三十日修正于台北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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